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一下,長公主笑出聲來,她回身坐在榻幾上,拍了拍手,「來人,把我新尋的伶人帶上來,讓她為大家助興。」
蘇駙馬正面色沉沉地看著蘇錦江,听見這句,轉頭朝她看去。
長公主對他展顏一笑,「駙馬,今天是孩子們齊聚的大喜日子,何必動氣?」
駙馬眼眸一閃,疾走兩步,到她的面前,關切地說道︰「殿下,你醉了,讓劉喜扶你回去歇息吧。」
「駙馬莫急,我讓他們尋的伶人甚好,你一定十分喜歡……」長公主溫聲說道。
駙馬見狀,無奈地笑笑,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這是演的哪一出?」蘇錦澤不解地低聲問雲初。
「你且看著吧,無論是什麼,長公主殿下都心里有數。」雲初悄悄回答。
不多時,只見劉喜領著一個女子,款款走上了石橋。
女子身上穿著一件月白的齊腰襦裙,外面披著一件同色的披風。烏黑的頭發梳成了墮馬髻,遠遠看去帶著幾分婦人的嫵媚。
駙馬一看見女子的身影,猛地坐直了身子。
蘇錦江原本茫然立在原地,也如有所感地看向那女子,臉色瞬間煞白!
女子半垂著頭,跟在劉喜的身後,步伐有些凌亂,兩只手局促地絞在一起。
離水榭越近,她那張稚氣十足的臉蛋,便越清楚地呈現在眾人眼前。
蘇錦澤低聲又問︰「那是誰?」
「那天在船上那個,你爹的相好,畫屏。」雲初輕聲回答。
蘇錦澤轉眼朝父親看去,見到駙馬倏然放松地倚坐在榻幾上,含笑看著那女子,笑意卻未達眼底。
他不由得眼神一暗。
劉喜將女子帶到水榭的正中站定,長公主看著她,挑了挑眉。
「抬起頭來,讓我看看。」她饒有興趣地開口吩咐道。
畫屏瑟瑟抬起頭,小臉刷白,渾身止不住地輕顫著……
「駙馬,你看她,是不是長得有幾分面熟?」長公主笑著問道。
駙馬雙眼微眯,漫不經心地笑笑︰「哦?是有些眼熟,這不是我在畫舫與人吃酒的時候,服侍的花姐兒嗎?」
畫屏听見這話,頃刻間,眼中蓄滿了淚水,她拼命睜大了雙眼看著地磚,卻不敢讓淚水滴落下來。
蘇錦江頹然坐在椅子上,看著畫屏那副楚楚可憐的模樣,藏在袖中的手,緊握成拳。
雲初的眼楮一錯也不錯的看著蘇錦江,見到他眼中閃過一絲陰鷙,心中更加明白了幾分。
「你叫什麼?」長公主開口問道。
「奴……奴叫畫屏。」畫屏小心回答。
長公主笑著點點頭,「嗯……這名字不錯,誰起的?」
畫屏使勁將眼淚憋回去,「是奴的……救命恩人。」
長公主似想起什麼好笑的事情,「格格」笑出聲來。
蘇錦江猛然站起身,對著長公主拱手道︰「兒子有些不舒服,想先行告退。」
長公主看著他陰沉的臉色,了然地笑笑,點點頭,朝他揮揮手,「你去吧。」
「駙馬呢?可有不適?」她轉頭看向駙馬問道。
「我?殿下難得有雅興,自當陪殿下一醉方休。」駙馬朗聲回答,笑容一如往常一般溫潤清雅。
雲初見狀,扯了扯蘇錦澤的衣袖。
「干什麼?」蘇錦澤問道。
「咱們走,接下來的事,跟你我無關,這里一時半會兒還結束不了,趁這機會,你陪我去個地方。」雲初低聲回答。
蘇錦澤看她一眼,又瞧瞧自己的父親和娘親,果斷站起身拱手道︰「娘親,父親,我們也告退了。」
雲初尾隨其後,朝他們福禮。
「天黑了,早些歇著,莫要貪玩。」長公主朝他們擺擺手,意有所指地叮囑道。
……
蘇錦澤守在黑漆漆的書房門口,目瞪口呆地看著雲初拿著一顆巴掌大的夜明珠,在書房里翻箱找櫃。
「這麼大的玩意兒,你竟隨身帶著?」他詫異地問道。
「嗯,自從上次進過密道以後,就隨身備著了。」雲初隨口答道,手上卻是不停地東翻翻,西模模。
蘇錦澤看了看她那寬大的衣袖,撇撇嘴,「你來父親的書房,是想要找什麼?」他好奇地問道。
「找一只鬼。」雲初幽幽看他一眼,伸著舌頭,陰惻惻地嚇唬他道。
蘇錦澤驚了一跳,冷不丁地打了個哆嗦,四下看看,小心地問︰「這里頭……有嗎?」
「不知道,也許有,也許沒有。駙馬平日里不是經常呆在書房嗎?」雲初模索半天,都沒有找到什麼有用的東西,不由得有些沮喪。
蘇錦澤松了口氣,拍拍胸脯,「你說話一口氣說完行不行!嚇我一跳,還以為這里頭有……有那個呢!」
「少廢話,快來幫著找!」雲初沒好氣地催促道。
蘇錦澤撇了撇嘴,「你讓一個纏著白布的‘病人’幫你找東西,良心不會痛嗎?」
雲初手上的動作一頓,猛地一拍腦袋,「糟了,我忘了你身上抹著藥的!」
「怎麼了?」蘇錦澤低頭看看自己,茫然地問︰「難不成我身上這神藥,還能驅鬼不成?」
「能不能驅鬼我不知道,你爹晚上回來,只要進了這里,聞見藥味,就知道你悄悄來過……」雲初這會兒簡直很想抓狂,她隨身帶著夜明珠,就是怕點燃火折子,屋子里會有煙火氣,卻忘記了還有蘇錦澤這顆大毒瘤!
「這下完了……」蘇錦澤苦著臉哀嚎出聲!
……
水榭里,長公主讓劉喜把畫屏帶了下去,負手站在石欄邊,看著一池碧綠的荷葉,眼中一片冰冷。
「我听說,你每年的今天,都會去畫舫上找那個花姐兒,難不成,這天便是那人的忌日?」長公主淡淡地問道。
蘇駙馬在她身側站立,聞言,面上有些傷感,「你都知道了……」
長公主冷冷一笑,「以前有柳眉幫你遮掩著,我自然不知道。如今她人沒了,該知道的,也便知道了。」
「當年……不管怎樣,我終歸是負了她的……我也對不住你……」駙馬轉過身,專注地看著她的側臉,「這些年,我知道你心里怨我,可當初一見到你,我才知道什麼是情非得已……卻沒想到,最後還是傷害了你。我……」
長公主皺眉打斷他的話,「我只問你,你可願告訴我,當年她是怎麼死的?如今大郎又是如何知道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