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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四十三回(倒V)

【第四十三回】試策問兄弟雙進士•知家學父子兩探花

至閱卷日,今上親簡之八名讀卷官便往內閣去了。賈政于前科欽點為讀卷官,如今卻要避嫌,故不曾來得。一時幾人至堂中坐定,分了卷子,各各翻讀。卻說那讀卷官中有個叫趙鵬海的,與趙鵬宇是堂族兄弟,原是科舉出身,現為殿閣大學士,見是滿月復經綸、博古通今之人,連任數屆讀卷,更兼行事鐵面無私,多有那鑽營之人嘲其迂腐。林海當日在京中同他原也有些交情,故瑧玉同薛蜨兩個也曾來他府中拜望過。鵬海性子雖端肅,卻極是愛才之人,見瑧玉薛蜨兩個歲屬尚少,卻應對敏捷,心下自然歡喜;且並不為薛家是皇商而小覷了薛蜨去,乃將二人都收于門下,行了拜師之儀。只是如今殿試乃是聖上親自命題,鵬海恐他二人閱歷尚淺,于這策論上不能,早于前日便勸道︰「你二人年紀幼小,能有這般成就,已是罕見了。聖上卻是偏重干練純熟之人,不若經些世事再考,或可更佳。」二人早知這進士便是功名盡處,無論中得甚麼名次,皆不可再考;故也知鵬海好意,然心下已有計較,並不曾听得,乃一意要入場的。及至考前,不過往趙家去了一回,便自行在家,直至開場,便往殿上而來。

鵬海原覺他兩個少年意氣,況一路考將過來皆是順風順水的,只怕一朝未曾登得一甲二甲,取在三甲之中,到時得個同進士,不免可惜,本欲令他兩人下科再考;然如今三皇子已對皇位虎視眈眈,到得三年之後,尚不知又是何光景,只得罷了,乃暗自嘆息道︰「若此二子多些時日磨煉,自然是人中之人。如今雖也不差,終恐過于年幼,空有文才,于策論上卻有些不足之處。」又見他二人赴考之心愈堅,只道他兩個因會試皆在十名之內,對這殿試亦覺手到擒來,不好深勸,心下略有些不喜,亦因避嫌之故,不曾與他二人多說。如是至閱卷之日,便往這邊來了。

如今鵬海便將桌上之卷一一看來,及看到一篇時,面色為之一變,又急急看完,回味一番,不免失聲贊道︰「好文采!」眾人聞之都往這邊來看,先見字體莊雅,洋洋灑灑一篇下來,竟無一處涂改;再留神看內容時,只見條分縷析,極盡精詳,更兼行文老道,不讓積年之臣。一時看罷,皆驚異道︰「此子卻不知是何家的,竟有如此見識。」鵬海笑道︰「既諸位同我之意相同,少不得將他揀將出來。」幾人皆稱是,都取筆往上畫了圈子,放在一旁,又各自看其他的。

不多時又有一人笑道︰「這一回竟出了這們多奇人。想來這一篇也可同那一個同列耳。」眾人又傳閱過,皆看一句驚奇一句,乃拍案叫絕道︰「先前那篇原是將題解到盡處,雖同其他人立意相近,卻顯是勝出一籌的。這篇卻是劍走偏鋒,然其言之有理,竟似在那篇之上。」于是又將這一篇取出。至全部卷子讀罷,幾人又議了一回,將這兩篇之外又選出八份來,總計十人,待明日便呈上去的。鵬海素日也曾見他二人所書,將十名中看了一番,卻見並無同兩人字跡相似者,倒暗自嘆了一場,于是令人將彌封拆開,以查對姓名籍貫;眾人亦都要看那兩個是誰,皆湊將過來。誰知看了,皆吃了一驚,其中尤以鵬海之驚為甚,只恐自己眼花看錯,又細細瞧了一番,方知是真,乃回驚作喜,暗道︰「原來他兩個果然有過人之處,倒是我小覷了他。」

原來那二人不是旁人,先前所看之卷正是薛蜨的,此後那篇卻出于瑧玉之手。他二人本有此能,不願教人說徇私舞弊,乃下意改換字跡,故鵬海也不曾看出。如今鵬海見了,乃對幾人道︰「不瞞各位,此二子雖是我門生,卻因年紀尚幼,並不曾多教導甚麼。他二人又下意將字跡變化了,故如今方知得。」眾人皆知他素日剛正,聞言皆稱是,又有人笑道︰「當真‘雛鳳清于老鳳聲’了。聞說此二子皆未至弱冠年紀,是這一場中年歲最小的;卻寫出這般錦繡文章來,教他人愧死。」讀卷官中也有不知道的,聞言更甚為詫異,又看了他二人籍貫,乃笑道︰「原來這林瑧玉是林大人的公子。林大人當日便是探花郎,果然父子一脈,皆是高才之人。」如是又議過一陣,及至明日,便將這十篇一並呈將上去。

卻說今上看了幾人所作,亦覺瑧玉薛蜨兩個有過人之能,為其余八人所不及。又看了瑧玉的卷子,記起來是誰的,況其所言雖與眾人不同,卻同自己心下所想不謀而合,本欲就取作狀元的;卻又聞知他是林海之子,倒躊躇起來,乃想道︰「自古以來,未見有子高于父者。故此子雖有狀元之才,卻不得取狀元之位了。」因此只得將瑧玉點作探花郎,又點薛蜨作了狀元,又有一喚作梅信芳的,乃是梅翰林之長子,今年方二十一歲,今上喜其所作循規蹈矩,並無一絲逾越之處,乃點作榜眼。然終惜瑧玉之才,乃暗自記了,意欲另行封賞。一時欽定御批已畢,填榜官填了金榜發出,又令即時傳三甲進宮面見。

瑧玉同薛蜨此時亦同眾人一道在發榜處候著,忽見快行宣來喚三甲之人覲見,瑧玉聞得薛蜨取中狀元,乃向他一笑。又聞自己取了探花,倒不出所料的,也未見面上如何喜不自禁,乃謝了皇恩,自整了衣冠同薛蜨梅信芳兩個隨來人而去。眾人見幾人皆為年少,有心下不平的,有艷羨不已的,各自想了一番,又交頭接耳一陣,方又去看其他人所錄名次。

及至上殿,幾人叩謝過了,皇上便命賜座,一一問其三代鄉貫年甲等事。及至瑧玉上來,今上對他本留了心,當日只看了一眼,未及看清,如今細細打量,乃恍然大悟,暗道︰「我只疑當日見他眼熟,今日方看清楚了,可不生得像宛宛麼!」因又想道︰「他父親原是同馮家有親,或者因此相似,也未可知。」因此愈看愈是喜歡,乃溫聲道︰「你父親便是林愛卿麼?果真家學淵源,只可惜林愛卿當是便是探花郎,你取不得狀元。」

瑧玉如今方才見了自己這身體的親父,見他面色間有些酸楚,心下一轉,便猜知他看出自己同皇後相似,又見其神色溫和,倒想起當日康熙聖祖來,料知這血脈親情果然冥冥之中自有牽引,一時心下也有些慘然,忙收斂心神回道︰「臣父同臣皆多蒙聖上青眼,世代沐浴皇恩,感戴不盡。況文起同梅兄皆是高才之人,臣能得同列三甲,已是聖上恩典。」今上聞他直呼薛蜨之字,乃笑道︰「你同薛文起原是親戚,如今二人皆列三甲,到也是一番佳話。我聞得趙愛卿說你二人又是結義兄弟,如此更好,果然‘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了。」瑧玉忙又行禮,一時今上詢罷,方才同薛蜨二人退了出去。

原來聖上所道之宛宛,便是皇後小字。其父行伍出身,先上皇曾賜一寶劍,名曰「宛馮」,因此取了這個名字。其自幼與皇上相識,先皇親定的親事,成親之後也甚是魚水相得,所出之子方至三歲,便封太子。只是日後出了太子謀逆一事,正值南越國來犯,又見三皇子將證據呈來,其言之鑿鑿,由不得人不信;即便如此,皇上也不曾立時下令誅殺,只令將其擒下,听候發落。誰知不幾日,乃聞得太子事敗自盡,皇後焚宮,乃怔了半晌,令人將皇後以禮殯葬,幼年而夭的小皇子追封親王,待馮家也只如從前一般,並未降罪。朝中有人參馮家同太子一道謀反,也因未得實證擱置一旁,況馮朝宗平南越之亂有功,故將此事只不提起,此後待馮家仍是如舊。

原來當年南越來犯,今上御駕親征,恐宮中生事,便令皇後秘密往行宮去,太子往江南鎮守,募集軍糧;三皇子留在京中駐守。三皇子卻早在太子身旁埋下眼線,平日便暗中在他面前說逼宮自立之事;又道如今京中無君,乃是大好機會。太子聞之倒也有些蠢蠢欲動,只是尚思君父之恩,不敢造次。三皇子見他久久不肯上鉤,恐放過如今之機,乃一不做二不休,索性誣太子造反,並偷得其印鑒,偽造證據呈至君前;卻不想今上雖為震怒,倒不曾亂了心神,只令將他拿來听候發落,因此令太子身邊之人尋機下手,對外詭稱其畏罪自刎;又令人弒了皇後同小皇子,只道皇後恐降禍娘家,自行了斷,以為掩人耳目。

三皇子自以為此事做得周密,然「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今上對太子謀反一事心內存疑,太子此人雖性情暴躁,行事魯莽,卻暫且不講,更知皇後雖性情剛烈,卻不至狠心如此,依他往日性子,若說焚宮,倒也罷了;只是使小皇子一道殞命,倒為可疑。況當日擒拿太子之事,原是不令皇後知曉的,定然有人走漏風聲,令皇後得知太子死訊。因此暗里令心月復去徹查此事,幾年下來,也將其間秘辛查出了□□分,不免心灰意冷,卻冷眼再瞧之時,大皇子少年便歿了,二皇子便是太子,也被他設計害死;四皇子生性愚鈍,五皇子便是皇後之小兒,當日皇後焚宮,小皇子亦死于非命,再無人同他爭鋒,若當真剪了他去,自己後繼無人,朝中不免大亂,故而只得將這些事體一概壓在心間。三皇子卻羽翼已豐,對他不過面上恭敬,宛然已將自己當做了這儲君人選,等不及老聖人下世,便在朝中大肆收攏起人馬來。今上觀三皇子全無手足之情,早已心冷;及至四皇子出宮分府不到一年便薨逝,明知是他所為,更是對他厭憎到了極處,故而一直未立太子。即雖再無旁人,卻也不願令此人繼位;如此自欺欺人罷了。如今見了瑧玉生得有幾分像皇後,又深知三皇子性子,倒起了憐才之意,乃想道︰「若老三做了皇帝,依著他性子,自然看著此子不過,好歹尋個法兒保全他才是。」如是又想了一回,不在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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