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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寶玉想要見黛玉, 林皓雖覺得奇怪, 但還是想著先穩住他, 好去通知賈家人——因得了賈敬的消息說賈寶玉在江南這一帶出現過,王夫人帶著人趕到了金陵, 如今正滿世界地找賈寶玉呢。

而且,不知道為什麼,他明明想拒絕賈寶玉的, 這賈寶玉沒事見自己姐姐干什麼?但是他就是說不出口, 甚至還把賈寶玉給帶回來了,自己心里覺得別扭得要死, 總有種奇怪的感覺,有些游離, 又有些恍惚。

尉北璀先見了賈寶玉和那道童, 這組合委實古怪,只是僧道二人向來同出同入, 這寶玉和尚配個道童一起, 又有幾分合情理之意。只是這道童容貌實在秀美, 宜男宜女,讓尉北璀不由得懷疑,賈寶玉即便出家了, 依然六根不淨。

座上明明坐了尉北璀和黛玉兩人, 林皓也在旁陪坐, 可賈寶玉偏偏眼里似只有黛玉一個人, 給黛玉行了個佛理, 道︰「林妹妹,久違了。」這一句卻是語調纏綿繾眷,似有萬千情誼。

黛玉頓時皺了眉,對這位向來不怎麼熟悉的表哥莫名其妙的熟稔親昵感到有幾分不滿厭惡,不快道︰「大師既已出家侍奉佛祖,這凡俗的稱呼還是改了吧,你應該喚我女施主。」

尉北璀最是清楚賈寶玉的為人,最是多情也無情,更是清楚黛玉此生與他無甚瓜葛,只在心中笑「好一個多情和尚」,賈寶玉自詡絳洞花主,妄把天下女兒——要好看的才行——收羅在他的花園里,然後他就是一只勤勞的小蜜蜂……

尉北璀在心中對賈寶玉的吐槽還未完,突然覺得身體動彈不得,一恍神間,竟是到了一處陌生之地,仙樂飄飄,仙霧裊裊,似真似幻。

卻說,賈寶玉听了黛玉不假辭色的話,不由得臉色一白,苦笑道︰「是了,女施主如今已是貴為王妃,倒是貧僧失禮了。貧僧此來並無他意,只是想看看女施主如今過得好是不好,只要女施主過得好,貧僧此生便了無遺憾了。曜親王待妹……女施主可好?」

話到此處,便是向來不把人往壞處想的黛玉,也不由得懷疑這賈寶玉此來到底是何居心了。他語言曖昧,語氣繾眷,似乎在在地訴說著他和她曾經有過什麼,只是她攀龍附鳳,為了當王妃負了他,使得他看破紅塵出家而去。

就連她這個記憶里從未與這位表哥有過多交集,甚至可以說是避著他走的當事人都可以腦補出這麼一個故事來,那若是不清楚實情的旁人,豈不是更要猜疑?

黛玉頓時冷了臉,心中一股無名火起︰「不知大師何出此言?我自問與你不甚相熟,我過得好不好又與你有何相干?大師不覺得管得太寬了嗎?你的祖母因你的出走而病故,你的父母也為你擔憂掛懷,家不成家,你不知報與他們平安,倒在這里干涉一個不相干的人的生活,真真不知所謂!」

賈寶玉被黛玉說得更是面無血色,踉蹌後退幾步,道︰「不是這樣的,我……我只是擔心妹妹啊……前世你為我淚盡而亡……我終究……終究是放不下你的……我們……我們也曾經日日相伴,兩小無猜,我……我不忍心……我放不下……」

說著竟哭了起來。

黛玉听他言語無狀,滿口亂彈,越發氣急,噌的一下就站了起來,卻突然覺得心口似被狠狠撞了一下,哇地吐出一口血來,整個人天旋地轉竟是失去了意識。

此時,從賈寶玉開口就陷入恍惚幻境,一直坐在一旁如木頭般無動于衷的尉北璀和林皓突然驚醒過來,尉北璀忙伸手及時接住黛玉,疾聲呼喚︰「玉兒,玉兒你怎麼了?你別嚇我,你快醒醒……」

卻見黛玉緊閉雙眼,無聲無息地依在他懷里。

尉北璀心中大慟,恨自己為什麼要讓黛玉見賈寶玉,管他什麼前因後果,管他賈家家破人亡,管他什麼滴淚還恩,他只要黛玉好好兒的,什麼因果、什麼劫難,他都背負得起。

方才他突然陷入迷蒙幻境,賈寶玉身邊那個道童突然幻化成絕色仙子,自稱警幻仙子,說什麼他所作所為是逆天之舉,破壞了神瑛侍者和絳珠仙子的因果循環,會害他們不得升仙。

又給他听仙樂、請他喝仙茶仙釀,言笑晏晏地要將妹妹許配給他。

尉北璀見那被警幻推出來的仙子,雖是絕色,卻不是秦可卿的容貌,便猜測,只怕秦可卿未嫁進賈家,未曾擔任引領賈寶玉通曉男女□□之任務,已經月兌離了警幻的掌控,所以她又推出了另一人。

只嘆這些仙子,在警幻手里,竟似成了老鴇手中的姑娘,任由她送與他人,以達到警幻自己的目的。當真可悲可嘆。

尉北璀全不為所動,冷冷地看著警幻,道︰「神瑛侍者對絳珠仙子有灌溉之恩,就算為了報恩,玉兒為賈寶玉落上些淚也便夠了,何必非要淚盡而亡?而且這些話都是你在說,一切都是你在安排,誰知道你有沒有假傳天命,肆意篡改上意?如果你要論因果,那麼為了讓她落淚,父死母亡弟夭折,寄人籬下任人欺凌,這難道不會成為她欠下的因?幾瓢水,又不是他神瑛侍者產出的,不過搬運了一下,就要玉兒淚盡而亡還之,那麼她在俗世時欠下的生養之恩又要付出多少代價才能還得清?難道要她生生世世落淚不止永無休止不成?或者說,你壓根沒想過讓她了卻因果得道成仙吧。我不知道神瑛侍者是多麼尊貴的身份,也許是你要巴結的人,也許是你私心里愛慕的人,是不是只要他好了,其他因他而下凡歷劫的仙子神女,會落個什麼下場,你根本不在乎?」

警幻仙子被尉北璀一席話說得臉一陣紅一陣白,怒道︰「你這凡夫俗子,簡直胡說八道,不知好歹!這太虛幻境之事也是你可以隨意揣摩的?不管你願不願意,這天命不可違逆,你若順從,本仙子許你月月可入這太虛幻境,你不僅能在這幻境中娶我妹妹,還能享受仙釀仙樂,享盡歡愉,過著神仙一般的日子。你若不順從,事成之後,等絳珠淚盡而亡回歸仙位,你什麼都得不到!」

「妖女,你胡說什麼,我姐姐才不會淚盡而亡!」突然,林皓沖了出來,一把撞倒了警幻,甚至騎到了警幻身上對她拳打腳踢起來。

他自己也不知道怎麼突然之間進了幻境,而且手腳皆不能動,只眼楮能看、耳朵能听,當听到警幻敘述,原來他的姐姐必經歷淚盡而亡的劫難,而他們林家,竟是一門斷絕,父死母亡,自己也早早夭折,只能任由姐姐寄人籬下,由得賈寶玉親近,還要受下人刁難奚落,苦不堪言,淚盡而亡。

林皓幾乎要氣爆了,憑什麼?這狗屁的警幻仙子,憑什麼決定他們一家人的命運?不少說神度世人嗎?為什麼這所謂的仙子就要他們一家人全死絕了?這還是神仙嗎?妖魔才對!

許是那沖天怒意沖破了桎梏,林皓突然之間能動了,便克制不住地撲上去打那警幻,她憑什麼把別人的人生當成棋局來下?還不由得棋子反抗,一口一個天命,她以為她是老天爺嗎?他就是要揍她,如果她真是老天爺,有本事一道雷劈死他!反正她也要他們林家死絕了,不趁有機會時揍個夠本,又怎麼對得起她的惡形惡狀?

只可惜,警幻哎呦了兩聲,便解除了幻境,由得尉北璀和林皓回歸現實。

林皓醒來時還回不過神來,心中猶自憤恨不平,幾欲抓狂。

而尉北璀醒來就見黛玉吐血昏迷,不用說都知道必然是警幻所為。

「來人,把這和尚給我拿下!」尉北璀大聲喊道。

卻見原本站在門外的道童突然出現在賈寶玉的身後,一把抓住他的手臂,道︰「天命自有注定,眼前一切只不過回歸正途罷了。道友不听勸阻,偏要逆天而行,實屬不該。」

「天命?你以為你便是天不成?我既在此,老天爺沒有一道閃電將我劈死,就代表他承認了我的存在,由不得你來說三道四!依我看,妄圖改天換命的人,是你!你根本就是野心勃勃,巧立名目排除異己罷了,別把自己說得那麼高尚……」

「執迷不悟!」道童寒了臉色,冷哼道,「絳珠必歸正途,我且看你還能得意幾時!」

說完,竟拉著賈寶玉轉身便要走,卻听「砰」地一聲,銀色的子彈穿胸而出,道童腳步一頓,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的胸口,有泊泊的鮮血流出。

道童不敢置信地轉頭看他︰「你敢……你居然敢……」

尉北璀持槍接近,猙獰道︰「你敢傷了黛玉,便是弒神,我也是敢的,何況,你還算不得神!」

說話間,又一槍射出,道童身上再添一個血窟窿,只他似無骨之軀,子彈總是透體而出,尉北璀越發肯定此人便不是警幻,也必是她的化身,但即便如此,他也毫無畏懼,更不後悔開這兩槍。

「你會後悔的!」道童吐血撂下一句,攜著已經嚇懵掉的賈寶玉,三兩下就不見了蹤影。

只他身後落下點點血跡,所過之處,竟是草枯花落。

此時,護衛才姍姍來遲,尉北璀也知道不能怪他們,那道童既是警幻化身,總是有幾分道行的。只是事已至此,他絕不會放過她。

尉北璀寒聲下令︰「全城通緝,那和尚與道童意圖刺殺本王,一經發現,和尚抓回,道童可就地擊斃!」

「是!」

尉北璀轉身,從椅子上抱起黛玉,林皓在一旁已經六神無主,語無倫次︰「姐夫……二皇子……我姐姐她……我姐姐她……不會真的淚盡而……都怪我不好,我不該把那個災星帶回來的,嗚嗚……」

「你姐姐會沒事的,我絕不許她有事!」尉北璀堅定道,看著黛玉的眼底都是慟意,動作卻是十足的輕柔。

黛玉昏迷了三天,幾位御醫都來看過了,並無什麼病癥,把脈結果也是一切正常,就是像睡著了一般,臉色都不見蒼白的,就是不見清醒,實屬怪事。

林皓為此自責不已,甚至有種自己死了可能姐姐就醒了的念頭,被听說了這件怪事的尉西凌一巴掌打醒了,問他︰「你既然相信那妖女的話,你自己死,要不要順便叫上林大人和林夫人一起去死一死?畢竟依那妖女之說,你們都不該存在。」

林皓被尉北璀這麼一說,便一個激靈,覺得自己真是魔怔了,自己要是死了,父母恐怕接受不了這個打擊,萬一也跟著沒了,姐姐就真的是孤零零一人,甚至可能會因為愧疚而真的「淚盡而亡」呢,豈不是稱了那警幻妖女的心?

再一聯想到當初心里不情願卻依然還是把賈寶玉帶回來時的情況,他覺得自己只怕是中了那個叫警幻的妖女的招了。

「現在可不是想著死不死的時候,」尉西凌不客氣地打了林皓的腦袋一下,「平日里挺精明的,關鍵時候直犯糊涂!現在要做的是把那警幻找出來,殺了她,說不定二嫂就醒了。」

說著,丟給林皓一把槍。

林皓接過槍,重重點頭︰「嗯!」枉自己平日里自詡比尉西凌聰明,其實真到關鍵時刻,反而是尉西凌看得更透徹,這也許就是俗話所說的大智若愚吧。

有了尉西凌和林皓打頭,尉北璀只除了出房門听他們倆匯報再把事情吩咐下去,有了更多的時間陪在黛玉身邊。

黛玉現在的狀態就跟植物人似的,尉北璀便日日給她按摩四肢,擦洗身體,還絮絮叨叨地跟她說話,不僅把自己來自未來的秘密給說了,連帶著對太/祖和太/祖皇後也是穿越者的猜測都說了,還給黛玉灌輸一些歪理︰這世界都穿成篩子了,連穆璱和水溶那種垃圾都穿過來了,若真是天命不可違,他們這些穿越者就該一個個消失,最根本的是這大尉朝本身就不該存在。太/祖所為,改的是全天下人的命,改的是世道變遷,歷史進程,豈不是更大的逆天之舉?比起太/祖來,他只是改了黛玉淚盡而亡的命運,壓根都不算事兒,沒道理太/祖都好好兒的,大尉朝至今也都是向上發展,到他就不行了。

就這樣過了三天,賈寶玉倒是被抓捕歸案了,只是那個道童全無蹤跡。

黛玉卻突然醒了過來。

彼時尉北璀仍在按摩著黛玉的胳膊,嘴里絮絮叨叨地說個不停,卻感覺到手下的胳膊動了動,抬頭一看,黛玉正睜著眼楮朝他笑,頓時眼淚掉了下來︰「玉兒,你醒了……」

說半點不擔心是假的,畢竟人對于神秘的、未知的事物總是會惶恐的,如今見黛玉醒來,尉北璀丟臉地在黛玉跟前哭了起來。

黛玉溫柔地抱著他的頭,任由他把眼淚滴在她的身上,這個男人,胡子拉碴的,這麼狼狽,可是他跟她說話的態度卻依然那麼積極,好像她真的只是睡著了而已。

可是只有黛玉自己知道,這三天自己經歷了什麼,真的差一點,她就沒辦法回來見他了。

「我做了個噩夢。」黛玉輕輕道。

「什麼噩夢?」尉北璀帶著鼻音道,到底有些難為情,干脆把頭埋在黛玉的懷里,當一只鴕鳥。

「夢里沒有你。」

「什麼?」尉北璀有些失望黛玉的夢里沒有自己,但一聯系前言,黛玉說……

「沒有我,對你而言,就是噩夢嗎?」尉北璀一下子坐起身,有些緊張地看著黛玉的臉,自己臉上淚痕斑駁也顧不得了。

黛玉笑了笑,眼淚滑落,輕柔且堅定地道︰「是的,沒有你的夢,便是噩夢。」

那個夢其實很美好,夢里有華美奢靡的大觀園,有眾多的姐妹們每日里一起嬉戲,起詩社,賞花品酒……後來又轉到了仙境里,品著人間沒有的仙果佳釀,每日里只需無憂無慮地同眾仙子們一起玩耍嬉鬧……那應該是很美好的事,應該令她樂不思蜀才對,可是再開心她也覺得心口總是空落落的,好像不小心丟了什麼東西,耳邊又一直都有嗡嗡嗡的說話時,卻又听不真切。她便一直找一直找,姐妹們、仙子們都勸她不要找了,她也不死心,拼命地找,找得心都痛了。

終于,她想起了他,也終于,回來了。

就如她所言,沒有他的夢,再美好都是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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