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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鵝毛筆

鄭嬤嬤對徐婉真做鵝毛筆,原本打算是讓她放松心情。畢竟才十三歲的14孩,課程安排得如此緊張,偶爾玩鬧調劑一下也是有必要的。但沒想到還真能做出有用的筆,心下對徐婉真的評價高了幾分。但仍端正神色道︰「毛筆書法才是大家之道,不能落下練習。鵝毛筆書寫便利,筆跡規整,用來做記賬倒是剛好。」

徐婉真調皮的吐了吐舌頭,笑著應下,道︰「那我將做好的筆拿給祖母,正好給管事們用。」

徐老夫人看到鵝毛筆的態度,則與鄭嬤嬤截然不同。以她國子監祭酒女兒的眼光,結合經商幾十年的經驗,拿著鵝毛筆試著寫了幾個字,便看出鵝毛筆的過人之處。首先原料簡單便宜,鵝毛隨手可得。其次筆尖細利,書寫流利,不需要太多練習便可寫出比簪花小楷更小的字,同樣一張紙,可記錄更多的文字。鵝毛筆帶來的影響可能將是巨大的,當下道︰「真兒,管事們不著急用,這鵝毛筆先不要流傳出去,上京後應該能用到。」

徐婉真明白徐老夫人看出了鵝毛筆的價值,笑道︰「是,孫女這就把制好的鵝毛筆都拿到祖母這里來。」

過了幾日,第一批鵝毛筆已經全部制好。徐婉真命人撤了院子里的鍋,給婆子丫頭發了賞錢,讓桑梓、葛麻分別訓話,封鎖鵝毛筆的消息。

葛麻將制好的鵝毛筆整整齊齊的擺放到立體圓雕海棠花紅木盤上,徐婉真看著潔白如雪的鵝毛筆心里高興,道︰「葛麻,將我繪畫的顏料工具拿來。」待葛麻拿來顏料,徐婉真拿出一支鵝毛筆,用畫筆筆尖蘸了靛藍色,細細地給羽毛上色。連續給七支鵝毛筆上了七種顏色,擺在一起五彩繽紛,煞是好看。

徐婉真得意道︰「這套筆給小舅舅留著,他一定喜歡。」又涂了七支一套,連同白色的鵝毛筆一並給徐老夫人送去。

葛麻拿來一個雙屜鏤空漆盒將鵝毛筆裝好,往徐老夫人的正房走去。剛走到穿堂,見玉露引了一位眼生的下人往里走。葛麻屈膝行禮,道︰「玉露姐姐,我替大小姐給老夫人送筆。」

玉露道︰「你且在外間等等,待會喚你。」葛麻應是。

徐老夫人倚在暖榻上,徐老夫人見到玉露引著的人,面上露出激動的神色︰「涂瑞?你怎麼來了?」涂瑞是涂家的家生子,徐老夫人兄長的長隨。徐老夫人下嫁江南前,貼身女婢珍眉是涂家的家生子,不忍讓他們骨肉分離,便將珍眉許配給了他。一晃幾十年過去,山高水長,雖然每年徐老夫人都要打發人回京送年禮,但徐老夫人再沒見過親人。就是涂瑞,也有將近十年沒見。

徐老夫人打量著涂瑞,比起上一次見到,他也是快六十的人了,身著靛藍布袍,頭發花白身形略有佝僂,好在精神頭足。吩咐玉露端來椅子,涂瑞行禮後由玉露扶著他坐下,才細細問道︰「你也一把年紀了,怎麼不讓個年輕人來。」

涂瑞回稟道︰「老太爺听到二姑女乃女乃家中出事,便讓大老爺去打听。本想著先設法把人給撈出來,再給您報信。無奈不得法,便先讓老奴來蘇州看看,二姑女乃女乃這邊可有什麼麻煩?」

徐老夫人現在對案子心中有些眉目,知道憑父親的人脈,打探不了這件事,道︰「此事我自有計較。」又見涂瑞眼神閃爍,凜然道︰「你是不是有什麼話瞞著我?」

涂瑞一驚,他已經極力掩飾,沒想到還是被二姑女乃女乃一眼就看出來端倪,苦笑道︰「老太爺、大姑女乃女乃、大老爺都不讓老奴說,二姑女乃女乃您這邊太遠幫不了忙,還白白擔憂。」

徐老夫人略作思索,道︰「是父親的身子不好?」

涂瑞道︰「這可是二姑女乃女乃您自己猜出來的,我就說我瞞不住。」頓了頓道︰「舊年春節時,老太爺著了風寒,斷斷續續將養到夏天才好。剛入秋時,听到大孫子和曾孫都被抓進大理寺,一著急又病倒了。」

一番話听得徐老夫人眼含淚花,「我真是個不孝女!都這麼老了,還連累父親為我操心。」

涂瑞連連告罪,徐老夫人緩和了情緒,細細問過病情,得知並無大礙。又問道︰「你們可還好?珍眉也是當女乃女乃的人了。」

涂瑞道︰「謝二姑女乃女乃惦記,珍眉讓老奴一定要替她給您問好。小孫子現在剛啟蒙,大孫子是半大小子啦,前年開始听大少爺使喚。」

又敘了會話,徐老夫人讓玉露帶他先下去安歇,「舟車勞頓,你且先歇幾日,我再做安排。」

玉露稟道︰「大小姐打發葛麻送筆來,還等在外間呢。」

徐老夫人將葛麻送來的鵝毛筆仔細端詳,道︰「比第一次的成色更好,這套七彩色的有些意思。」

葛麻清脆的回稟道︰「大小姐說了,她專門挑過了羽毛。要取鵝左邊翅膀的羽毛,粗壯結實,還方便右手書寫。」徐老夫人拿出一根來試了試,果然很順手。葛麻又道︰「大小姐還說,鵝毛筆容易耗損,一支鵝毛筆能用個把月。所以涂了套七彩的,經常使用也能用半年多。」

徐老夫人不由笑了,「你們大小姐還說了什麼?一並說來。」

葛麻笑道︰「我們大小姐還說了,可以做筆袋子套起來,方便取用。」

徐老夫人道︰「真兒課程緊張,你告訴桑梓,讓她先做兩個筆袋子過來看看。」桑梓自小跟著徐婉真,一起學的刺繡,女紅功夫只比徐婉真差點,做這個筆袋子定然沒有問題。

待葛麻走後,玉露回來復命。徐老夫人問道︰「都安頓好啦?」

玉露道︰「是的,老夫人。奴婢將涂老管事安頓在外院的客房里,撥了一個小廝使喚。」

「看到涂瑞就想起了當年,那會我們都很年輕,我還是個小姑娘。」徐老夫人露出回憶的神色。

「老夫人您現在也不老呀,您看您白發都沒幾根。」

「你都管我叫老夫人了,我還不老?」徐老夫人躊躇道︰「玉露啊,我想回京了。當年幾個大丫鬟,我只帶了一個來蘇州,沒想到她命不好,到蘇州沒多久就水土不服染上了時疫去了。現在老父親又病了,雖不是什麼大病,但他年紀大了,這麼多年沒見,我實在是牽掛的緊。」

玉露走到徐老夫人身後,為她捶背,靜靜聆听。

「昌榮全家都遠在桑泉,昌宗父子又關在京城大牢中,這好好一家人,都是離散。待我將老太爺留下的攤子賣完,真兒上了京,就剩我這個孤老太婆和宇兒小孫孫兩個,這麼大的宅子,有什麼意思?」此刻的徐老夫人,全然不見精明強干,臉上老淚縱橫︰「老太爺啊,你留下的產業,我始終是沒替你守住。我對不起你,但你會明白我的吧,為了我們的大兒子昌宗和文敏孫兒。你在的時候常說,人比銀錢重要。只有救出他們,九泉之下我才有臉來見你哪。」這些話梗在徐老夫人心中許久了,今日終于發泄出來。

玉露柔聲勸道︰「老太太,奴婢雖然無緣見到老太爺,但听您經常講述,老太爺如此疼愛孩子們,定然是支持您的決定。」徐老夫人閉目,玉露拿來熱水給她重新淨了面,抿了發鬢。

涂家老家人的到來,讓徐老夫人感懷。徐婉真雖從葛麻那里知道此事,但徐老夫人沒有告訴她,必然有她的道理,並不打算去打听。每日里只是加緊練習徐嬤嬤安排的課程,閑暇時陪徐文宇玩鬧習字。

這日,蘇家打發婆子來見徐婉真。先去給徐老夫人行了禮,便到映雲閣稟報。

「外竟然同意小舅舅上京啦?」徐婉真看完信,不可思議的道,「也不知小舅舅是如何說服的。」

那婆子笑道︰「你外說,行醫行醫,行走天下才能叫行醫。須得見多識廣,不管是病情還是藥材,都得親眼見過了,才能增長經驗。又說憑小少爺現在的本事可以出去闖蕩了,先護著你去京城,她也安心。至于父母在不遠游,年輕人不闖蕩窩在家里干嘛?」

徐婉真心內咋舌,外這思想可真夠前衛的,就算放在現代,也是妥妥的一枚獨立自主新女性。

只听那婆子又說︰「老夫人讓三爺安心在家過年,過完正月就來蘇州,跟小姐您一起去京城。」

蘇三爺能一起上京,徐婉真心內極為欣喜。畢竟在這個朝代,行遠路並不容易,能有蘇三爺這樣高明的大夫一起上路,當然是極好的。而且多個男性長輩,遇到什麼事,也好出頭支應,比自己一介女流之輩好太多。

讓桑梓打賞了婆子不提。

信上蘇三爺還叮囑她,每日需多走動,活動身體,待他來了蘇州,再把他和鄭嬤嬤一起探討的養生拳法教給她練習。增強體質是徐婉真一直想要的,在古代女子生育早,特別是養在深閨的小姐,疏于運動普遍體弱,生個孩子那就是過鬼門關。既然小舅舅與鄭嬤嬤有法子,那便等等,目前可先按自己在現代的方法,每日晨起去給徐老夫人請過安用過早飯後,帶著徐文宇一起在小院里跑步,改善下心肺功能,增強肢體協調能力。

看天色漸晚,便帶了桑梓去正房向徐老夫人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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