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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伯友一向覺得田亞為這人挺玄乎,好多事兒別人蒙著,愕著,他總能一針見血。盧伯友總結其為天生「神力」。

單憑盧伯友這廝幾句話,能推出個屁看來。一群人本著湊熱鬧不嫌事兒大的心態,等著田亞為自行打臉。

隊正嘬著樹枝子,半天不吭氣兒,一會兒又覺索然無味,將那樹枝吐出來,「成啊,你給個說法吧,怎麼個情況。」

田亞為抱胸琢磨著,「照盧伯友所言若是一隊九人,三人為伙夫,或是一隊七人,四人為伙夫,則留族人至少有三十九加二十崗哨共五十九人。可照這算法來看,三十九人的隊伍,十二人一隊,伙夫只能空出三人,五個人決計是不可能。再者還可以是一百零二人加二十崗哨,那麼十二人的隊伍,伙夫得有六人才是剛剛好……」

「胡咧咧半天,一個字也听不懂。」隊正翻個白眼,「除了崗哨是看得見的二十人外,你那三十九人還是一百零二人是怎麼得出來的?」

「找一個數除九余三,除七余四……」這種程度的計算對于田亞為來說得心應手,只是眾人依舊大眼瞪小眼,你瞧瞧我我瞧瞧你。

而後齊齊搖頭,「沒听懂!」

隊正亦是一副要死不活的痴呆表情。

盧伯友一邊听一邊咽了咽口水,他的全部指望可都在田亞為身上了。這位爺到底能不能得出個準信兒啊!

「以小人愚見,前些日子守庫留族人應當是調了不小的一批向前線運送糧草,剩下的人應當數額極小,小到需要將一隊人重復拉出來迷惑毛子跟盧伯友,這才造成人頭都對不上這種低級錯誤。」

「可算說了句人話。」隊正嘬嘬牙花子,「好久沒吃肉了啊,癮忒大,你這能掐會算的,給咱們算算今天能不能好好吃上一頓肉啊?」

眾人哄笑,誰也不信這田亞為有這麼大本事,還能算出來留族人守軍多少不成。

田亞為默然,眾人信與不信,他自己是無力改變,不過此時大好的時機,就此白白錯過,也是令人唏噓。

「隊正,不然這次換小的去打探一番。」一旁的瘦高個自告奮勇,「保管給你探清虛實。」

隊正一揮手,說句不必,手指著田亞為頗有些氣勢道,「信你一次!」

羅敷日子過得越發清閑,偶有一天元和交給她一封書信,「從臨南送來的信,臨南到這兒這麼遠,路上估計都得有一個月了吧。」

「臨南來的?」羅敷奇怪的看那信封一眼,「想必是小叔叔。」

那信封皺皺巴巴,耽擱時日長了,路途又遠,污糟的簡直進不得眼。

「田公子近況如何?」元和在一旁很是好奇,「南地潮濕,公子去了不知適不適應,況且又在軍中,辛苦自不必說了。」

羅敷快速瀏覽了下,「唔,信上沒道多辛苦,升了職,如今做了校尉的,手下還有五隊人馬,足有兩百多人呢。」

這薄薄兩頁信紙,交代了田亞為軍中歲月一切美好的事情,羅敷打心底里替他開心。原本草草瀏覽,越到後面卻越是不舍的看完,也不知小叔叔提筆寫下這信是何種心情。

「田公子在世親人算是一個都沒留下,小姐這封信便算是家書了吧。」元和本是隨口一說,听到羅敷耳中卻心都為之一振。

小叔叔從軍前一日與羅敷說的那些話,被她安放在心底,輕易不敢觸踫,哪怕輕輕掀起一角,也足以讓自己全線潰敗。

越是憐惜越是心軟,哪怕他對自己做出那種令人惱恨之事,好似也早已一筆勾銷了。

元和見羅敷越看越是皺眉,不解的問道,「如何?出事兒了?」

羅敷搖了搖頭,信上道田亞為已將名下產業盡數轉贈給了自己,連同那間「不離珠」一道。走前與自己鬧得不愉快,怕自己會當面推月兌,故而不便直接告訴自己。

結尾他又深情說道,「甚念卿。」

信封中夾著小小一片葉子,也不知是個什麼植物,被壓的扁扁平平,泛著枯黃,輕輕一踫便碎成一團渣。

羅敷背著元和,偷偷落下幾滴淚來。

趕巧,那日「不離珠」店里賬房到秦府拜訪,將店中一應賬目交由羅敷過目。羅敷哪懂這個,就是人家糊弄她,掏出本假賬來,她也瞧不出個所以然。

還有一個多月的光景便近年關了,秦府里也收拾著備起了年貨。羅敷明年便十四了,女孩子到了年紀,也該備些首飾頭面,明年媒媽上門,打扮起來好見人。

「不離珠」的賬房一听,這不是轉了個大彎子嘛,咱自家的首飾還戴不過來呢,琢磨著上別家置辦費那神兒干嘛?

「秦大人,秦夫人這是當著我面兒,打咱們不離珠的臉吶,秦小姐既然是咱家掌櫃,要麼您自己上店里去挑,要麼咱們直接送上秦府來,您挑好的留下來,次品送回去咱接著賣。」

秦文昌搖了搖頭,替自家閨女拿了主意,「亞為這孩子苦,咱們老秦家人不佔他這便宜,若是真拿了,便是那豬狗不如的東西了。」

「您這是損我?」賬房不同意了,「今天咱們還就認下這小秦掌櫃了,店鋪易了主,到結薪的時候沒掌櫃的坐鎮,底下人也不能服我啊。」

羅敷娘見賬房上個臉,怕鬧得不和氣,趕忙上前周旋,「是是是,您說的都是,只這羅敷年紀還小,您真讓她坐上了這掌櫃位置,她也不過就是擺設。」

「這話不對,怎麼能是擺設,田掌櫃從前說了,他這店原就是掙來給佷女做嫁妝的,算他份子錢,將來是要帶到娘子婆家的,您二位別急眼,這麼大產業娘子嫁人時不也腰桿子硬嘛。再說這鋪子沒個主事兒的人,破了敗了可惜了田掌櫃打拼這麼些年了。」

這話說的秦文昌便沒了表態的立場,看了眼自家的閨女,「那便接手吧,勞您還得多幫忙,羅敷畢竟年幼,女孩兒家不適合拋頭露面的。」

秦文昌這邊服了軟,緊接著那頭便張羅著要接新掌櫃的上鋪子里立威。

羅敷倒是第一次進店里來,年尾這店里擠得滿滿當當都是人。羅敷好不容易進了門,也不去櫃上看,跟那賬房借了筆墨,原就打算今日給小叔叔寄封回信,恰巧又遇上這一攤事兒,信上不得已還需再加兩句。

還有月余便是新年,小叔叔今年定是在臨南過年了,這信在路上走上一個月,到小叔叔手里估計差不離就是正月了,正好能拜個早年,羅敷提筆在信尾加上了句,「臨南爆竹可好,楹聯可妙,春風如今又送暖,年年如舊願君安。」

封了信,自己親手寄了出去,好似了卻心頭一樁大事兒。

冬月里天氣冷,數九的天下了今年最大的一場雪,羅敷與元和在雪地里艱難的走了好半天,一起回頭看路上長長一條腳印,背後突然有人叫了聲。

「今日怎麼想起來出門,天兒太不好了。」

其實下完了雪,天氣放晴,溫度也算怡人,正是賞雪好時候。

銳王見她沖著自己只管傻樂,撩了「知不足齋」簾子請她進門,羅敷躊躇半晌。花會第二日,滿城的綠牡丹便都送到了秦府。自己原道是送給羅孱的,哪知竟然是送給了自己,那盛況豐富了整條街半個月的談資。也著實將羅敷驚了好久,銳王偏還不早早露面解釋,羅敷糾結好些日子,吃下下睡不好的。

還是沁陽王府里那耳報神康康給自己送了口信,這才知道是銳王手筆。

如今幾月不見,再見面總有些拘謹尷尬,羅敷假笑的臉都要僵了,不好直接拒絕,只好側身從銳王旁邊鑽進了門去。

「王爺近來可忙?似乎好幾月不曾見過。」羅敷干巴巴的起了個頭,實在不知該怎麼將這天聊下去。

「還成,忙些不著調的,說忙倒是讓人笑話。」

銳王這個人表面上閑閑散散,不靠譜又不著調的日子居多,他這樣的王公不是沒有,就拿沁陽王來說,一樣的整天不干正事,看二人卻大不相同。同是閑人,沁陽王愛好美人,天天鑽溫柔鄉不出來,這是寄托。銳王呢,他的寄托說是這屋子里的古董?指定不是!

沒有人對自己的寄托是吊兒郎當的,三不五時就跑的人影都不見,整條街知道這店是銳王名下產業的人,一只手數的出來,說他隱藏的好那才是笑話。

重活一世,羅敷便愛上了琢磨人心,她的想法是這位不干事兒王爺興許背後干的事兒大了去了。

銳王給羅敷遞了杯清茶,他剛剛煮的,小灶上那茶壺里還透著裊裊香氣。銳王對自己煮茶的手藝很是自信,亟待羅敷喝過後給他個好評價。

「王爺為什麼不盡力將田亞為留下來呢,門客也好,幕僚也好。」杯中水汽騰起,羅敷有些感慨,「如此,小叔叔不至于被排擠而遠走臨南了。」

「你們是自家人互相心疼,可也不能硬塞個大活人給小王吶,再說他那間不離珠可比這知不足齋賺錢多了吧,何至于說他遭排擠,有了錢活的不夠自在?」

銳王撇嘴表示難以理解,世人太貪婪,要有錢有勢還有權,缺一樣便不平,天底下不平等的事兒多了去了,知足才能常樂。

「怎麼是硬塞個大活人給您?」羅敷一邊笑一邊卻是疏離的語氣,「應當是您主動找上了叔叔才對吧。」

小灶的火燒的旺,  啪啪作響,銳王被羅敷這質問的語氣問的一愣,「怎麼還惱上了,姑娘家想法還真是不少。」

銳王面上依舊是雲淡風輕,可那火星子像是不長眼似的撲到他袍子上,給他衣服燎了不小的一塊,就見他心不在焉的捻著袍子的邊兒。

半晌,屋里靜的只剩灶火的聲音。

銳王抿了抿嘴唇,他一直以為自己隱藏的夠好了,「你是如何知道的?田亞為同你說過?」

原本不問世事便是自己的偽裝。他求賢若渴,暗暗在朝中滲透勢力這些事兒,根本沒幾個人知道。

「你知道他不是妄論他人是非之人,不然你也不會早早亮了你王爺身份的底牌。」

銳王瞳孔猛地收縮,她可真是心細如發,這樣細枝末節上面的事兒,竟然也注意的到。

「早在咱們第一次見面之後,小叔叔告訴我,你便是當今的銳王爺。可這條街上知道王爺真正身份的人實在太少了,少到令人不得不懷疑你的用意。從前你同羅敷說過的,我這位小叔叔是位輕易請不動的人物,那時我只當你是玩笑,現在看來這話應當另有意味。」

「不錯,本王是動過將他招至麾下的心思,也確實數次請他為我效力。可他這人實在太過死腦筋,以拒絕站隊為由,直接便拒絕了本王。他是有些能力不假,卻也實在需要人磋磨他那孤高的性子。通天的大道不走,非要吃些苦頭自己朝上爬。」

「所以也是您授意,在武舉場上……」

「本王沒那麼下作!」銳王這話剛一出口便後悔了。

「我還什麼都沒說呢,這樣看來您也定是知情人了!」羅敷唰的站起身來,雖是氣惱,卻也強忍著讓自己鎮定下來,「田家人吃過站錯隊的大虧,小叔叔並非有意冒犯您,還望今後王爺再不要‘磋磨’他了。」

這姑娘夠勁兒,也夠聰明,摔臉子走人也美得人心癢癢。銳王哼著小調,狠狠的想,「再讓你蹦幾日,收了你送上本王的床榻,看你還能嘴硬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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