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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若的目光微微移動,便落在他那只缺一根手指的手上,正巧他抬起頭來,看見她說︰「你起來了,米若?吃早飯吧。」

她點頭,他起來得總是比他早,每每早飯都是他準備的。她走到餐桌那兒,一看,原來是她喜歡的豆漿和油條。

她沒有立刻坐下來吃飯,而是把手里的咖啡壺先放下,找來他的杯子,盛滿剛煮得熱熱的咖啡,「駱淵,喝杯咖啡吧。」

「嗯,」駱淵放下手中的報紙,過來和她面對面坐下。

「米若,我想有件事得和你先商量一下。」

「什麼事?」

「是我們倆結婚的事,我想在離開安昕鎮之前把我們倆的婚禮辦了,讓孤兒院院子還有同事們孩子們都見證一下,還有時間的話可能得提前了,我擔心厲焱他……嗯,我只是怕萬一,萬一他對孤兒院做出什麼事,我擔心傷到孩子們。

舉行完婚禮,我們就離開安昕鎮,到我舅舅家所在的k鎮去安家,我身上還有些積蓄,租個好一點兒的房子,再開一家舞蹈培訓中心,夠我們倆生活的了,你覺得我這樣的安排,能行嗎?」

米若愣了一下,繼而一邊嚼了一口油條,一邊說道︰「嗯,我覺得挺好,結了婚你就是一家之主,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你的意思是說,你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駱淵開玩笑地說,「可我就怕委屈了你,連個像樣的婚禮都不能給你,房子也只能先租著住……」

米若笑了笑︰「這也沒什麼不好,至少,比我想象得要好多了。駱淵,我欠你的太多,這一輩子還都還不完,所以千萬別說擔心委屈我之類的喪氣話。」

思緒飄遠,回到那一個下午,那個不可一世的男人怔怔地看著她,眼里滿是祈求。

他愛她?可是,他怎麼愛上她的?如果他愛她,為什麼曾經那樣傷害她,把她逼到現在這般地步?

駱淵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將米若的思緒拉回,「那好,只要你幸福,我就開心,我答應你,以後都不會再說這樣的喪氣話。」

他抽出一張紙巾,拭了拭嘴角,溫柔一笑,然後牽起她的手,嘴唇在她的手背上輕輕啄了一小口,「真對不起,連鑽戒都不能為你準備,只能買個一般的鉑金戒指……以後有條件了,我一定給你補上。」

她羞澀地笑了笑,搖頭說道︰「沒關系,我想要的不是這些。」

再榮華富貴的物質她都享受過,不過都是身外物,根本就不能給她帶來快樂和幸福。

駱淵又道︰「我等會兒要出去一趟,離開孤兒院之前還有些事情需要處理,明天下午我就空了,先去領證還是先買戒指?還是先領證吧,免得你跑了。」

米若撲哧一聲笑出來,「我能跑哪里去?」

「你先準備一下辦結婚手續時要用的材料,我先出去了,對了天氣這麼熱,你要是出門的話小心一點兒,別中暑了。」駱淵叮囑她。

「你路上也要小心點兒。」說實話,她挺擔心駱淵,害怕厲焱真的對他做出什麼事兒來,畢竟,那天她說了那麼多狠話,看厲焱的樣子好像很受打擊似的。

「知道了。」駱淵笑了笑,起身換了套衣服,然後先行離開。

而米若則坐在宿舍里發呆。

她馬上就要再婚了?她聳了聳肩,有些惆悵。可是……駱淵那麼好,自己嫁給他,肯定會很幸福,絕不會如上次那般後悔。

感情總會在相處中慢慢萌芽,之前她是如此,只可惜愛錯了人,而這一次她只需要再愛上駱淵就可以了。

快到中午的時候,駱淵的電話撥了過來。

「我一會兒就回來了,你吃過午飯了嗎?要是還沒吃,等我回來一起吃吧?」

米若看了看手表,「那好,我等你,你現在在哪兒?」

「正在回來的路上,再過一條街和一個十字路口就到孤兒院了。」

她點了點頭,「好,我知道了。」

話聲剛落,手機里突然傳來尖銳的剎車聲和駱淵的驚呼,米若急叫︰「駱淵?駱淵!」手機通信終止,只剩下一連串忙音的嘟嘟嘟。

額頭瞬間飆出冷汗,她抄起包就沖出辦公室︰「院長!我出去一趟!」

飛奔出去,兩條腿都開始微微發抖,站在紅綠燈前等候指示燈時,她整個人都虛晃的。一條馬路,一個十字路口,她知道駱淵就在附近,只可惜她的腿腳走不太快,尤其是奔跑起來的時候,腳掌處隱隱作痛。

米若心急如焚,顧不得自己的形象拼命往前跑,遠遠地看見一輛車橫亙在十字路口,身旁還有個穿制服的警察身影,一顆心幾乎提到了喉嚨的最頂端。

還未走近,她就驚惶大叫︰「駱淵!駱淵!你在哪里?!」

正被人簇擁在中央並和警察交涉的駱淵听到叫聲一怔,這才轉身走出來,一道白衣身影已飛撲到面前,緊緊抓著他的雙臂,米若的眼淚奪眶而出,嗓音發抖到語無倫次︰「天哪!天哪!怎麼會這樣?駱淵,你沒事吧?有沒有撞到哪里?」

駱淵靜默片刻,把她擁入懷內,柔聲道︰「別擔心,我沒事,只是一點兒小傷而已,對方搶速闖紅燈,我在和你將電話的時候沒注意,所以被撞了一下,不過我沒什麼大礙。」

「兩位讓一讓,請回到路邊去。」做肇事記錄的警察出聲催促。

米若扶著駱淵退後到一邊,她抬眼望著他問︰「對了,那輛肇事車在哪兒?還有車主呢?大白天喝什麼酒,真是的。」

駱淵臉色有些尷尬,往另一邊被人簇擁的車身望去。米若這才注意到另一名制服人員在路中心打著手勢指揮交通,在他身後壓住斑馬線的一輛炫白色超跑始終一動不動。

在她愕然失色的驚視下,厲焱慢慢收回冰如零點的目光,臉部側面線條冷峻無情,緊繃如冰雕,唇線抿得薄不能見。

米若訝然,頓時怒了,「原來是你,你到底想要怎樣?你想要假借交通事故,撞傷駱淵嗎?!」

厲焱也沒想到,自己不小心闖紅燈也就罷了,撞到的竟然是駱淵,他辯解道︰「你沒有听見他剛才說的嗎?他自己打電話沒注意,怎麼能怪我?」

「你的意思是,你不是故意撞的?」

「當然不是!」

米若怒斥︰「我不信!你有什麼事情是做不出來的,我見過的天底下最卑鄙無恥的人就是你!」

男人眼里藏不住失落,他強忍住心底的疼痛。原來,當一個人不信任他的時候,全部的過責都能推到他的身上。

在米若看來,厲焱禽獸不如,一腳油門撞上駱淵這種事,他大有可能做出來。

而在厲焱看來,他再卑鄙無恥,也不至于……

他似乎想說出什麼話來替自己澄清,卻又覺得任何話語在她面前都變得蒼白無力,曾經對她,他做過比眼下這情形還要卑鄙還要禽獸的事情,也難怪乎她會誤會他。

于是,話到嘴邊又給硬生生咽下去。

米若的情緒愈發激動,雙手擋在厲焱面前︰「算了,你走開,多看你一眼都覺得心煩。」

駱淵抱著腿坐在路邊花台邊上,米若轉身去扶他︰「駱淵,我們走,去醫院!」

厲焱雙手捏成了拳狀,平白無故被人冤枉的滋味,真是憋屈︰「我說了,不是我故意撞的,你為什麼不相信我的話?!」

米若根本就不理會他,自顧自對駱淵說道︰「你小心點兒,把手搭在我肩上,我替你叫輛出租車。」

厲焱見了,上前一步,「我送你們去。」

「不勞厲先生大駕,還是我們自己來就好!」米若後退一步,抬起手擋在他面前,一副拒之千里的樣子。

駱淵左腿微微彎曲,臉色煞白,汗珠從額頭上一顆顆滴落下來,即便只是撞傷,應該也是很疼的,米若看在眼里,心頭更緊張了,「腿很疼嗎?不會是傷到骨頭了吧。」

厲焱不甘心,又想上來,這一次卻被米若大聲呵斥住︰「夠了!別假惺惺了!你已經害他缺了一根手指,現在又想害他缺條腿嗎?是不是真的要弄得他半身不遂,終身不能再跳舞,你才肯罷休?」

周圍的嘈雜聲仿佛瞬間消逝,厲焱听到的只有米若尖銳犀利的余音,他拼命握住拳頭,不讓自己氣到跳腳,臉色因極力的隱忍變得鐵青。

駱淵不想米若把事情鬧太大,他拉了拉她的手,想說讓她別擔心,但痛感令他半晌後才說出話來,「我沒事兒,米若,你別生氣了,我也有不對的地方。」

「都這樣了,還說沒事?」米若又氣又急,眼楮里蓄起了水霧。

駱淵抬頭望向十字路口的紅綠燈,緊握住米若的手說道︰「米若,別這樣,這件事要真追查起來,我也有責任的。」

「你還說話!」米若氣得不行,眼楮里滿含道不明的情愫,「就算是你也有責任,可撞傷你的總是他,這是他逃不掉的責任!」

「誰說我要逃月兌責任?」厲焱雙手插兜,之前的怒火似乎已降下來,倨傲的神情很是不屑,「走吧,我送你們去醫院。」

「用不著!」米若語氣強硬,面對駱淵時卻是一臉溫柔甜美的笑容,「怎麼樣,駱淵,能自己站起來嗎?」

駱淵的腿並不傷及骨骼,他動了動,點頭說道︰「嗯,還行。」

米若趕緊攔了一輛出租車,和一名交警扶住駱淵坐進去,頭也不回地離開。臨走時,厲焱那副失落惆悵的模樣,米若不是沒看見,可她選擇不聞不問,是因為對現在的她而言,厲焱只是個毫無關系的人罷了。

坐上了車,她整個人才放松下來,將臉靠在駱淵的肩膀上,「駱淵,我好怕,我擔心厲焱會害了你,要是你和我媽一樣也遭遇了不測,那我以後還怎麼活下去?」

「我沒事兒,你別怕。」駱淵攬住米若的肩膀。

米若依舊心有余悸,「我總覺得我們走到哪里都逃不過他的眼楮,答應我,駱淵,等我們一結婚,就趕緊離開這里,好不好?」

駱淵忍著痛,在她的背上輕輕拍著,「米若,我們一旦結了婚就是受法律保護的,你不用害怕他,不要再去想他的存在,只有你真正克服了心理對他的恐懼,你才能真正獲得自由,明白嗎?」

米若點了點頭,她知道駱淵說得極有道理。

可是,她還是怕。她覺得,只有離開厲焱,才能保證駱淵的安全,她不想再一次嘗試失去一切的滋味,現在對她而言,沒有什麼比駱淵更重要的了。

米若什麼都不奢望,只想趕緊結了婚,離開孤兒院,和駱淵逃離到一個誰也找不到他們的地方……

燈火輝煌的夜里,一個男人佇立在某個街角,他彎下腰坐在車子的引擎蓋上,修長遒勁的腿隨意搭起來,模樣依舊隨性桀驁,卻掩飾不住全身的落寞。他點了根煙夾在指間,沒有抽一口。

他邪肆的俊臉在蜿蜒氤氳的燈光下顯得晦暗不明,就保持著那一個倚靠車邊的姿勢一直到手里的煙頭燙傷手指時,他才回過神來。

「嘶——」他咬牙甩掉煙頭,眉頭皺得糾結起來。他沒有走開,而是又從衣兜里掏出雪茄和打火機,點燃後抽了一口,迷離的煙霧透過男人稜角有致的唇瓣飄溢出來,忽明忽暗的側臉帶著某種蠱惑人心的邪魅。

恰巧,旁邊緩緩滑來一輛紅色的標致,嘩啦一聲,車窗被人打開,一張美艷絕倫的臉對他誘惑地笑道︰「怎麼?心情不好?要不要找個人陪陪你?」

厲焱皺了皺眉,朦朧迷離的眼色陡然凌厲起來,玄寒的冷光從他的眼里迸發出來,似利劍般朝美艷女子射去,那寒光當場將女子嚇得打了個寒蟬。

女子的笑容僵住了,撇了撇嘴,緩緩將車窗關上。見她開車消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四周又恢復了安寧,厲焱又陷入了自己的世界。

他凝視著遠處,視線所到處恰是孤兒院的方向,他滿腦子都是剛才米若痛斥他的那些話,還有她憤怒的表情,他多想告訴她,撞傷駱淵的始作甬者真的不是他……可他心里清楚,那只是徒勞而已,因為米若已不再相信他。

他要她離開,可他想不出,離開了她,他應該往哪里去?沒有家,沒有等他回家的那個人,他能去的地方在哪里?

不知過了多久,燃燒著的煙頭再一次燙傷了他的手指,厲焱才從晦澀的冥想中回過神來。他望著那一串尾煙,笑了起來,笑著笑著,他覺得自己真的有病。

愛情輸了不可怕,但是如果輸得讓人不齒才是真的失敗。與她分手,得到的不是她的原諒,而是更深的恨,于他來說是最糟糕的結局……

他帶著失落坐進自己的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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