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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二章 良禽擇木而棲

「罷了罷了,既來之,則安之,隨我出去見宣王殿下吧!」

「是!父親大人!」朱曜以額伏地,誠惶誠恐。

朱元一撫袖,反剪雙手提步向客廳走去。朱曜匆忙從地上爬起拍了拍灰塵,快步跟上。

昊軒坐在正廳里喝了半盞茶,朱元父子才到。

朱元老歸老,但精神矍鑠,一身氣度頗能彰顯儒家中庸之意,既不張揚亦不含蓄,既不奔放也不猥瑣,當得起「恰到好處」這四個字。

「老臣見過宣王殿下!」朱元雖是朝中元老,但畢竟身為臣子,見到昊軒不得不躬身參拜。

「朱大人免禮!」昊軒上前,恭敬地扶起朱元。

朱元讓昊軒在主位坐下,自己坐在側位。而朱曜則略微欠身目前不斜視地侍立在他父親身旁,一臉恭順之色。

昊軒拱手笑道︰「朱大人乃我朝大學士,近日本王偶得一貼,敢請鑒定一二。」

既然對方不想多說話、刻意保持距離,昊軒也不繞彎子直接表明來意。

「老臣眼拙,願為殿下看上一看吧。」朱元將手一揚,朱曜連忙小心翼翼地雙手將字貼奉上。

朱元雙眼微眯看了片刻,「真跡。」

朱曜雖是惶恐,眉宇間露出一絲喜意。朱元冷看他一眼,他慌忙低下頭去。

「既然是真跡,本王就將此貼送于大學士。如何?」昊軒突然說道。

這下父子倆的眼神同時變了變。雖然這變化極度細微,但沒有逃過昊軒的眼楮。

關心則亂,誰也無可避免。無論這對父子如何裝腔作勢,心里終究是在意這副字貼的。

「無功不受祿,臣不敢收!」朱元略顯忐忑道。

「大學士乃國之棟梁,怎會無功!」昊軒繼續道。

朱元依舊不肯收,甚至跪拜在地,態度十分堅決。

朱曜無奈的搖頭苦笑,小心翼翼收起字貼送回昊軒手中,「殿下,請收回吧!」

昊軒接過字貼,燦然一笑,「既然大學士不肯收,這字帖便沒有存在的價值了。不如就此煙消雲散,總好過將來明珠暗投、遇人不淑!」

什麼?

薛家父子有些愕然的看向昊軒。

「——啦!」

昊軒雙手一抬,將《虞摹蘭亭序》撕為兩半!

「殿下……」

縱然是快要修煉到仙家心境,朱元也無法淡定了。

他 然站起,雙目如炬地看向昊軒。

朱曜臉色一白,張大嘴說不出話來,仿佛能塞進幾個煮熟的雞蛋。

「啦,啦……」

一聲聲,如同撕在朱氏父子心頭,眼看就要滴血了。

昊軒仍是面帶微笑,仿佛撕的不是一篇價值連城的傳世名作,而是一張解手用的草紙。

這一世歷經滄桑,朱元早已將忍耐的功夫修煉到極致。他深呼吸別過臉去不敢再看昊軒。

昊軒淡然地拍了拍手,「朱大人,可否借本王文房四寶一用?」

「好。」朱曜看著地上的碎片,深是遺憾的搖頭重嘆了一聲,從一旁的書閣取來筆墨紙硯。

昊軒一手負背,一手執筆,斜眼瞟了瞟朱元。老頭子真能忍,明明氣得快要炸了,還能不動如松。

昊軒提筆,在萱紙上寫下一行字,又放下筆吹了吹墨跡,對折疊好。

朱氏父子一直靜靜地看著他。

昊軒捧著這一貼紙雙手捧到朱元面前,略一低頭,平聲靜氣道︰「大學士既然不喜歡吳思遠的真跡,那就請收下本王這一貼拙作吧!」

朱元被驚得不輕,神情呆滯淡漠,片刻後才伸手去接。

「五年之內,此貼定會比《吳摹詠春序》更為值錢!」昊軒雙手往前一拋,也不管朱元接沒接到。

朱元下意識地伸手將它接住,斂眉道︰「多謝宣王殿下!」

昊軒不以為意地微微一笑,退後一步拱手一拜,「本王冒犯了!告辭!」說完轉身就走,大步流雲。

朱元手一抖,原本對折的那張紙貼鋪展開來,露出一行稱不是上名家風範、但絕對力透紙背、矯若驚龍的字。

一向臨泰山之崩而不改色的當朝大學士朱元,終究變臉。

紙上只六個大字︰「良禽擇木而棲。」

昊軒走出朱元府第,臉上帶著一絲沉肅與冷峻。

匹夫一怒血濺三尺,這世上沒有人心甘情願承受他人的拒絕與輕視,昊軒也不例外。只是每個人的表現與發泄方式有所不同。

小時候,他像一頭剛剛長齊爪牙的幼虎,遇到不爽的事情就會怒發沖冠、勃然反擊。後來經歷的事情多了,他學會控制自己的情緒,漸漸喜怒不形于色。

鷹立如睡,虎行似病,這八個字已經漸漸的融入他的性格之中。

但鷹不會總是昏昏欲睡,虎也不能老是一副病怏怏的模樣。

于是今天在朱元的面前,鷹睜開他銳利的眼楮,虎發出下山時的咆哮。

昊軒覺得,也只有朱元這種級別的「對手」,才配讓他亮出自己真正的銳氣。

是的,銳氣。

有句俗話叫做,莫欺少年窮。

一個男人,尤其是年輕男人,可以一無所有,但唯獨不能喪失了銳氣!

肖飛見到昊軒走出來,連忙迎上前,「殿下,如何?」

「挺好。」昊軒笑了笑,「事情處理完了,進城吧!」

「殿下,你的字貼呢?」肖飛顯然對這個傳世之寶特別關注。

「暫時存放在朱元那里了。無妨,他日再來取。」昊軒翻身上馬,「走!」

「是!」肖飛不敢再多問,上馬跟在昊軒後面。

朱元府里,正堂客廳。

父子二人左看看地上那一攤碎紙,右看看昊軒留下的那一貼字,良久無語。

「良禽擇木而棲。」朱元輕吟了一句,語調平靜,不怒不諍。

「父親大人,現下如何是好?」朱曜小聲問道,「我們顯然是,已經得罪宣王了。」

「你身為朝廷正諫大夫,連帝王都應不怕得罪,還怕得罪他嗎?」朱元道。

朱曜苦笑,「父親大人,此一事,彼一事。宣王以禮而來、有意結交,我們卻拒人于千里之外,于禮不合。畢竟宣王是皇子,往日又無冤仇,孩兒不禁心懷愧意。」

朱元不置可否地保持沉默,自己的兒子自己清楚,朱曜為人忠厚老實沒有太多心機,在朝堂之上做的也是正諫大夫,行為立場從來都是保持中立。朝堂之上的一些微妙利害他不是太懂。或者說,就算他懂也從來不想介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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