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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帝國皇後羅永槐生前只活過二十余歲,但她的畫像與舊照在宮殿內的各處都有存在。尤其是在羅麟至平日活動的範圍內,或是他自己要求、或是帝皇授意,總有不少皇後的痕跡。因此,即便已經是過了十八年,羅麟至仍然能認出自己母親的樣子。

更何況,這是一張與照片里完全一模一樣的臉。

羅麟至一時產生了混亂,但不過片刻就諷刺的笑了出來︰「你是誰?我的母後十八年前就死了。裝神弄鬼,有何企圖?」

來者輕輕一笑︰「還不到十八年吧?還有些日子。」

「不用多言。」既然和照片上一樣,就完全有敵人按照照片找來相似面孔之人的可能,羅麟至這樣想著,卻覺得內心有種難言的親近感,他用理智將那種感覺壓制下來,沉聲問︰「你有什麼企圖?」

羅麟至從椅子上站起來,他緩緩後退,想要移動到一個更安全的位置。但周圍的侍從卻都如被催眠一般,雙目無神,仿佛羅麟至還在椅子上小憩般,都靜默著不敢上前打擾。

羅麟至感到自己的後背被汗浸透了。

「來人,把她給抓起來!」羅麟至知道或許無用,但還是壯膽般地高喊著。他掏出了自身的佩劍,指向對方。持劍的手卻在顫抖,而且他作為太子被教導的劍姿太過中正,擺出的架子很是好看,卻不具有機變性。

沒有任何人回應羅麟至的呼喊。羅麟至緩慢的向門口移動,但他的視線仍然沒有離開入侵者,防範著對方的突擊。

但來者沒有動,她神態輕松,只是用手指梳理著自己的頭發,黑色的長發分叉後又聚攏。

而這……是羅永槐皇後常常做的動作,這種習慣、這份姿態,旁人難以模仿。

羅麟至感到自己不由得下咽了下,他不由自主地喃喃道︰「母後已經死了……」

「是呢。外人看來的確如此。但至兒你也該清楚,我就是影燈的‘邪使’雅風。事實是,羅永槐已經死了,而雅風卻並沒有死。雅風還活躍著。」來者揚起了一個微弱的笑容,「不過,雖然我沒有死,也是處于非常不妙,不知還能以這樣清醒的記憶與意識活多久的狀態……所以,無法回到你和西兒的身邊了。那時候離開你們,非常抱歉,那不是我的本意。」

羅麟至一瞬間有些愣神。他在年幼時期曾經十分崇拜和愛戴自己的母親,而他也在年幼的時候永遠的失去了自己那時最愛的人,雖然被父皇以及嬤嬤們無微不至的照顧著,但那份空洞是不能夠被彌補的。

他不能夠去很好的愛上別人,即使是自己的妻子,他也更多是站在「外面」觀看她的人生起伏。他不希望有側妃,恰恰是因為知道自己不會有那樣的心力。

而這個在他年幼的時候永遠離開的人的面孔,現在站在對面說著「無法再回到你身邊了,對不起」。

對方帶著憐憫之色,看向羅麟至的雙眼︰「對不起,我的兒子。一直以來都是,未來,恐怕也會是如此。」

羅麟至在一瞬間的失神後,涌上腦海的卻是劇烈的憤怒。他不希望看到自己的母親為人所玷污。

「胡言亂語也要有個限度!你不可能是我的母後。你不必多言。」羅麟至喝止了她的話,他環視四周,終于還是問道,「……你對這里做了什麼?其他人怎麼了?」

來者像是面對孩子發脾氣一樣的,用寵愛而無奈的眼神看向羅麟至,但她沒有回答這句話,她只是說道︰「吶,听好了,至兒,普帝國走錯了路。」

「停止你的言語,停止……你的行為……你的存在對母後的侮辱。」

來者搖了搖頭,她從鼻腔中發出了一點笑聲︰「坦率的說,我並不是一個保守主義者,我並不是太在意你們要改變普帝國的文化,實際上,我想要做的事情和你們一樣。」

羅麟至已經無法對她說出什麼,他感到握著劍柄的手因為汗濕而有些打滑。好在材料精良,不至于真的讓劍滑落。

入侵者將自己的黑發甩在身後,輕輕抬頭,看向比自己高一些的羅麟至︰「至兒……我想要選擇的繼承人並不是你。」

羅麟至咬著牙道︰「住口。你根本不是我的母親。」

他並不是因為這句言論而生氣,他只是不能容忍這個女人繼續開口而已。

「這可真是讓人傷心的一句話,不過,我最初就知道你會這麼說,畢竟這是最理性的答案。你所知曉的條件,的確應該導出這個結論。」對方張開了雙手,「那麼,來吧。回到母親的身邊吧,就如我孕育你時一樣。……去到,創造汝等的風雅女神身邊吧。汝的記憶將被天地所憶,波動到無窮遠的地方,只要活過,便是永恆。」

羅麟至沒有動。但他感到自己不由得邁出了一步。

因為入侵者的眼楮中散發的光輝,仿佛在那一刻把他包裹。那種溫熱仿佛吞噬了他的理性,他在成長後,積攢了無數年的理性。

他的確看到了自己的母親,他仿佛身體縮小了,回到了年幼的身姿。他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容,在廣闊的庭院奔跑著,他撲入了自己的母親的懷抱。她回來了……她從非常遙遠的地方回來了。父皇說她去了很遙遠的地方,果然是真的。

他感到了仿佛將身體融化一般的溫度,好溫暖啊——

******

幾刻後,休息結束的眾人回到太子的書房。

他們是听見書房內傳來傳訊的聲音,卻無人接听,又久久不見太子選召他們去議事,察覺不對而一齊來查看情況的。

而等待他們的是一地狼藉,昏迷的眾侍衛與雖然看不出外傷、卻已經沒有氣息的羅麟至。

桌上只有一張紙條。

【普帝國的諸位︰

如你們所見,這即是影燈最後的復仇。

影燈所追求的是自由與平等的國度。而普帝國背叛了我們。這下子,便兩清了。

雅風敬上】

******

憶雨的輪椅壓過濕潤的泥土,留下一道痕跡。她的身後是高聳的城牆,而她的身前,則是黑壓壓的士兵們。她只身一人,在戰火中開闢了一條無人阻攔的道路。

「我已經來了。」

她並沒有向著誰在說話,可是卻目光堅定,仿若確實有人在听一般。

在她身邊落下了數個火球,有些幾乎擦過她的身體,地面已經坑坑窪窪,  啪啪的燃燒聲在周圍響起。周遭已經沒有了任何野草,只剩下不容易被燒盡的、散亂的雜物,視線之內,空曠一片。

更多的攻擊從敵陣中向她猛烈的沖擊而來。

但是,就如是無法攻擊她一般的,所有的攻擊都沒有奏效,最多不過是掀起了她的發絲而已。

「如果是這樣,可不算是盛大的歡迎呢?普帝國。」

憶雨拿起了自己放在膝蓋上的弓,她輕松的舉起它,向著頭頂雲層的方向,毫不猶豫的射出了一支箭。她並沒有念出任何詞匯。也沒有任何祈禱。她所做的只有維持著堅定的神色,沒有一刻的猶豫而已。

仿佛是回應她的意志一般,暴風雨降臨了。听得到轟隆的聲響,摩擦的不詳的音色。

是箭矢的暴風雨。

仿若是防御壁不存在一般,輕松的穿破了對方準備的護壁,傾瀉而下。听到了混合在大雨中的慘叫聲,紅色的雨水滲透進了土地。方陣混亂起來,看得出有些人想要離開自己的位置。恐慌仿佛骨牌一樣,從憶雨的正前方倒向周圍。

對城牆的進攻,在憶雨的前方已經完全暫停了。

但是,即便使用了這樣強力的魔法,憶雨卻連面色都沒有改變一下,反而讓人感覺到,環繞在她身體里的魔力增強了一般。空氣中都溢出了安靜的憤怒。

生命靜靜地燃燒著。

在敵陣里,逝去的生命被燃燒著。

而在憶雨自己的身體里,她本人的生命也在被燃燒著。

憶雨的身邊的侍從都在她的示意下離開到城門那邊,整個鏡月的軍隊都防守著城牆,敵人還並未能夠攻打進去。而進攻,也在她這位族皇的出現後,被迫停止了。

在最近的城牆之上,能看到正扶著牆體,探出身子,不安地站著的亦光的身影。他靜靜的看著,仿佛漏看了一個畫面會錯失什麼一般。

「(現在的她,真能算是強如鬼神了吧。)」

緊接著,亦光的雙目赫然張開,然後不由得咬了咬牙。

有個人逐漸走了過來。

穿著金色的盔甲、紅色的人影,壯碩的右手握著一把巨劍。

是羅永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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