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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回】聞良言如醍醐灌頂•進金鯉卻茅塞頓開

卻說瑧玉等人至此已有數日。原先此地治水之官員見他兩個如今深受寵信,又甚有辦事之能,故而皆將那小覷之心收了起來,反要下意地拉攏他二人,如此便每日價想法教人前來打探。只是他二人原年少,那些官員自覺同他二人說不一處去的;待要教家中子弟同他兩個親近,卻又知自家小輩胸中無甚文墨,恐二人看輕,故而一直未曾得計。恰那日聖上面前無事,瑧玉同薛蜨兩個告了一聲,約著出門閑逛。今上因對馮岩笑道︰「你也在這里拘了好些日子,不若同他二人一道出去轉轉。」馮岩聞言,便謝了恩,自同瑧玉薛蜨兩個一道往外去訖。

幾人行至路上,薛蜨乃向馮岩笑道︰「霦琳這幾日辛苦。」馮岩道︰「那有甚麼辛苦的?不過在書房附近巡視,防著有人進來偷看折子罷了。」瑧玉聞言,便問他道︰「聖上同你這們說的?」馮岩道︰「正是。陛下教‘好生巡視著,休教他人趁著夜間進來偷瞧’;翌日又令我親去將那香爐倒了,務必教里面不見殘紙的。」瑧玉听了,同薛蜨對視一眼,便不復提此事,乃向馮岩笑道︰「雖是小事,卻也勞神。今日我做東,可有甚麼想吃的不曾?」馮岩也不同他虛讓,自想了一回,笑道︰「我聞這里有一種司馬懷府雞極好,只是一直不曾吃得;哥哥就請我吃這個如何?」

瑧玉見他不與自己外道,倒也喜歡,乃笑道︰「既如此,咱們就吃這個。卻不知這處那一家做得最好?」薛蜨道︰「那日聞人說,這里有一家名叫聚仙居的酒家,里面廚子最擅做這個的。咱們如今卻往那里吃來,豈不好?」瑧玉听了,便笑道︰「咱們就往那聚仙居去。」一時三人往街邊尋人問了那聚仙居在何處,便一徑往那邊行去。

及至酒家,三人往樓上坐了,伙計見他幾人坐下,忙送了一壺茶來,又問幾人吃何菜;瑧玉便道︰「你們這里卻有甚麼招牌菜?」伙計見幾人年紀雖輕,行止卻與眾人不同,更兼生得形容俊俏,料知不是常人,忙笑道︰「各位公子想來也听人說了,小店卻是以這‘司馬懷府雞’出名。此外還有一味 魚焙面,倒還可吃;其他諸如牡丹燕菜,蔥扒羊肉、扒廣肚,也還罷了。」薛蜨聞言笑道︰「這‘ 魚焙面’卻是何物?」伙計忙笑道︰「听幾位小公子口音,不是本地人士。這是我們這里一道名菜,將新出水的金鯉收拾了,劃了花刀,使那料汁細細腌上一回,再入油鍋里炸得酥脆,方撈出來盛盤,再澆上咱們店里大師傅特特做的糖醋汁子;又將余下的汁子上火一回,將那切得精細的面絲兒炸酥,只往那汁子里一放,可謂是甜中透酸,酸中透咸;其妙處一言難盡,還是要幾位公子親嘗了方知。」

幾人听他說了這半日,倒起了興,瑧玉便笑道︰「既如此說,就將這司馬懷府雞和 魚焙面皆做一盤上來。」伙計應了,便跑往後廚去傳菜。不多時送將上來,尚未吃時,便聞得香氣撲鼻;及至動箸,只覺鮮香滿口,各自稱贊不迭。瑧玉吃了幾筷,心下暗想道︰「只可惜玉兒不在,若嘗了時,定然也愛吃的。」如此倒頗為抱憾。

一時幾人吃罷,瑧玉取銀子會賬時,忽地心下一動,道︰「這菜若做了我帶回去,或就不如現時酥脆了,倒為可惜;不然倒可教後廚做了帶將回去的。」伙計忙笑道︰「不妨事。也有客官往我們這里定了菜,教送了家去的;後廚自然有法子令這魚如剛出鍋的一般酥脆。」瑧玉聞言,便又教他做了一道 魚焙面,定了一個時辰後來取;與了他銀子,便同薛蜨馮岩兩個往外去了。

一時出得酒樓,馮岩笑道︰「他家的菜果然不錯。只是這水患年間,卻那里有這許多人來吃?可不是要蝕本了麼?」瑧玉道︰「自然是有人來吃的。你方才不聞那伙計說常有人教做好了往家里送去?無論這年成如何,總是有人不缺銀子。」馮岩聞這話,倒嘆了一回,乃道︰「路上瞧見的那些饑民,連一飯也不能夠得;如此想來,倒覺慚愧。」薛蜨見他如此,乃寬慰道︰「又不是你之過錯,霦琳何必自責。你縱不吃這魚,將銀子都給了他們,也無甚用處,倒不如將這差事辦妥帖,便是助他們了。」馮岩聞之茅塞頓開,笑道︰「多謝兄長,竟是我矯揉造作了。」瑧玉笑道︰「也不是矯揉造作;只是天下之事,卻都要從大出著眼的;霦琳是個有大志向的,很不必將自己囿于這些瑣事。」馮岩听了這話,倒不作聲,不知想些甚麼;瑧玉同薛蜨見他沉思,也不再說此事,幾人往街上游玩一番,約莫著過了一個時辰,便往那聚仙居取了魚,一徑往回而來。

及至門口,瑧玉便向他二人笑道︰「咱們一道去,將這魚進給陛下;再將今日所見說上一回。」馮岩聞言猶在怔忡,薛蜨忙笑推了他一下,方才回神,便整了整衣冠,同瑧玉一道進去了。

彼時今上正負手在房中,看一干侍從在那里擺飯,見他幾人來了,笑道︰「吃飯了不曾?朕這里正在排膳,不若一道吃罷。」瑧玉笑道︰「多謝聖上。我三人已是在外面吃過了來的;見那聚仙居的一味 魚焙面甚好,斗膽拿來進于陛下的。」今上聞言,方見他手中提了一個食盒,乃令人接過了取出,笑道︰「到底是你們少年人有趣。胤之向來于這吃食上不甚在意的,如今既這們說,想來這魚極好。」一面侍從用銀針試過,見並無異樣,乃往桌上擺了。

今上看時,笑道︰「這卻是個新奇想頭,京里不見的。」于是便取了銀箸,拈了一點放入口中,贊道︰「果然不錯,是那一個廚子做的?」瑧玉笑道︰「是那聚仙居的廚子。今日去時,還聞那伙計說常有人往那里定了教送去家里呢。」今上听了這話,倒為沉吟了一回;及至飯畢,便向馮岩道︰「你教人出去往四下酒肆里問,自這水患之後,都是那些人家常往酒家來的;只是不可露了行藏。」見馮岩唯唯應了,又笑道︰「你不必惶恐;此亦不是甚麼大事,不過證我心下之猜測耳。」馮岩聞得這話,乃躬身應是;便同瑧玉薛蜨等人從房里出來。

瑧玉見今上如此情狀,便知他對當地一干官員貪污之事早有懷疑,此事不過由小見大;況知今上為人寬和,必不至連累無辜之人的,倒也不為惶惑。他今日進這魚,原就為的再觸一回聖上心事,如今見已達所願,便知自己先前所想不差,心下安定;及至同薛蜨回房,便笑道︰「霦琳此人實是教人不願不信。只須同他處得兩日,便知他為人赤誠,再無一點歪心思的;連聖上也有心用他。只是此事恐有些難處,沒得教人恨他;少不得仍是要助他一番的。」薛蜨聞言也稱是,兩人又各自看了一回書,便熄燈睡下,別無他話。

卻說今上于新鄉一帶已是盤桓數日,各處官員也不敢掉以輕心,皆日夜巡查;眼見此地水患已是漸漸地被遏住了,今上便惦著往其他去處巡看,于是命一心月復之臣名喚何平者留在此地監守後續之事,令人打點行裝,意欲過幾日往南去。原先治水之官員見今上並不曾問此地貪污錢糧、囤積居奇之事,乃放下一半心來,面上卻依舊勤謹,只恐聖上查問。瑧玉薛蜨幾人近日卻無甚事,乃往附近各處去閑逛;眾官員道是二人終是少年心性,如今無事,自然是要好生頑一回的。況今上也不曾怪責幾人,故各人皆無話,反倒暗令家中子弟同他幾個交好,又引著往各處去游玩。瑧玉幾個也不復辦差之時端肅模樣,亦不曾賣弄自己才能,只同眾人說說笑笑,又往各處去頑,不幾日便熟了。

如今那些子弟聞得幾人不日便將動身,竟有個戀戀不舍之光景,乃每日輪流做東請他幾個,言定日後再會。那日眼見將至起身之時,瑧玉便同薛蜨笑道︰「好容易來一遭,畢竟要稍些東西與家里人去的。只是此間伴駕,倒不好帶太多東西。」薛蜨笑道︰「哥哥可是聰明一世,卻糊涂一時;此處難道沒有驛站的?屆時往聖上那里告一聲兒,就將這些頑意裝了箱子,教人送將回去,豈不便宜。」瑧玉道︰「好固然是好,只恐教人說嘴;萬一有個甚麼事故,不好說清楚的。如今只揀些輕省東西帶著罷,若他日有了空閑,自帶他們來頑豈不是好?」薛蜨聞言,便也稱是。于是二人只揀精巧新奇之物買了些,打在自己行囊之中;過得兩日,便隨駕乘船順運河南下,往揚州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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