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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直道相思(六)

此為防盜章, 訂閱v章比例超過50%, 或6小時後自動解鎖。  雲秀進了空間。

月兌去衣衫,解開雙環,拾步下了溫泉。

老太太窮講究,每當齋戒前必定沐浴更衣。沐浴時還要心無雜念。但她到底信什麼教,雲秀其實至今也沒搞清。反正正月十五點天燈,七月十五放河燈, 和尚來了齋和尚,道士來了齋道士。東南西北四帝君,慈航普度眾菩薩, 就沒一個她不禮敬的。大前年二叔家小堂弟出天花, 她還祭了一回痘娘娘。嗯……這麼一想,她好像也不是特別虔誠。

齋戒時她自己吃素, 並不要求雲秀。但沐浴是一起的。

可惜被老太太教導了那麼多次誠心正意,雲秀也依舊最喜歡在洗澡時想東想西。沒事想的時候,還會嚎著嗓子唱首歌。

不過也已經有好久哼不出曲子來了。

沐浴之後,重新挽起頭發, 換上單衣——空間里永遠溫暖如春, 月兌去夾襖棉衣也並不覺著冷。

梳洗打扮好了, 她便選了處有梅花的平地, 陳設香案,擺上水果、瓊漿。進府第里, 把那張萬壑松抱了出來。

——取琴的時候瞧見旁邊尚未完工的神佛龕, 便也夾拿出來。

那神佛龕本是她準備送給老太太的壽禮, 上刻著老太太拜過的或者可能去拜的神佛。很小的神佛龕,能擺在多寶閣里的尺寸,卻刻了幾十個神佛。每個都只有拇指大小,分列在層雲之上。那布局她是很得意的。只是要鑄造這麼繁復精妙的工藝品,以她煉器的造詣,還略微力有不逮。因此部分小像的臉可能有些糊……但是不要緊,她早就想好了說辭,「阿婆你看,雖然人物雕工沒那麼精細,但是中間這扇小門它真的能打開關上哦,是不是很有趣。」

神佛龕當然沒送出去,老太太並沒有過六十壽誕。

她想將那神佛龕供奉起來,但擺在地上好像不是很合宜。瞧見那花樹分岔處剛好可以架設,便把神佛龕陳設在花樹上。

……看上去就像一個豪華鳥窩。

四下準備好了,雲秀便抱起琴來,開始彈奏。

她七歲的時候,老太太就開始教她彈琴。用老太太的話說——咱們這樣的人家,哪有女孩兒不會彈琴的?

雲秀本來打算親自證明給老太太看,真有。

可是琴弦的觸感、聲音的和鳴,比她預想的更令人喜悅。那琴仿佛能解人意,明明琴弦繃緊得令人畏難,可只輕輕一撥,便有清音流出。那聲音宏闊嘹亮,余韻似有百味層疊,卻層遞而不渾濁。人工所造,竟也能美妙至此。

老太太見她著迷,便笑道,「你能彈好這首曲子,這張琴就歸你了。」

琴譜簡直就是天書。不過當雲秀喜歡什麼東西時,她總是會發現自己竟然比想象中聰明這麼多。

她學的第一首曲子是《陽關三疊》。那會兒只知道趕緊學會了,能贏一張琴呢。卻並沒想過這到底是什麼曲子。

後來她彈給老太太听,老太太便說,「彈得倒是流麗,可這首曲子彈這麼流麗,其實反而是沒找到調子。」便把著雲秀的手指教她彈。

那麼個敬鬼神敬得簡直沒原則、似乎隨處都能遇見的居家老太太,彈起琴來卻仿佛變了個人——其實也沒變。只是掩蓋在慈愛溫柔之下的,那份對生活的欣喜與誠懇,愁思和遺憾,都在過盡千帆之後,哀而不傷的展露了出來。

她年輕時的景象便這麼自然而然的浮現在雲秀腦海中……應該是離別,雲秀想。就在那一剎那,她便已抓住了調子,那曲子月兌口唱出。

「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

——原來就是《渭城曲》啊。

真不愧是老太太,給了她一把這麼好的琴,教她彈的卻不是什麼高大上的古曲,而是本朝傳唱最廣的樂府曲。

也是傳唱最廣的離別曲。

雲秀本來打算彈一彈琴靜心凝氣,看自己能不能冷靜下來,最後再掙扎一下。

——畢竟只要把琴給鄭氏,眼前這個難關就能蒙混過去。她就不必立刻回去宅斗了。

誰願意回去宅斗啊!

但是她望著膝蓋上的琴,腦海中最後那一剎那的感情仿佛還縈繞在心間。

那是她所體會到的,老太太彈奏這張琴時的感情。是喜愛和眷戀。

……不想把琴給鄭氏。

這是給她的東西,憑什麼要讓她拱手讓出來,還是讓給鄭氏這種人?

算了,還是回去宅斗去吧。

雲秀起身點起香,供奉在神佛龕前——就當是同老太太打過招呼了。

正要把東西收起來,忽的瞧見那神佛龕的小門上,印著一個熟悉的印子。六重花瓣旋轉交疊,那是進出隨身空間通道的臨時標志。

一般說來這個標志只有在她想要進出隨身空間時,故意去敲某扇門,才會出現在那扇門上。

當然,門的大小並沒什麼影響,因為她進出靠的是通道,而通道本身虛幻無形,可無限大也可無限小。但是……她不記得自己在這門上蓋過印。

難道是因為她終于下定決心要回去斗一斗鄭氏,所以系統特地獎勵了她一個隱藏關卡?

雲秀猶豫了片刻。

……我們要相信修真系穿越女們大無畏的冒險精神。

她推開那扇小門,毫無防備的——穿了過去。

那是大唐元和十二年正月十五日。

柳雲秀從光繭中穿出,舒展開稚女敕柔韌的肢體。她身上依舊穿著在空間里穿的單衣,那單衣是她自己所制,輕柔飄逸,天衣無縫。就是做得時候年紀小,審美略有些羞恥。那長裙雪白如雲,層層疊疊,當風揚起。白日看著飄然若仙,夜晚看著飄忽如鬼。

所幸這一晚是長安最盛大的上元佳節,城中燈火通明,宛若白晝。

在最繁華的盛世當中,有一座小小的、寂靜的花園。

殘雪未消,早芽未萌。這花園里並無旁的色彩,只一樹千枝萬條的紅梅花,正如火如荼的開放。

一襲白衣的柳雲秀,正落在梅樹枝椏上,繁花映著花顏,俱都是明媚鮮妍的顏色。

杜氏立刻問道,「大嫂,您說的可是真的?」

鄭氏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只道,「從老太太去世,那屋里就住著她一個。現在東西都沒了,你說是去哪兒了。」

杜氏這才松了口氣——鄭氏沒把話說死,可見也不是那麼確定。

原本她要接口替雲秀開月兌一句,然而忽的明白過來——雲秀才多大?說她變賣老太太的遺物,就算她有這份愚蠢和膽量,她也得有這個門路啊。

想通里頭的曲折,杜氏下意識的瞟一眼裴氏,便老老實實的閉了嘴。面上雖還帶著急切,心里卻又是事不關己看熱鬧的想法了。

裴氏卻還沒想到這麼深,見杜氏不說話了,她便道,「一個十歲的姑娘,平日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又沒什麼大開銷。怎麼可能去變賣老太太的東西?就算東西真的丟了,也該先擔心的是不是那些丫鬟婆子欺負她年幼柔弱,盜賣她屋里的東西。」

提起來雲秀屋里的人,鄭氏就來氣,冷笑道,「她屋里都是老太太精挑細選,百般考量後留給她的忠僕,一個個都對她心無二意。倒是有我差遣不了的,還真沒見有她管不住的。」

裴氏賠笑道,「大嫂這就是明白人說糊涂話了。這世上多的是陰奉陽違、變節改志之輩,老太太也未必沒有看走眼的時候。」

三房的趙氏也忙接口,「這話說的是,秀娘子才多大,必定是奴大欺主了。」

裴氏又道,「若真是老太太用過,又是大哥想傳家的東西,自然不能流落到外面去。所幸是一張琴,這麼大的東西,斷無悄無聲息就丟了的道理。我看只要把伺候的、看門的丫鬟婆子傳來,分開訊問,必定能問出線索和下落來。」

鄭氏杏眼一挑,道,「你覺著我想不到?」

她畢竟是長嫂,語氣一嚴厲,趙氏立刻就不說話了。裴氏也掂量著不能和她打起來,緩下語氣來,「您已經問過了?」

鄭氏道,「問過了。」不緊不慢的垂下眉,「那些買來的丫鬟無親無故的自不必說,家生子滿門賣身契都在咱們家,昧下多少錢都能搜出來。就連老太太的陪房張氏,那也是個無子無女的,一個包袱就能把全副身家都帶上。丟了的東西加起來幾千貫,不在她們身上,你說在誰那兒?」

鄭氏挑眉看裴氏,裴氏凝眉沉思,杜氏竭力克制著不去看她們任何一個,趙氏則開始惦記她那盆才削好的荸薺,好白好脆好多汁啊,一看就很清甜……

比起鄭氏來,裴氏當然還是更相信雲秀。

但怎麼想,鄭氏都不至于拿這種事陷害雲秀——畢竟是相門千金,眼看又要做到宰相夫人的人了。就算她真容不下雲秀,也有的是手段和時日,根本都不用髒了自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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