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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忍將夙願,付與東流?

不久之後。

未央宮,舉行儀式。

一匹白馬,作為祭祀品,被鋒利的刀斬下了頭顱。

白馬的鮮血流進鼎中。

劉邦與群臣歃血為盟,約定「非劉氏而王,天下共擊之。」

自此,除去吳芮的長沙國之外,其余的國土,皆有劉姓皇族所統治。

房媧兒激憤入宮,卻被呂雉攔住。房媧兒不顧禮節,當著眾宮人的面,質問呂雉。

「皇帝呢?皇帝去哪兒了?」

呂雉不慌不忙,雍容高傲地說道︰「與群臣設宴。」

房媧兒沖上前無,扼住呂雉的喉嚨,雙眸通紅,對著身邊的宮人大喊道︰「讓劉邦來見我!」

呂雉見她情緒失常,慢條不紊地問︰「妹妹,你這是怎麼了?」

「他說過要繼承秦帝國,他說過要洗清秦的冤屈,為什麼會是現在這個樣子?為什麼?」房媧兒質問呂雉,她輔佐劉邦,輔佐呂雉便是為了大一統,便是為讓世人知道秦帝國沒有錯。

劉邦在殿前听前去傳消息的婢女說了房媧兒在宮中劫持的皇後,便借口有病,離開了飲宴,來至長樂宮、來到之後,只見房媧兒扼住呂雉的咽喉,雙眸通紅。

劉邦並不驚愕,他與呂雉一般都清楚,房媧兒不會殺呂雉,她現在還沒下手,就說明她不想殺。

劉邦支開身旁的宮人,道︰「放開皇後,你恨的人,是朕。」

房媧兒惡狠狠地道︰「你就不配自稱為‘朕’你沒有資格!只有皇帝,才能自稱‘朕’,你算個什麼,只有推行郡縣制,統一天下的人才配叫做皇帝,才配自稱為‘朕’。」

劉邦無奈一笑,道︰「天下還是姓劉的,還是我一家的,這不夠嗎?」

「不夠!」房媧兒歇息底里。

她接著哭訴說︰「始皇帝一生之中,受了那麼多的苦楚,就是想要維護天下的為一,要是能如你所言,他何必堅守呢?」

「始皇帝已經死去很多年了……」劉邦說。

「不,不,他活著,他的生命只有在統一帝國,法制帝國里延續,你說你崇敬他,你想要做他,為什麼要違背他?為什麼要讓他背負冤屈而死?嗯?」

房媧兒滿臉淚水,她松開手,呂雉扶住她,在她耳旁道︰「各有各的路,秦漢並非是一家,你可能明白?他走了,不能讓別人也走著他的路去死,你也一樣,你是房媧兒,不是秦始皇……」

房媧兒無力地抬眼,道︰「我知道秦國亡了,可是我舍不得,我不甘心……」

劉邦見呂雉月兌險,也不言語,望著房媧兒憔悴,虛弱地癱在地上。

呂雉送房媧兒離開宮,當她回到張府,瀧靈走了。

房媧兒踉踉蹌蹌地走進屋去,只見瀧靈躺在床榻上,安安穩穩地躺在那兒。

張子房守在榻旁,為瀧靈擦拭著面容,房媧兒走上前去,一滴眼淚落在瀧靈衣衫中。

張子房淡淡地說道︰「她走得很安詳。」

房媧兒不知要如何去說,她早早看出瀧靈有病,可是她卻治不了,只得眼巴巴看著她日漸消瘦下去,最終她走了,骨瘦如柴,一如初見那日,她躺在柴堆之中,體格嬌小,喃喃喊著︰「娘親……」

房媧兒離去,她頭昏目眩, 當一聲倒地,落入花叢之中,花枝劃破了她的臉,可是在她醒過來之前便能長好。

瀧靈的喪事,辦得風光,可自從她走之後,張子房就只身在房中,獨自撫琴,一位淑子,一位瀧靈,他心力交瘁。房媧兒亦然,將自己鎖在小院里,除刀人尖外,無人得見于她。

房媧兒的黑貓不過三日也絕食而死。

人都說黑貓很有靈性,房媧兒不在家時,黑貓便有瀧靈照顧著,黑貓和瀧靈關系極好,甚至只要有瀧靈在,黑貓便不理會房媧兒,直往瀧靈懷里鑽去。瀧靈一走,黑貓三天三夜嚎叫不止,府上無人可睡上一個好覺,黑貓三日水米未進,換來一死,隨瀧靈一塊兒葬了。

一切平靜如常。

可是,三個月之後,宮里來了人,宣房媧兒面聖,當她梳洗更衣,踏出張府之時,卻瞧見門外有宮里的馬車不說,還有皇帝身邊的侍衛。

刀人尖作為丫鬟,欲隨她一道前往宮禁,可是侍衛攔住,道︰「陛下只宣房姑娘一人面聖。」

刀人尖不願,房媧兒轉過頭來,凝望著她的眼楮,輕輕搖晃頭,示意她不要造次。望著房媧兒乘車離去,刀人尖憂心忡忡,跑進正屋,去見張子房並說︰「先生,姐姐她去見皇帝去了。」

張子房散發弄琴,轉頭問道︰「你為何不跟著去?」

「他們不讓。」

張子房回過頭來,望向窗外,冷冷地說了聲︰「他對她下手了……」

五奴知道消息時,為時已晚,車隊早已離去。再者說來,他們堅信馬車去的是宮中,闖宮是死罪,他們也不敢茫然前去。于是五奴來來至張子房的屋前跪下。

「先生,听聞這次有百來位侍衛隨行,護送,還不讓尖兒姐姐跟著,似乎有變……」玉靈跪道。

張子房不言語,望著琴。

直至血靈看了日冕,起身來,說道︰「先生既然不願過問,那我們六人想辦法好了。」

說完正欲離去,張子房喊了一聲︰「慢著!」

張子房起身來,望著庭院中的滿地落花,冷冷地問︰「尖兒,召集藏嬌閣部眾。」

刀人尖遲疑片刻,問道︰「真到了這種時候了嗎?」

張子房問︰「閃靈,你說藏嬌閣的使命是什麼?」

閃靈跪在地上,揚起頭來,說道︰「保護主人。」

張子房緊接著問道︰「誰是主人?」

「房媧兒。」

張子房邪魅一撇嘴,道︰「你們的主人是房媧兒,始皇帝要你們保護的,是她,不是秦國,如今她有難,難道不值得你們去營救?」

五奴以及尖兒叩首道︰「喏!」

隨後,長安城中所有藏嬌閣舊部被喚醒,他們早已滲透入長安城的每一個角落,包括劉邦身邊。劉邦的嬪妃中,不乏藏嬌閣舊部。

張子房在五奴、刀人尖聯絡舊人的時刻,探查房媧兒的去向,可竟然一無所獲。皇宮中的每一間房間,他們都翻了個遍,可是,卻不見房媧兒的蹤影。

……

那日,房媧兒從張府離開之後,便出了城。

劉邦在他的行宮中等候著這個世上為數不多的了解他心意的人。

房媧兒下車來,見行宮的高牆,說是銅牆鐵壁毫不為過,看來這是劉邦為她安置的安身之地。

房媧兒看見劉邦也不行禮,不理不睬,劉邦也不怪罪于她,對侍衛說道︰「帶她下去。」

進入地宮,一如迷宮一樣的通道,房媧兒笑道︰「看來,皇帝陛下為我也是費心了。」

劉邦緊隨其後,道︰「這地方,應該配得上您的身份和功夫。」

「您的高看我的,我哪里配得上您傾國之力鑄造這樣一座行宮給我呢?」

「你配得上。」

「承蒙陛下抬愛。」

房媧兒被五根鐵鎖鏈拴住四肢和腰,她找了個舒適的所在,坐下來,望著眼前的劉邦,問︰「你留下來想要做什麼?是想殺我,還是要和我聊聊?」

劉邦支走了侍衛,席地而坐,望著天窗,道︰「我想和你說件事。」

「說吧!」房媧兒四處望著,銅牆鐵壁,劉邦這次下了本了。

「不是我不行郡縣,而是此刻我沒法行郡縣,廢分封,中央朝廷鞭長莫及,只有讓這些麻煩讓他們分散處理,劉家人的畢竟有血脈,不至于謀反。」劉邦道。

房媧兒仰天長嘯,她指著劉邦道︰「反觀周朝,你看,難道姬姓就不造姬姓的反嗎?若是往千百年前,匈奴族不也是華夏族嗎?血緣和親情相比,親情比血緣更靠得住,你看看你現在的這樣子,你老了,當你離開,劉家的人那些分封的諸侯王們,還有多少情義?」

「我知道的,我老了,沒幾年可活的了,所以我只能捍衛劉家的江山,我做不到你和始皇帝心中想要的那個統一的國,我也不能做!」劉邦聲嘶力竭,心緒波瀾。

「你就沒有想過,你的兒子會殺死自己的兒子嗎?」房媧兒詭譎一笑問道。

劉邦凝望著她,冷冷地說了聲︰「我信!」

「那您封的王,自相殘殺,您在您的萬年吉壤里,可能睡得安穩?」房媧兒譏諷劉邦,這是他的做的孽,報應到自己的兒孫身上。

「斗吧,斗來斗去,天下就成一個人的了。」劉邦無奈苦笑一聲。

房媧兒愣住了,劉邦竟然會這樣說,畢竟斗來斗去的那些人,是他的子孫,誰能不愛信自己的後人呢?難道做了皇帝,當真會六親不認,做個名副其實的孤家寡人?她問︰「您是這樣想的?」

「是。」劉邦說得堅定,讓人不敢相信。這才是帝王術的極致,泯滅親情。

「陛下,您說,為什麼要模黑前朝呢?」

「若是說得前朝樣樣好,那我不成亂臣賊子了嗎?啊?」劉邦笑問,笑著笑著,他哭了,然後默默說道︰「自從做了這個皇帝,我就再不是我的樣子了,這是我為自己打造的牢籠,終身出不了。」

房媧兒問︰「要是讓你回去,回到幾年前,項羽還活著的時候,你會做皇帝嗎?」

劉邦搖搖頭,說︰「我會讓他做皇帝,讓他親自把自己的驕傲,踩在腳下,這是對我們發動戰爭最大懲罰。」

房媧兒爽朗地笑聲在牢籠中回蕩著。

她說︰「不,項羽不會如你一般,他只想要楚國,撐到底,他最多是個西楚霸王,而你,致力于一統天下,只是做不到而已,可你受的屈辱,是值得的。」

「你不罵我了?」劉邦苦笑問道。

房媧兒搖頭,說︰「這些日子里,我想明白了一件事,想明白他的初心在哪里。」

「可以告訴我嗎?」劉邦問。

房媧兒頷首,道︰「始皇帝幼年生活在趙國,他身邊的人,都是趙國人,他把那些人當做朋友,在趙國的時候,他不想秦軍打邯鄲來,他會在我的懷里,問我,為什麼要打仗?我沒有回答他,他告訴我,他討厭戰爭。

後來,他回了秦國,做了秦王,他掌權,致力于維持秦國強大的同時,他還在想,為什麼要打仗,後來,他找到了一條路,叫做統一,沒有隔閡,就不會再有戰爭,大家都是一國人,就不會發動戰爭。

在法家的指引下,他開始以戰止戰,以刑止刑,他發動兼並戰爭,致力于融合華夏種族。之後種種,不過是為了他的夢,而做出的種種維護。

他想要的法制,郡縣,統一,不過是不想要戰爭,在這一點上,您做到了,您用屈辱,換回了百姓的和平。統一並非是他的夢,他的夢的終點是和平。」

劉邦感動得落淚,笑道︰「果真,懂我的,只有你。」

房媧兒搖頭,冷靜地說︰「還有您的妻子,皇後呂雉。」

「她?」劉邦不信,接著說︰「不是在你的指導下,她才那樣的嗎?」

房媧兒搖頭,道︰「殺韓信,是我動的手,她出的計謀,皇後有計謀,有遠見,太子孱弱,其他的皇子們,也沒有可以在十年只內接替您統治大漢,維護和平局面的皇子,所以,您必須,讓她來接替您。」

「又是一個宣太後嗎?」劉邦問。

「女人掌權,不得不依靠外戚,您的‘非劉氏而王,天下人共擊之’似乎是克制呂家的唯一法子,您還是有遠見的。」

「讓呂家出面維持政局,然後太子羽翼豐滿之後,再將呂家剪除?」

房媧兒哈哈一笑,道︰「何嘗不可呢?」

「萬一生出變亂呢?」

房媧兒道︰「陳平,蕭何,大不了,還有我,您不殺我,自然是我還有幾分用處,迫不得已時,我自會出面。」

劉邦道︰「她可是稱呼你為妹妹,這樣對她,你真的願意嗎?」

「人固有一死,若是犧牲一個家族的性命,能維護住天下蒼生近十年來的和平,何嘗不可呢?她做皇後,便是天下人之母,她必須這麼做。」

「比起智謀我不如你,比起凶狠,她比不上你。」

「多謝……」

說完,劉邦覺得他留在此處已經多時,便離開了。這座行宮,密牢,藏著他的秘密,以及他的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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