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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你有沒有想過,自己到底是誰?」

望著搖擺不定的燭火,何芳子收回游走在遙遠過去的神志。

「小姐又在想以前的事了?」將手中酒菜放在桌上,鳳釵不去看她,便已感到一股子心酸。

「是啊,又在想了。」

從櫃中取出一個小冊子,打開放在何芳子面前,鳳釵開口,「忘了吧,小姐不是每天都這麼告訴自己的?」

見小姐又陷入沉思,鳳釵輕搖了搖頭,徑自走了出去,留下何芳子一人呆坐在屋中。

「忘?」看著滿篇滿冊的忘字,何芳子笑得無奈,那是她每日獨自一人時寫下的,字字含著她的淚,甚至她的血。

「是啊,忘了吧……」輕嘆一口氣,將冊子放在火盆中燒掉,何芳子隨手撿起不知何時掉在地上的披肩披在身上,起身迎接那個她想忘了的男人。

燭火微晃,窗邊閃進一道人影。

「筠爺今天好雅興,竟然深夜里暗訪我這北宋第一舞娘。」

「芳兒……」筠落燕輕喚出聲,卻因為自己語氣听來過于曖昧而全身一僵,收回深情的目光。

听到他的輕喚,何芳子心中也是頓時有些驚慌,撇過頭不去看他。

有多久了?他有多久沒這麼喚過她的名字了?自從那日以後,他口中的芳兒便不再溫柔,他的語氣中,只留下了冷漠。

半晌沉默之後,方才開口。

「筠爺可是來問罪的?」她知道他為何事而來。

「是!」他答得毫不猶豫。

「那就問吧……」

她知道他今晚一定會來,畢竟再不來,他就再也見不到她了,過了今晚,他便不會再來見她,而她,也不會再允許自己見他。

「芳兒,你有沒有想過,自己到底是誰?」淡漠的看著她,筠落燕問得突然。

「我……」沒料到他會問這個問題,何芳子一時不知所措。

這也正是她想問他的,不是嗎?

「我,到底是誰?」她茫然。

「是後蜀政權蘭台令史何宣的女兒何芳子?還是沒選第一紅牌,北宋第一舞娘何芳子?」

他步步向前,將她逼到牆邊無處後退。

「我……燕子……」她不知道,她無助,她不敢面對他。

她也很想知道,她,到底是誰。

「又或者……」附以額頭抵住她的,筠落燕不容她躲避自己的目光,「又或者,是我,孟玄燕的女人芳兒?」

「我……」她掙扎,他卻將她牢牢地捆在雙臂之中。

「燕子,放過我好不好?」用乞求的目光看著他,何芳子很怕,怕他的接近,怕他的目光,更怕他的氣息,而身心,卻也眷戀著著他的一切。

右手撫過女人臉龐,筠落燕在她的臉上落下無數細吻,「芳兒,該是你放過我的,放過我,好不好?」

不想在他的懷中軟化,何芳子拼命搖頭躲避他的吻,用力咬住紅唇不讓自己哭出來,淚在眼楮中打轉,她越是忍,越是要奪眶而出。

「芳兒,告訴我,你是誰?」捧住她的臉,筠落燕吻著她的雙眼,使得淚水滑落而下。「看著我,告訴我為什麼。」

看著她,抱著她,吻著她,筠落燕已失去理智,完全忘了他此行的目的,他來,是來讓她死心的,也是讓自己死心。

抬眸看向他,現在的燕子,比起四年前的他更穩重,更能給人安全感,已經完全成為了一個成熟男子。

四年前,他該是她的歸宿,她的依靠,她可以擁有他。

但是四年後,她和他,都已沒了那個資格。

「我是芳兒。」她是他的芳兒,四年前是,四年後的今天也是,但是今天以後,她,會成為誰的芳兒?

雙手環住男人頸項,何芳子將自己的唇印上他的。

深情的吻,兩人緊緊相擁,仿佛彼此隨時都會融化在這個吻中。

「我很喜歡燕子叫我芳兒,多叫幾次,好不好?」

「芳兒……」一路吻下,筠落燕不時呢喃她的名字。

感受著他的吻,何芳子掙開朦朧的雙眼。

她可以就這樣和他繼續纏綿下去,但是她不能,她要他的答案,她總是要把事情講得清楚明白,卻總是被結果傷害。

「燕子,你是誰?後蜀十三皇子孟玄燕?是大宋第一富商筠落燕?還是在仇恨中重生的男人?」又或是,她的燕子?

最後的話,何芳子沒有問出口,她不想給他壓力。

听到她的話,筠落燕霎時清醒過來,迅速退離女人身邊,不知該作何回答。

拉好凌亂的衣裙,何芳子從男人身邊走過,來到擺滿酒菜的桌前坐下。

「我是芳兒,但是芳兒這個名字,明日將不再屬于你。」她開口,臉上神情淡漠。

明日,她將嫁給林宓為妾。

她這算是在逼他麼?逼他說他不想讓她嫁?

未等男人說話,何芳子繼續開口,「筠爺問我為什麼,芳子可以告訴您,我嫁林宓,為的是讓您給我個選擇。」

「給你個選擇?」他一字一字的重復。

「是,筠爺曾說過,您的下半生將會為了復仇而活,那麼我呢?我,該是為了什麼而活?」她問他,希望他能給于回答,給她條路,給她個選擇,給她個機會留在他身邊。

「你該是為你自己而活,不該為別的。」他不希望她為他而活,她該有自己的生活,如果為他,她將永遠活在痛苦之中。

「為我自己?是阿,那筠爺今晚何苦前來問話?」她輕笑,自嘲的笑。

為自己?若是為了自己,她四年前就該死了,何苦活得這麼痛?若是為了自己,她何苦留在梅軒當那北宋第一舞娘?

她為了什麼而活,為誰而活,他該最清楚的不是麼?

「我……」他啞口無言。

「既是為了我自己,那麼芳兒便沒必要再向筠爺解釋。」女人起身示意送客。

「你不該為我而活,若是為我,你下半生將活得痛苦,永遠得不到幸福。」不看她,筠落燕答得揪心。

「痛苦?」依舊輕笑,何芳子反問,「筠爺認為,什麼樣的生活才是痛苦?什麼樣才是幸福?」

「生活在仇恨中當是痛苦。」如他,四年來從未快樂過。

燕子,我也是後蜀的人啊,你恨,難道我就不是生活在亡國之痛中?如此想著,何芳子不知接下來該如何開口。

「我不該來的,或許嫁給林密,對你來說才是幸福。」始終背對著她,筠落燕抬頭忍住即將滑落的淚水,他,無法給她她要的選擇。

「幸福?筠爺可知什麼才是幸福?」她不明白,為什麼這個男人可以這麼狠心的把它推給別的男人。

「跟著我,便不會幸福。」他選擇了恨,她不能跟著他恨下去。

「與不愛的人生活,也會幸福?」她問他。

「你可以試著愛他。」他輕聲勸她,而他的心,卻如撕裂一般疼痛。

「燕子認為我可以愛他?」

「你可以,只要忘了我。」

「忘了嗎?」他也認為,忘了比較好嗎?那麼他有沒有想過,她,想不想忘呢?

「你可以忘。」

「原來……」她輕笑,「燕子終是不懂我的。」

听到她說話間的顫抖聲音,筠落燕回頭看向她,看到的,是她憤恨的雙眼,以及被她自己咬破的唇和被指甲割破流血不止的雙手,上前想查看她的傷口,卻被她推開。

轉身開門,何芳子向著外邊的人吩咐,「鳳釵,送客。」

「筠爺……」鳳釵走至屋內,不知如何開口。

「我走便是。」如風一般,筠落燕無聲無息的消失了。

步至床邊落坐,何芳子淡淡說道,「鳳釵,我輸了,輸給了他的恨,我本以為自己可以改變他,但是看來我高估了自己,我,太傻了。」

今晚是她最後的賭局,她輸了。

明日她便會成為林宓的第五房侍妾。

抬頭望向窗外,何芳子想哭,卻終是留不下淚來。

燕子可曾記得芳兒的傲骨?她最不願做的是什麼?如今她即將成為的又是什麼?你沒有給她選擇,卻也是幫她做了選擇。

國恨家仇,家仇國恨,區區四個字,便能讓一個男人放棄深愛的女人。

這就是男人,為家,為國,卻從不為身邊的女人。

他已為她活了半生,她是否應該得到滿足?

愛,何以為愛?恨,從何而恨?

罷了,罷了!

她愛得,不就是這為家為國的男子氣概?恨的,卻也就是這氣魄。

看開了,心,也就死了。

不愛,不恨,走她該走的路,過她該過的生活。

他為她留的路,他走就是。

他為她謀的生活,她過就是。

嫁,就嫁吧!

痛著的心,就讓她痛著去吧!

乾德三年(公元965年)正月初七,後蜀太子孟玄酷及二皇子孟玄奉命掛帥領兵萬余,卻敵不過北宋兩路精兵,成都陷落,宋兵四處廝殺,搶奪財寶,**婦女,後蜀皇朝充斥在一片烈火之中。

這是改變後蜀命運的日子,也是改變孟玄燕和何芳子一生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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