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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賈氏回去就氣病了,江陵大方地將謹言送過去服侍她,並且又從莫氏手里取回了順子母子和慎言的身契。

原帶著是準備用身契威脅他們做些方便事的,卻正好便宜了江陵。

江陵是想要花錢買的,但是因為著火當天莫氏也陪著江賈氏一起,名聲跟著也敗壞了,連著莫秀才小女兒的婚事都被人退了,生怕再傳出別的流言,直接就免費奉送了,甚至還送了二十兩銀子給他當盤纏。

徐閣老在明月樓給他擺酒踐行,城中數得上的才俊都來了,江陵當眾自比喪家之犬,反而收獲了無數安慰和同情。

江陵舉杯欠身道,「多謝諸位仗義執言,江某感激涕零。」

「江解元心性過人,我等雖年長些,卻不及你遠矣。」這科排第二的是個大叔,對著壓自己一頭的年輕人亦是贊譽有加。

江陵大笑,「不過都是些小事,無謂在這上面多花費精力和時間。詩仙早有雲,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待得百年之後,誰人還記得這些。」

如斯灑月兌,如斯大氣,莫不令人折服。

無數揚州城里的人家用這位江先生來激勵自己的孩子要好好念書,「瞧瞧人家江解元,嫡母苛刻,宗族不容,人家照樣是頭名。」

又或者是,「人家住著那燒了一半的屋子,照樣自得其樂,再看看你,通身綾羅綢緞的,連個秀才都考不上。」

不過他們不知道,小江解元也是有遺憾的,那就是直到他登上去京城的船,也沒有再見到小殿下一面。

他的小殿下正忙著處置那兩樁風流案。

裘三少女乃女乃甄氏跪在下頭,不可置信地看著身邊抱著孩子的那個老太太,「你莫要誑我,我根本沒有生育過。」

老太太見她嚇著孩子了,摟著胖女圭女圭好生安撫了一通,也不懼上頭的皇子殿下,嘆息著道,「一個女人沒有人生育過,莫說大夫,有經驗的婦道人家都能瞧出來。這位女乃女乃何必呢,咱們也不是貪圖你這穿金戴銀的,只是官爺來問了,實話實說罷了。當日老婆子河邊撿到這苦命的孩子,多留了個心眼,跟著扔孩子的人看了,分明進的就是你們府上。」

赫然便是當日江陵吃湯圓的那對祖孫倆。裘雙更和甄氏有過一個私生子,這是還是甄氏貼身侍女告密的,沈舟令人去查,最後就找到了他們。

「他們給了你多少銀子讓你來害我!」甄氏嘶啞著嗓子,語無倫次道,「你說,你說出來,我給你百倍千倍,我甄家有的是錢!」

裘雙更被捆在後面,掙扎著抬頭去看那孩子,忽然笑了起來,頗有些瘋癲之態,「像,真像,熙蘭,你看他眉眼和你一模一樣。」

熙蘭是甄氏的閨名,這句一出,也就是當眾默認了自己和甄氏的通/奸,和自己的節婦兒媳偷情,這樁事報上去,裘雙更這個淮揚總督決定是做不成了,且不是那種多納了幾個妾為人詬病私德,聲名敗裂、仕途盡毀,都在前頭等著裘總督。

「認了就好。」沈舟冷冷道,「你裘甄二家聯名為她請下貞潔牌坊,如今這事,可不好辦了。」

「我是甄家的女兒,七殿下你怎麼能!」甄氏瞪大了眼,「只要殿下放過我,我願意讓祖父父親效忠于殿下,日後以殿下馬首是瞻。」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自己也不很信,終于自嘲地停了討饒,「要是我真有這本事,也不會被嫁到裘家來守望門寡了。萬般都是命,半點不由人。」

老太太捂著孩子的眼楮,朝著沈舟磕了個頭,「貴人面前沒有咱們說話的份,老婆子冒犯了。只是到底這孩子是無辜的,見不得這些,求貴人開恩。」

對這個不卑不亢守規矩的老太太,沈舟並沒有太苛刻,「鶯歌,領他們下去等。」

他看著冷靜下來的甄氏,抿了抿嘴唇,「何必說命,這難道不是甄家教你的?你的侍女听得很清楚,記性也不錯,你到揚州之後,甄二太太來瞧過你一回,見你粗布麻衣很是受苦,便讓你牢牢拴住裘大人,他才是你在裘家的根本。」

甄氏點點頭,「殿下說的都對。原先我母親是讓我另嫁的,左右才剛訂親,結果甄家要名聲,裘家要名聲,兩邊努力讓太上皇賜下貞潔牌坊。我原也忍了,可在裘夫人眼里,我不是個人,嫁妝都被她收走了,把我關在院子里整日的織布。我母親來理論,她說,丈夫都死了,打扮給誰看?」

後來甄氏真的勾搭了裘雙更,裘夫人被送回老家,後宅她一人獨大,自以為握得滴水不漏,可到底忘了,手里攥著的水,總有一天會從手縫里流光的。

裘雙更面帶憐惜,惡心得沈舟晚飯都不想吃,「是我害了你。」

「明明是你害林如海不成,轉而去害江解元,卻推在我身上,好像我是個蕩/婦。」甄氏生得很秀麗,跪坐在地上也是大家閨秀的優雅。

沈舟回憶起那天她哭天喊地做戲的樣子,不由嘆一聲造化弄人,可惜了,甄氏知道的太多,他沒辦法給她一條活路。

「有句話我一直想說,你真叫我惡心。」甄氏淺笑,「我方才瞧了,那個孩子長得像我,只盼他平平安安長大。」

她伏在沈舟身前,「多謝殿下,叫我臨死前還能見著親生兒子一面。」

說罷站起身來朝柱子沖過去,一頭踫死了。

沈舟側過頭,很快就有人將甄氏的尸首拖下去,潑水洗干淨地上的血跡。裘雙更沉默得像是塊石頭,不言不語。

總督府的通奸案蓋下了江陵出宗的事,城中百姓不免驚嘆多事之秋。

第二樁風流案,則是和被打成豬頭三押回南京的薛蟠有關。賈雨村是個聰明人,他知道兩邊都不能得罪,便想行一個拖字訣,拖到這位七殿下回京,薛蟠的事再尋一個借口,也就不了了之了。

沈舟道,「問問賈雨村,是不是要我親自去幫他審案?既如此,將一干人等通通押來揚州,我替他辦。」

哪怕賈雨村再慌張害怕,事情也已經成定局了,只能眼睜睜看著薛蟠和苦主、人證等被帶走。

衙役去薛家要把香菱帶走,薛姨媽猶自強撐,「這是我們家花錢買的,這案子已經了結了,怎麼還上門搶人!」

奈何無人理她,薛姨媽和薛寶釵抱頭哭了一場,薛寶釵先鎮定下來,「媽還是趕緊給舅舅和姨媽去信求救。這七殿下無爵位無官位,就能插手朝政,攪得整個江南不清淨,朝中必然也有人對此不滿。我們只管先拖著,等他回京就好辦了。」

遙遙的,和賈雨村心有靈犀了。

「我兒真真是女中諸葛,我這就去寫信,只盼著你哥哥能好端端的回來。」薛姨媽摟著女兒覺得好受些了,急急急忙忙給王夫人和王子騰送信。

只是她的信尚且在路上,兒子的案子已經判了。

幾個涉案的護院交出來,有一個算一個地砍了頭,薛蟠縱奴行凶,發配充軍,直接就從揚州上路。

薛家也有管事下人跟著薛蟠一起來的,但是根本近不了身,送得銀子都給押送的人給抄走了,管事無奈,只好送信回金陵,自己繼續在揚州等轉圜。

沈舟抬手將幾案上的東西通通掃在地上,鶯歌數過了,這是殿下這兩天砸的第四個杯子,「等回了京,你就回皇貴妃那兒去,我不想再看見你了。」

鶯歌也不明白,怎麼燕歌就在主子面前變成這樣了。燕歌見這苦主香菱生得貌美無比,額間一粒小痣端的是風流婉轉,想起來皇貴妃私下叮囑她在江南尋幾個貌美的女子帶回去使喚,便對香菱存了心,未曾想一開口,沈舟就生了大氣。

「滿宮里的人都不夠她使喚?還要千方百計從江南帶回去?」沈舟道,到底存了什麼心,大家心知肚明,但是燕歌在他身邊貼身服侍,卻處處听皇貴妃的話,幾次三番都觸到了沈舟的底線。

鶯歌大著膽子岔開話題,「前頭撿了甄氏兒子的那個老太太,殿下可還記得?她也有個女兒被人拐跑了,奴婢原還以為能趕巧一回,結果老太太瞧了,說不是。不過香菱倒是肯跟著這老太太過活,很是挺投緣。」

「她自己肯就好。」沈舟道,「也算互相有個慰藉。」

半個月後,聖旨來了,果如林如海所料,程方才斬首示眾,盧明月罷官革職,淮揚總督的案子暫時還沒批復。

另有旨意命沈舟即刻回京。

太上皇的壽辰要到了。

揚州收到的一應孝敬,沈舟全沒要,統統扔那兒了,依舊是一艘官船輕裝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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