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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七十七章 苦肉計

亥時,夜闌人靜。

顧流螢緩緩睜開美眸,一眼便看見了臨窗而立的背影……秋水為神,白玉為骨,遒逸翩然,俊美無雙,那是她與林以然的兒子,是讓她引以為傲的血脈,唯有他,才配做這天地間的主宰,唯有他,才能夠不動聲色扭轉乾坤,令山河變色,江山易主。

秋夜微寒,天空中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林伊人輕輕闔起窗欞,轉過身來。一時間,母子二人四目相對,竟然無語。

「覃貴妃……感覺怎麼樣?」

「叫母親。」

屋內一陣死寂,只听到細雨落在枯葉上的沙沙聲。

「伊人,我是母親。」顧流螢孱弱的聲音里帶著一絲疲憊的沙啞。

「母親……可好些了?」林伊人垂眸道。

「過來。」顧流螢唇角勾起一抹絕美的笑顏。

十一年了,自從十一年前她入宮為妃,林伊人便再未喚過她母親。母親二字,她盼了這麼久,終于在今日听到了。

林伊人走至床榻前,「母親的傷口疼得厲害嗎?」

「你怎麼不問問,母親能否熬得過那弩箭的毒?」顧流螢微微動了動身,立刻痛得倒吸一口冷氣。

「母親慢些。」林伊人小心扶起顧流螢,拿著靠枕讓顧流螢斜倚在床頭,又返身斟了盞茶,用羹匙一勺勺喂給顧流螢,「照兒臣猜測,那弩箭的毒恐怕是母親自個兒下的。」

顧流螢輕輕咳了咳,「何以見得?」

林伊人拿起帕子,拭了拭顧流螢的唇角,「簫音館建在三面環水的清靜之地,僅有一條曲徑通幽的車馬道與外部相連,館外石橋、花廊、竹階迂回環繞,視野可謂極其開闊。刺客現身,不可能公然從車馬道攻入,唯有自層巒聳翠的後部偷襲,喬修岩即便再不濟,也不會在安防排布中失了先機,讓刺客有直擊皇上和母親的機會。母親本是習武之人,又對藥毒之學頗為精道,何以在羽林軍的拼死護衛中,竟連一支弩箭也避不開,反倒血濺當場,落入岌岌可危之境呢?」

顧流螢眸中掠過一抹贊賞之色,「若是刺客兵分三路,一路自林中殺出,一路從天而降,一路從水中躍出,令人防不勝防呢?」

「自林中殺出者,必然與羽林軍硬拼,難以近身,不足為懼;從天而降者,猶如箭靶,當遇到羽箭擊殺,不過擺設罷了;唯有從水中躍出者,水性、功夫多半勝人一籌,再加距離簫音館近在咫尺,恐怕才是讓喬修岩亂了陣腳的一路人馬。」

「伊人,」顧流螢欣慰道,「有子如你,母親這一生已感安慰。」

「母親以身試箭,莫非依舊意欲對喬府趕盡殺絕?」林伊人淡淡起身,將羹匙、茶盞放于案上。

「母親是為了讓你有個給喬信寧施恩的機會。」

林伊人身形微微一滯。

顧流螢繼續道,「上回皇上對馮謹台不滿,你提及了黎妃那個叫紀澤生的遠親,我便知道你有收復喬信寧之心,可喬信寧與王府之間的恩怨,又豈是能夠輕易渙然冰釋的?」

林伊人看著躍躍火燭,沉吟不語。

「當年喬信寧為了喬氏一族承繼皇族血脈,力保黎妃上位,將摻了毒的藥汁端給了你的父親,這殺父之仇旁人不知,喬信寧卻心知肚明。你的恩,喬信寧不敢納,你的意,喬信寧不敢受,母親若非逼到他有可能斷子絕孫的地步,如何能夠讓喬信寧知道,王府早已不計前嫌,只需他暗中成為在皇宮內維護王府的勢力?」

「兒臣尚有一事不明,」林伊人轉身道,「母親只需中箭,便可致喬修岩于山窮水盡之地,為何還要將劇毒涂抹于箭鏃之上?擊退刺客後,羽林軍必然驗看弩箭,倘若發現僅有一支弩箭染毒,莫非不會疑心母親有意為之,施展了一番苦肉計?」

顧流螢抿唇一笑,「倘若這刺客並非為了皇上而來,本就是沖著母親來的,你覺得這背後主使之人會是誰?」

林伊人星眸微閃,「元穆懷?」

「不錯。」顧流螢似乎又扯到了傷口,神色略顯痛苦。

林伊人趕緊上前,「母親還是躺下休息,其余的話待明日再說。」

「明日你未必方便在這屋里待那麼久。」顧流螢虛弱地擺了擺手,「簫音館是歸士南的地盤,歸士南與元穆懷枝附葉連,這嫌疑元穆懷去不掉。皇後視母親為眼中釘,太子視我母子二人為子衍的靠山,只要除了母親,後宮之中便由皇後一手掌控,王府必然日漸式微,而子衍也不可能再是林澗之的對手。」

「母親一旦亡故,喬信寧一脈自然盡毀,黎妃和四皇子在宮內也不會好過,反觀皇後、太子、右相的勢力,轉眼便會扶搖直上,這益處任誰都看得到。母親此舉就是要讓皇上和喬信寧認定,那涂有劇毒的箭鏃,本就是為母親而備,太子暗衛近在咫尺卻不相救,也是早有預謀之舉。明日,一旦你出言寬恕喬修岩,便是給喬信寧施了大恩,而太子府與喬府、皇後與黎妃也會猜忌橫生,暗生齟齬。至于皇上那里,我自是不會多說什麼,但以他的心性,又怎會不審慎查探問個究竟?」

林伊人沉默片刻,「為了兒臣,母親不惜以命相搏……今後萬不可如此了。」

「母親只是捱幾天苦痛罷了。」顧流螢眸中浮起欣慰之色,「那些刺客訓練有素,一旦被擒便當即服毒自盡,居然一個活口都沒有留下。你覺得,他們會是哪兒的勢力?」

林伊人眸光微動,心中盤桓了幾個念頭……牧 王庭?夕泠宮?或者……偃月國?林伊人最終搖了搖頭,「事發突然,兒臣亦覺心驚,母親還是早些休息,或許到了明日,會有些眉目也不一定。」

「也好。」顧流螢緩緩躺下,「伊人,明兒個你幫喬修岩說話時,千萬端著些,皇上清楚早年恩怨,王府切不可被疑有拉攏羽林軍統領之嫌。」

「是,兒臣知道。」林伊人上前放下紗帳,躬身退出。

更深人靜,細雨綿綿,林伊人邁出門時,辛州立刻從廊檐暗處走了出來。

「王爺,皇上還未睡下,太子正在大殿內諫言皇上早日回宮。」辛州低聲道。

「刺客的事可查出了什麼?」林伊人負手而行。

「看似比較棘手,喬修岩與一干老將還跪在後殿外。」

林伊人看了看夜空,烏黑,沉郁,不見半點星月之光。

「吩咐下去,就說若是覃貴妃有恙,我便上奏皇上,滅他喬府滿門,若是覃貴妃無恙,喬修岩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是。」辛州喏喏應著,看似還有未吐之言。

「還有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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