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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為防盜章輕紗帷幔後的內室,黑漆雕花的案桌前,她盯著窗外那陰陰沉沉的晚色天空。一襲素色煙紗水褶裙,一對銀白素花墜珠步搖,襯得人面桃面,是個仔細清秀的美人。

她是舂陵城胥家軍主帥胥仲宰的二女兒。這府中的二小姐,胥華。

突然,一個穿著藍衣薄甲的小兵滿頭大汗的跑進屋內。立在外室,隔著帷幔,向里面的人行禮。胥華身形不動,攤在桌上的雙手緊緊攥起,發中的珠步搖一晃一晃的。

那小兵匆忙行禮過後,便立刻道;

「果如小姐所料,大禹軍中來人了。行蹤隱秘,就連多數禹軍將士也不知曉內情。只打探出,像是大禹帝都皇宮派來的。」

胥華眸色一沉,早已料到。她閉上眼楮,腦中回想起今日的慘烈戰況,那鮮血淋灕的場面直讓人頭皮發緊。

小兵退後,一名丫鬟模樣打扮的十四五歲丫頭緊接著走進來,走到內室中熟練的斟了一杯茶水遞與胥華,聲音糯糯軟軟。

「小姐,喝口茶休息一下吧。今天都累了一天了。一會兒夫人看見該心疼了。」

胥華卻似沒有听見,睜開眼,神色愈發沉痛,自責悔道;「我早該注意到的。兩軍交戰,敵軍一改往常策略風格,必是主謀已換!而我胥軍全然不查,猶如案上魚肉,任人刀俎。實是可恨!」雙手緊緊抓著桌子上的錦布,筆墨都差點被扯下來。

小丫頭見狀,立刻放下手中茶水,握了她的手道;「今天若不是小姐機智應變,恐怕舂陵城這會兒子已經落入敵手。ど兒雖是一個鄉下丫頭,卻也知道勝敗乃兵家常事,保重自己的身體才最要緊。」

胥華的情緒慢慢平靜下來,只是眼中的凝重之色未減半分。嬌俏的面容被氣得微微暈紅。

「如今敵在暗,我們在明。若不詳查,便要由得他們牽著鼻子走了。」

大禹皇宮來的人,還能在軍隊有如此大的權力,輕易便能左右戰事布局。會是誰?讓她這般措手不及。

ど兒無奈,在旁邊靜靜看著。小姐鮮少有如此模樣,平日里活潑開朗的人,遇上煩心事了,也是頭痛的緊。

然世事兩面,胥華以為自己在明,敵人在暗。殊不知,在那對方眼里,她也是暗。誰能想到,這場戰爭反敗為勝的關鍵,竟只是一位妙齡少女。

彼此猜疑,這是一場智謀的商場對決。這場舂陵之戰注定攸關兩國命運。是成是敗,攪動天下風雲!

咱們這位太子爺平時是金貴慣了,手腳長著就是個純擺設的。年華一路上做牛做馬,端茶倒水的。心中憤懣,時不時趁人不注意惡狠狠的剜他一眼。就算公羊晴不能做這些事情,也總有人可以用的吧。憑什麼老是來使喚她,那鬼才公子和公羊晴就能被暗衛侍候著,單她就是個勞碌命?

說起那鬼才公子在府中就神秘得很,年華想趁著這次機會也瞧瞧這聞名天下的鬼智之人。除卻禹玨堯、公羊晴、年華、鬼才公子,倒還有一人,是與公羊晴乘一輛馬車的。

年華是知道有這麼一個人的,且隱約覺的應該是個女子。可她跟那賊精賊精的太子共乘一輛,總是不得機會。鬼才與那神秘人又是故意藏著掖著的,所以一直沒有機會瞧見這讓她心癢難耐的兩人。

幾日行程處下來,禹玨堯的脾性她也模到兩分。這人說一,你決計不可說二。可他要是嘴上說一,心里想你說二,你也要說一。因為他不喜別人猜到自己的心思。

行到淮南後,眾人投宿在一間客棧里,要了四間上房,公羊晴與那神秘人處在一間。對外只稱家中公子外出游玩,途徑淮南覺得風景風俗喜人,便多住些時日。

眾人在客棧待了幾天,這日禹玨堯突然叫住她,二人乘了輛馬車出門,並未知會其他人。于是便有了現下這情景,他一直正襟危坐、閉目養神。而她著實是無聊的可以,這算算恐都是坐了快兩個月的馬車了,**都開花了。

「爺,咱能不能不坐這馬車了。打個商量,騎馬?你看騎馬多好,又快又方便的,還能曬曬太陽呢」語氣里微有絲抱怨。

「你不是怕冷嗎?」

「那也不能天天都是坐馬車啊,都快顛死我了。」只除了剛來到淮南的時候休息了幾日,這可是一直都在路上。她光顧著身體酸痛了,也沒細想他口中的話。

最後二人還是于市中買了兩匹馬兒,一黑一白的。年華看著還不錯,可禹玨堯看著就不怎麼樣了。朝中每年都有附屬之國的貢馬獻上,便是汗血寶馬、千里名駒,他若想要,自是有好馬兒結群給他騎。

年華想他應是微服私訪來著,畢竟這人撇了楚陽河治那樣大的事,不可能是來游山玩水的。前幾日休養,今天想來是要干些正事了。禹玨堯帶著她,竟是一路問到了城郊。人越來越少,她疑慮這人到底是要干嘛?

「爺,咱們這是要去哪里啊?」她騎在白馬上,問道。

「你倒是都不認得自己回家的路了嗎?淮南小城來的女子?」這次來淮南到的地方,正是她曾說過的‘家鄉’

她猛地抬眼看他,身子僵在馬上,動也動不得了。見她這副神情,禹玨堯心里哪能還不明白。卻也不逼問,一拉繩韁,馬兒就向前飛奔而去,將兩人拉開了距離。風中傳來聲音。

「來!爺與你賽馬一場,若是比不過,爺放個水讓你一讓就是了!」

她愣住,看著一人一馬飛馳的身影,心里頓時七上八下的。羅生門一向辦事嚴謹,否則也無法在江湖上立足。可再怎樣完美的騙局謊言,終有被鮮血淋灕撕扯開的一天。她自問沒那麼大的本事,可以讓他浪費精力去專門探究,心下暗暗自己寬慰。眼見禹玨堯在遠方都成了一個黑點,她才一夾馬月復追趕上去。

上次校場看他騎射演練,那渾厚氣勢威儀,儼然已是無人能及。如今在這城郊之外,藍天白雲,騎馬倒是另有一番愜意。只是她被擾得心事重,不能享受。遠遠跟在他的馬後,努力想要趕上,卻是不能。她騎術算是良好的,但不如她師姐那般精通。

禹玨堯回頭望那身後女子一眼,平日里灑月兌歡快的女子此時卻是皺緊了眉頭。心中暗暗有些後悔,剛才一時興起,終是嚇了她。

也不知是騎了多長時間,速度漸漸慢了下來。城郊本應是少人之地,剛出城門時也確實是如此,可眼前一段路卻並非如此。年華遠遠看去,前方竟猶如一個集市般熱鬧。

走進一看,還真是一個集市。有不少商販在兩旁席地擺攤,賣菜的,賣家禽的,賣日用的….總之什麼都有。只是這里條件及其簡陋,不似方才城中瞧見的正規坊市那般干淨整潔。更令人驚奇的是,這集市所標的價格竟也是與城中不同,皆是貴出了好多倍。

二人下馬步行,穿梭在這集市中,左瞧瞧右瞧瞧的,發現還是貧苦人家的多。只是這里的物價既這般‘坑人’,何以還有這麼多人來此處買東西。年華也稍稍打量禹玨堯的臉色,不是很好。看樣子今天的目的地是到了,一個集市…

自從‘偷’著來了這淮南,一眾人穿著打扮就簡略了許多,今日出門就更是樸素作扮。以是雖然周遭都是布衣百姓,他二人也並不是十分的顯眼。

正走著,禹玨堯突然走到一處買菜的年邁老嫗面前,那一堆待出售的蔬菜被擺在地面破麻布上,而他竟也不嫌髒的就直接蹲下打量。

年華不解,看這個作甚。但心里也隱隱覺得不對勁。何以在這城外偏遠之地,還有這樣的集市存在。且價錢如此的不合理,再看這些商品也不是多好。

「婆婆,我與家中婢女途經此地。我二人還未入城,怎麼瞧著這淮南郡的風俗如此奇怪?竟在城郊設集市。若真是如此,我二人也正好在此處置辦些東西,免得入了城麻煩。」

老嫗滿臉風霜皺紋,一身破布衣衫。坐在地上只抬頭撇二人一眼,心知這也不會是要買菜的人。只不咸不淡道;

「若是大件貴重東西,去城里東市即可。若是日常所用的,就在這里買了吧,免得來回顛簸。城里西市如今是個空架子。」

年華听這老嫗的話,心中詫異。這大小城中的東西二市,是大禹法律明令設立的。怎會就成了空架子?但又一想,這里離帝都甚遠,難不成真是有什麼不同?

禹玨堯卻不似她那樣驚訝,朝她伸手。年華立時明白,便忙的從袖中掏些碎銀子遞與他。作為他如今的貼身婢女,這些日子她也習慣了看他眼色行事。

老嫗得了銀子,在牙上狠狠咬了兩口後才不可置信的看看他二人。年華看老人年歲也不小了,不曉得那口牙能不能承受得住…

「公子,這些菜你們都拿去吧。老婆子一輩子也沒見過這些白花花啊。」她語氣已經不似方才那般,頗是激動。她賣菜最好的時候,也不過是多得幾個銅板子。

禹玨堯低頭看了一眼那地上有些蔫兒的菜,眉頭一皺。又抬頭看那老嫗,道;

「婆婆,你這些菜我用不到。我且來問你,這城中西市何以就成了空架子?我從北方來這兒,一路上途徑多地,沒見哪個地方是如此的。這城郊集市又是怎麼回事。」

老嫗雙手顫抖著緊緊攥住那幾兩碎銀子,眼中淚花閃過。听他問起此事,有絲淒然垂首。突然又好像是想起了什麼,瘋癲搖頭,艱難從地上爬起來。年華本想攙她一把,奈何這人不領情。嘴里囁囁道;

「天殺的,不中用的賤骨頭,都糟老婆子了。怎樣折騰才算是完,入了土也就不得什麼了。都收走吧,都收走吧…」她嘴里一陣陣念叨。一邊念還一邊收拾著菜裝進籃子里。

年華與禹玨堯對視一眼,不明所以。年華自小生活在山中,對這些事情本就不甚了解。禹玨堯就更甚了,牽馬韁的手也握緊了兩分。兩人便看著那老嫗瘋瘋癲癲掂菜走開。

一眾丫鬟僕人圍著一個府兵模樣打扮的人,急急催促著。戰事過後,尤其是打敗了敵人,其中曲折總要被人拿出來說道一番的。

那府兵賣完關子,見胃口也吊足了,又繼續講道。

「還有一路竟是埋伏在後山必經之路上!開始我方只探得後山眉峰一路隱兵,想那大禹軍必是調虎離山之計。如果此時調兵後山,便會城門空虛。可萬萬沒想到城門是詐,後山為真!」

府兵揚高聲音後,再一轉調又峰回路轉道;「不過!此時有高人獻計,幾番緣由力述,識破敵人奸計!真乃是驚險萬分,只消踏錯一步,便是敗局無望!」

眾人在院中談說高人,有說有笑之際,也絲毫不曾察覺背後檐廊下有兩人人站立,暗暗听著他們講話。

「他們怕是知道這高人是誰了,可要掉了牙的。誰能想到一向不正經的胥家二小姐也會有此智謀。」

說話的是一位十五六歲的少年,穿一身藍色祥雲勁裝,長的是唇紅齒白,舉手投足亦是得體,一看便知是大家公子。

他的旁邊站著一位穿湖水綠碎花衣衫的女子,二人相貌倒有七分相似。

胥華被他逗的一笑,湖水綠的衣服襯得人兒極是明麗。

「我從小在山野中長大,不受束縛慣了,比不得你和長姐。下人們自然不會想到我身上去。你又不是不知,家中長輩也一向不喜我參與這些。」

原來她從小被胥仲宰送于山中拜師學藝,只隔幾年回家探望一次。府中下人對這個二小姐都不甚了解。

胥皓站在那里,年紀尚小,身量不足。但軍旅之人,自是身姿挺拔硬朗。

「二姐不遜男兒。不過小弟還是不明,二姐當時是如何看透這敵軍的連環誘敵之計。」

她眉毛一挑道;「兵數!」

頓後又道;「兩路敵軍,兵數皆是不足。可見若是真攻,必有後招。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只不過這大禹是既做了這螳螂,也做了這黃雀。單看這後山眉峰和城門哪一路之後仍有兵馬即可。」

胥皓到底還是個毛頭小子,一听此話,便是氣性上來,滿口不屑。「狡猾奸詐!活該他們像喪家之犬一般灰頭土臉。二姐妙計當真是大快人心。」

胥華看著胥皓憤慨模樣,玩性起來,想戲弄他一二。便道;「還記得我剛來舂陵那會兒,你帶我去後山眉峰找焰猴。可是路上因那樹漿還弄壞了一雙鹿皮靴子。」

胥皓臉登時微微發紅。他那日說帶胥華去看看那無意中發現的稀罕物。沒成想眉峰有一種樹,一到這個時節便流出粘稠樹漿。焰猴沒看成,還壞了一雙靴子。

可胥華也因此得了啟發,危急之時,命人斬了那片林子。汁漿遍地,粘的那些禹兵跟綁起來的花頭豬一樣,動彈不得。弓箭手再高處準備,射的他們是落花流水。連後面的那一路兵馬,都給嚇回去了。

胥華只笑看著他,抬手給他幾個暴棗。當日阻了後山第一路禹軍,原本是想給父帥爭取時間。沒成想,那第二路就此折了回去,卻是不費吹灰之力了。

「我听說二姐從璟山上請了援手,不知是否為真?」胥皓忙轉了話題,隨口問了一句。

胥華點點頭道;「沒轍了,在外吃了虧,只得回去搬救兵。不過這接下來的一件事還真的只有我那璟山上的師姐才能幫忙。算算時間信也該送到了。」

胥華說完又不由嘆氣。她從小還未懂得怎麼逃課,怎麼糊弄師傅,怎麼跟二師兄廝混的時候就懂得,不要輕易的麻煩她師姐年言妝。那利息不是太高,是忒高了。

「我們胥家軍能人輩出,到底是什麼事情只有你師姐能勝任?」胥皓不禁好奇。

胥華只笑道;「這還真的只有我那師姐能做的了。只是,我尚有一事不明。」說完亦露出擔憂神色,心里揣揣不安。

「什麼事?」胥皓見她失神,心有疑惑。與這位姐姐平日里雖相聚甚少,但是她一身真性情,卻極是讓他羨慕。

胥華呆愣片刻,沉思道;「還是兵數!」

大禹如今已經退出五十里。但若是這三路兵馬加起來,還不是那禹軍的真正實力呢?胥華甩掉煩思,看著院子里剛剛眾人待過的青楊樹。

秋天了,每年這個時候,是璟山最美的時節。漫山遍野的黃色,落葉一層層的,踩上去嚓嚓的響。

不曉得,她臨走時攢的一堆衣服,大師兄有沒有幫她洗了。

年華心知這公羊晴是明問暗審,但她不明著追究自己也是好事。便語氣盡量沉穩些道;「我與殿下遇襲時,那譚明宗口口聲聲說五王。譚家與五王也一向親密,有姻親之系。但實則是禍水東引之計。五王大勢已去,雖有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之說,但也不會蠢笨如斯。」稍頓,又一聲堅定道;「年華斗膽,是十三王爺!如今朝堂中,四王、六王任于兩省,十一王爺常年于軍中,唯獨十三王看似遠離局勢紛爭,實則韜光養晦。」

說出心中猜想後,她暗暗打量公羊晴的臉色變化。她也只是猜測,祈福之事由司禮監負責,而司禮監掌事的正是十三王禹祺霽的母家,德家。自先昭仁太子逝後,曾有六年時間,儲君之位懸空未定。于此空擋間,當今聖上的各位皇子紛紛擴展勢力。其中五王最為狠厲,十三王母家勢大,還有其余各黨勢力也快速崛起。

公羊晴听她分析一番後,垂了垂眼淡道;「你能思慮至此已是不錯,不枉我平日里為你講解朝堂局勢。十三王借刀殺人,禍水東引至五王府。此舉是想徹底讓五王無翻身的可能,也會憑著行刺間隙重挫殿下。」

年華听她話像是話中有話,不禁疑慮道;「難道還有其他的?」

十三王想要一箭雙雕,卻反過來被太子算計。如今聖上若是明查,太子必定是想方設法的讓那譚明宗跟十三王沾上邊。到時聖上必會動怒,但依照譚家和五王的關系,雖是有十三王沖了大頭,五王也必然受牽連。這才是真正的一箭雙雕,太子將自己從這個局中剝離出來,反成了執棋人。

但除此之外,難道還有什麼?年華心中甚是不解。

「年華,你可知帝王之術?」公羊晴對她一問。

年華遙頭,她又不是帝王,何以要知道這些。

公羊晴卻道;「你我雖非帝王,可伴的卻是這大禹一人之上,萬人之下的儲君!帝王之術便是統御、閱人、平黨。你心中勢必在想,殿下此舉意為削弱兩王勢力。錯!大錯特錯!若說滿朝上下誰最想看到五王東山再起,那必是殿下無疑!」

年華心驚,難測莫過帝王心。那人雖還不是帝王,但那睥睨天下的王者之勢,已無人可阻。可是他怎會想要五王東山再起?但公羊晴之後的話,才是真正令她對那人心生敬畏。

「朝中各黨勢力交錯復雜,平深制衡下牽一而動全身。殿下自入東宮再到後來的太子府,整整十一年。十一年苦心經營的朝堂局勢,怎會容許十三王說破就破。那譚明宗愚蠢,到現在還不明白是誰從一開始就在陷害譚家。黨派紛爭,彼此互相牽制,殿下穩居中庭。這便是帝王之術的統御。諸王玩弄的是權術智謀,而殿下要的是治國安邦。你可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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