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少爺蘇醒的消息，如一陣春風吹遍了整個余杭。
沈家更是熱鬧非凡，不僅因為他們的少爺醒過來了，更重要的是少爺恢復了三年前的樣子。
溫文爾雅，風度翩翩，依舊是三年前余杭所有待自閨中姑娘擇婿的最佳人選的樣子。
明月清看著被沈家老爺夫人，小廝丫鬟，還有特意趕過來的賀霄慕容安他們眾星拱月般圍在花廳里的沈凌兮，悄悄退了出去。
她覺得心里有點亂，這樣熱鬧的氛圍更是讓她無所適從，她想出去透透氣。
就在她轉身的剎那，明月清沒有看見的是，人群中間的沈凌兮含笑的嘴角不變，眼神卻變的暗沉。
冬天的花園並沒有什麼景致，而且寒氣依舊。
明月清漫無目的的走著，隨手拂動著花園里的花草樹木，看似悠閑實則她心里有些不知所措。
凌兮蘇醒的驚喜過去之後，她開始有些緊張，但更多的還是無所適從。
凌兮依舊是凌兮，只是他變成了那個她從未見到過，也從來沒有接觸過的人。
她知道，那是三年前的沈家少爺，是真正的沈凌兮。
她都知道，可她就是覺得有些別扭。
「月清。」
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帶著暖春的味道讓人放松。
明月清回頭，笑靨如花︰「顧寒春！」
顧寒春側首對領路的朝歌開口︰「勞煩你稍等一下，我先和月清說幾句話。」
「顧公子客氣了，您隨意。」
朝歌笑呵呵的開口，他是活膩味了才會阻止，別人不知道他還能不知道顧公子來沈家其實是來看明姑娘的？
再說了，朝歌偷偷的看了一眼明月清，之前夫人想要明姑娘沖喜的事情他也有份，雖然他一開始確實不知道夫人原來是這個打算。
可他總有點心虛。
沖喜啊，誰家的姑娘願意給人沖喜！
「朝歌，你過來。」
怕什麼來什麼，背後響起清脆的喊聲，朝歌無奈轉身，臉上強打起笑容。
「明姑娘，你有什麼吩咐？」
「我讓你打听的事情，怎麼樣了？」
「啊，這件事啊？」朝歌提起的心頓時放下了。
「這件事情可能還需要一些時日，目前已經確定，那天確實有個道長打扮的人和夫人說過沖喜的話，但現在還沒走找到那個人。」
明月清點點頭︰「我知道了。」
「那我先下去了。」
朝歌滿臉堆笑的轉身離開，卻沒想到剛轉過廊角就看到少爺正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朝歌頓時覺得渾身一僵，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他情不自禁的回頭，看著相對而立正在說話的兩人淚流滿面，他現在回去將顧公子帶走，還來得及嗎？
花園里，顧寒春看著手凍得通紅的明月清，眉宇間略有憂色，他伸手將她放在樹枝上的手拉回來。
朝歌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少爺，心里不禁哀嘆一聲，自己是腦子進水了才會答應顧公子的要求。
「你一向怕冷，怎麼一個人在外面閑逛？」
明月清搓著自己的手指，聲音低了下去︰「屋里太悶了，出來走走。」
顧寒春豈會看不出她眼底的彷徨和不確定，他抬起手揉了揉她的頭發，很確定的開口。
「月清，你在不開心。」
朝歌雖然不明白，少爺為什麼不現身，而是躲在這里听牆角，但他很確定的是，在顧公子說出這句話後，少爺渾身散發出一種比這寒風還凜冽的寒意，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明月清吸了口氣，肩膀垮下來︰「是，我是不太開心。」
「為什麼，因為之前沈夫人要你沖喜嗎？」
明月清搖搖頭。
「那是為什麼？」顧寒春看著她白皙的臉龐，忍不住想要觸模一下，手動了動，最終還是克制了。
「听朝歌說，沈少爺不僅蘇醒了，而且還恢復了從前的樣子，性子不再難以接近。」
「嗯。」
明月清似乎不像討論這個話題，她有些敷衍的應著，眼神又開始飄向花園里的花草樹木。
「月清，你在擔心什麼呢？」
顧寒春不給她逃避的機會，他用手扳著她的肩膀，讓她看著自己的眼楮。
「沈少爺蘇醒了，也恢復了，難道不是一件好事嗎？你在擔心什麼？」
拐角處的沈凌兮同往想知道答案。
雖然不過才過了一上午，但他感覺的出來，清清在避著他。
這個認知讓他心里很難受，可他不知道是為什麼，為什麼清清會這樣。
明月清沉默著，片刻後她抬頭看著他︰「顧寒春，你見過三年前的沈凌兮嗎？」
顧寒春自然是沒見過的。
「我沒有見過從前的沈少爺，我認識的，是青山村里那個軟萌可愛又冷酷的沈凌兮。」
顯然，明月清不需要他的回答，她只需要一個听眾。
「可是現在，他完全是另外一個人，慵懶高貴卻又溫文爾雅，是一個真正的富家公子該有的樣子，這樣……很好，但……」
明月清微微皺眉，清亮的眼楮里仿佛有一層迷霧。
「但他這個樣子，讓我覺得很陌生，仿佛我認識的沈凌兮，已經不復存在了。」
除了陌生，還有別扭。
曾經那個會臉紅，笑起來有些羞澀有些天真的凌兮，如今面對她卻是慵懶魅惑的，會臉紅的那個人，變成了她。
到現在她還記得那個霸道的吻，雖然現在想起來依然讓她臉紅心跳，但與此同時，明月清心里還有一種怪異的感覺。
仿佛那個親吻她的人，不是沈凌兮。
這種感覺，讓明月清無措，她不知道該怎麼辦。
沈凌兮听完明月清的話，有些愣愣的看著她。
朝歌則不明所以，少爺現在這樣不好嗎？再者說了，這才是少爺原本的樣子。
這三年里的少爺，不過是大夢一場罷了。
「那又怎麼樣呢？」
看著她茫然無措的樣子，顧寒春有些心疼。
都說情愛最是容易改變一個人，如今月清雖然沒有被改變，但她已經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正因為愛，所以此刻她才會如此迷茫。
松開握著她肩膀的手，顧寒春抬手覆在她的眼楮上。
「月清，無論沈少爺是三年前的樣子，還是你認識的樣子，不管他怎麼變，從始至終他都是沈凌兮，不是別人。」
「雖然你從未說過，但我知道，你一直希望解開他的心結讓他不再如孩童一般生活，如今他好不容易恢復了，你又在怕什麼呢？」
「不要被眼前的景象迷惑，用你的心去看，去感受，即便青山村的凌兮變成了沈家的少爺，難道他就變成另外一個人了嗎？沒有，他就是沈凌兮。」
顧寒春放下手，看著有些怔愣的明月清︰「你自己想想，假如這一次他醒過來卻忘了你，月清你還會愛他嗎？」
「當然。」明月清毫不猶豫的點頭。
「你看，你連不記得你的沈凌兮都能接受，為什麼就不能接受一個依舊愛你的沈凌兮呢？」
顧寒春笑了，眼底的酸澀卻一閃而逝，「他只不過是記起了前塵舊事而已，其他的，從未改變，不是嗎？」
明月清釋然了。
是啊，他還是凌兮，不管他變成什麼樣子，他都是凌兮。
那個她愛的，同時也愛著她的凌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