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頗具現代感的英國機場,低調而舒適的頭等艙。

經過了令人耳鳴的上升期,飛機進入了平穩的飛行。金發碧眼的空姐推著餐車款款而來,她步態優美地走至顧笙歌身邊,微笑著詢問他需要咖啡或茶。

微笑著拒絕了她的提議,顧笙歌不著痕跡地側過臉,出神地望向窗外的天際。

不同于來時的模樣。

這一次的航班上,只有他自己。

十一黃金周就這樣在不知不覺中結束,臨行前鄭媽媽不舍的淚眼還清晰的浮現在眼前。出乎顧笙歌意料的是,眾人眼中一向嚴厲的鄭賢竟在他臨行前擁抱了他一下,還托他帶給霍啟一尊硯台以示問候。這些日子與他朝夕相處的鄭媽媽更是抱著他不撒手,硬是拉著他大包小包的為他添置了各種大牌,被他婉拒後,仍是態度十分強硬的通通塞進了他的行李箱。

就連一向最是沒心沒肺的鄭珩煦,都拉著他的手抱怨了好久。少年亮著眼楮囑咐他一定要多聯系的樣子,讓顧笙歌忍不住伸出手去揉了揉他的頭發。

少年的頭發烏黑而亮澤,手感卻並不柔軟。帶著倔強的意味根根挺立,就像……那個人一樣。

面色無波地垂下眼眸,顧笙歌盯著自己的手指發呆。臨行前那人略帶歉意的聲音還回響在耳畔,幾乎一刻也不得消停。

「抱歉,這邊還有工作,不能和你一起回去了。我會安排V姐去接你,你一路小心。」

不自知地垂下眼角,顧笙歌用手背擋住眼楮。他沒有理由去懷疑,那些所謂的「工作」是否真的存在。他也不想去追問,那人會做這樣的選擇是否與逃避無異。

他只知道,當站在他面前的鄭珩昭這樣開口時,他發現他甚至無法發出質疑或拒絕的音節。而最為諷刺的是,直到登機的前一刻,他依舊沒能想清楚。他和鄭珩昭,怎麼就會莫名其妙的走到了這一步。

疲倦的閉上眼楮,顧笙歌慢慢地把自己縮在座位里。距離飛機降落到A市還有整整一晚,窗外的天際也還是一如既往的蔚藍。可只是像這樣,獨自一人坐在這個豪華得有些寂寞的座位上,他就忍不住開始天馬行空的胡思亂想。

他想到了性格溫暖的鄭媽媽,想到了嚴厲又溫和的鄭賢,想到了那個脾氣很好的調養師,還有別墅後面那片金黃色的郁金香田。在英國的這段時間,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溫暖。無論是來自于自然,亦或是來自于他人的給予——或許有些事情,在旁人眼中很是稀松平常,但于他而言,它們統統都是前所未有的珍貴。

是鄭珩昭帶給了他這一切,亦是那個人教會了他如何去感念。但或許太過順遂的經歷總會讓人放松警惕。在那樣溫暖的環境中,他不由自主的忘記——眼前的這個男人,從來都不是專屬于某種位置的存在。

重生一世,與鄭珩昭的再次相遇,他感激且惶惑。顧笙歌曾經不止一次的想過,如果因為今生自己的選擇,陰錯陽差地改變了鄭珩昭順遂的人生,屆時他要如何挽回命運的偏差,才能償還那人原本順遂喜樂的一世。

可一路走來,鄭珩昭無處不在的溫暖關懷,幾乎讓他自然而然的淡忘了這一點。習慣了轉身就能看到他蘊著笑意的墨眸,習慣了對他傾訴心底微小的軟弱。習慣了瞥到他有些懊惱的神情,會莫名偷笑;習慣了感受著身邊屬于他的氣息,便沒由來的安心……

因為太過習慣,所以就不曾想過會分開。

因為不曾想過,所以才會在听到他說留下時,心底驀然像被抽空一般。

有酸澀的痛感順著心底蔓延到眼角,帶著灼燒的燙意。顧笙歌緊緊地遮住眼楮,黑暗里微紅的眼角像是在聲嘶力竭地嘲笑著他埋藏在心底最深處的秘密,讓他無處遁形。

心口的揪痛感清晰的傳達到神經時,第一個想到的,竟是某天的午後,那人對著電話盟誓般的堅定——

「你記好,從今天開始,我就是你的後台——」

心底的酸澀突然驚濤駭浪般滾燙地翻滾起來,像是要將他淹沒。用力地攥緊手指,顧笙歌緊緊地閉上了眼楮,排山倒海的酸澀感幾乎要將他的理智沖擊到潰散。

為什麼?怎麼會這麼難受……

不,重要的是,電話的那邊……

電話的那邊,究竟是——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難以置信的睜大眼楮,沈決忍不住對著听筒揚高了音量,

「你!讓我去接顧笙歌?!」

听筒的另一邊,意料之中的傳來了鄭珩昭得逞般的低笑聲,听著那人有理有據的解釋,沈決忍無可忍地捏了捏眉心,還是沒忍住有些憤憤的對著听筒怒喊出聲,

「就算是泰薇還在國外一時回不來,這種事也不該來找我!別告訴我你不清楚,現在我手頭的工作還有一大堆!這種派個助理就可以解決的事情你別想……喂?喂!鄭珩昭你!」

難以置信的听著熟悉的忙音,縱使沈決把拳頭握得錚錚響,終究還是忍不住一臉崩潰的爆了粗——

「麻痹的混蛋鄭珩昭!你他媽又掛我電話!!……」

英國,倫敦。

午後的陽光和暖的灑在身上,鄭珩昭收起手機,抬起眼望向面前那扇熟悉的門。

良久,他對著門整理了一下衣領,面色平靜的按下了一旁的門鈴。

有些急促的腳步聲從門內響起,鄭珩昭面色無波的看著眼前的門被急切的打開。

「你……」抓著門把手的手指略有些顫抖,門後的老人焦急而熱切的打量著鄭珩昭的身後,在再三確認了只有鄭珩昭一個人之後,才沉默地松開了門把手。

「……你,自己來的?」

像是在期待著鄭珩昭給出不同的答案,老人滄桑的眼中隱藏著隱約的惶惑。

「是。」沉聲地給出答案,鄭珩昭面無表情的抬起眼楮。他靜靜地打量著老人的表情,片刻後,他似笑非笑的翹起唇角,濃墨似的眸底卻像是蘊了一泊極寒的幽瀑。

「他已經回去了,昨天的飛機。」

不動聲色地觀察著老人瞬間褪去血色的臉,鄭珩昭唇邊的弧度也接連著無聲褪去。

沉默地垂下眼眸,他近乎遺憾地低喃出聲。

「我說過的。您不主動開口,我絕不會帶他來見您。」

「如今看來,倒是我賭錯了——」

顧笙歌走進A市機場的時候,糟糕到極點的心情已經被他拼命的平復了一些。

有些疲憊的抬起頭,他環顧著四周,試圖尋找著泰薇的身影。下一秒,肩膀被輕輕的拍了一下,顧笙歌回過頭,下一秒,他忍不住驚訝地低呼出聲——

「……沈總經理?」

坐在保姆車後排,顧笙歌盯著副駕駛上沈決的後腦勺,忍不住暗自感嘆著生活的不可思議。

那個總是冷冷清清不苟言笑的沈決沈總經理居然會親自來為他接機——

這可真是做夢都想不到的神展開……

聯系沈決平日里對自己的態度,顧笙歌覺得不難發現,沈決似乎屬于並不願意與他結交的那種類型。

面前的沈決像是有些不適的動了動身體,顧笙歌一驚,趕忙收回視線,垂眼凝視著自己的手指。其實也不能怪他這樣草木皆兵,畢竟在沈決面前,饒是活了兩世的他,都沒能成功地找準過自己的定位。

顧笙歌依稀記得,第一次見到沈決,還是在鄭珩昭的辦公室里。

那時他正坐在沙發上,饒有興趣地听著鄭珩昭吐槽說尹澤在拍戲時說錯了台詞,結果把導演都笑哭了。笑點一向很低的顧笙歌幾乎是瞬間就笑倒在了鄭珩昭的膝蓋上。然而當他擦著濕潤的眼角不經意地回過頭時,剛好就看到了西裝革履的沈決正拿著文件,神色冷淡地站在門口。

顧笙歌也不知道為什麼,那時的自己竟在看到沈決的一瞬間就下意識地站起了身。事後還被鄭珩昭嘲笑說,他當時活像一個偷偷開小差時被老師抓到的小學生,滿臉都寫滿了莫名的惶惑。

不知所措的掰了掰手指,顧笙歌抬眼瞄了下沈決的後腦勺,只覺得空氣中充斥著的沉默的尷尬,實在是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他猶豫了幾秒,想要開口說些什麼,卻又覺得實在不知道該從何聊起。

自從出道以來,公司就把他的工作安排全權交給了泰薇負責。那些泰薇無法決定的工作,也都會由鄭珩昭親自進行決策。有這樣一層原因在,可以說,他和沈決之間的交集可謂少之又少,像這樣的獨處更是沒有過。

大概是因為初見時的印象所致,顧笙歌大致能夠隱約感覺到,沈決對待他的態度,似乎總有些刻意的冷淡。甚至于有一段時間,顧笙歌隱約猜測,沈決大概是有些厭煩他的。畢竟有幾次,當他在鄭珩昭的辦公室門外遇到沈決時,即使他微笑著打招呼,沈決也只是幾不可察的點點頭,然後再目不斜視的與他擦肩而過。

這件事曾經讓顧笙歌困惑過,但事實上,他從未奢望過這世上的每個人都能對他心存好感。之所以會困惑,也只是在擔心自己是否在不經意間說錯了什麼話,是否得罪了這個人罷了。是以這樣的困惑並沒有維持很久,就被他遠遠地拋之腦後。直到今天他在機場看到神色高冷的沈決,之前的猜測才再次回到了他的眼前。

有些困惑地直起了身子,顧笙歌原只是不經意地抬起了頭,卻恰好和後視鏡中沈決的眼神對了個正著。

視線相接的那一刻,顧笙歌有一瞬間的驚怔。

沈決剛剛的眼神,分明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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