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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回】五陵子意氣爭長短•玉面郎神箭救死生

一時幾人至了醫館,那郎中為少年診治已畢,道是並無大礙,不過流了些鼻血,面上有些青紫罷了,上些藥便無事。那少年坐著讓郎中上了藥,又討水洗了手臉,將衣冠整理了,便向瑧玉等人見禮道︰「多謝幾位世兄。在下陳也俊,這位韓世兄是識得的,只不知這二位世兄如何稱呼?」馮岩亦起身行禮,說了自己名字。瑧玉薛蜨忙還禮,兩下通了名字,馮岩便向瑧玉笑道︰「原來是兄長。咱們兩家原是有親的,那日兄長往我們那邊去,我竟不在家,故而不曾見得。」薛蜨因笑道︰「這里不是說話處,咱們且出去吃酒,我作東道。」眾人聞言,都同他往外邊來。

一時幾人隨薛蜨行至一家酒樓門口,抬頭見牌匾上是「醉仙居」三字,一徑進去,便有跑堂的來將五人引至樓上一間臨窗的雅間,又問點何菜。薛蜨便讓馮岩二人點,那喚作陳也俊的少年面薄,只推讓眾人;薛蜨因笑道︰「原特特請你們的,又讓起他兩個來。若不為你二人,我也不請他們了。」說得瑧玉同韓奇都笑了,馮岩方點了兩個,陳也俊也學樣點了。薛蜨又將往日瑧玉同韓奇愛吃之菜加了幾個,令去做來,幾人暫坐著喝茶說話。

薛蜨因見馮岩生得不俗,料知他素日也是習武之人,便笑道︰「今日咱們既會,則是有緣,此後常聚才好。我本待明日往射圃去的,若兩位無事,便一道去可好?」韓奇聞言雙手亂搖道︰「要去你們去,我且不去的。」瑧玉知其向來荏弱,于騎射一事並不精通,乃笑道︰「那個還笑你不成?不過閑時作耍罷了。」韓奇聞言,只得應了。馮岩素日也曾演習騎射的,聞這話便想︰「若不去,只怕薛家公子面上不好看,疑我薄了他;況瞧著他也是任性灑落之人,倒堪為交結,林家兄長同他又親近,如此想來,還是去的好。」于是笑道︰「薛兄有令,在下莫敢不從。」幾人又敘了歲齒,那陳也俊如今方十一歲,韓奇十二歲;馮岩與瑧玉薛蜨兩個同年,只是生日略小些,當下各改換了稱呼,一時菜已上來,于是又吃了一陣子酒,方各自拜別,不在話下。

翌日幾人便往射圃而去。瑧玉同薛蜨各帶了自己常日用的弓箭,及至約定那里,卻見韓奇空手而來,乃問他之弓箭在何處。韓奇把頭一扭,道︰「我知你們要看我的笑話,特地不帶來的。」二人聞言都笑,不好再強他的,乃一道往射圃而去。及至那邊,見馮岩同陳也俊兩個業已到了,二人身上皆掛著弓同箭囊,幾人見過,便一道往圃中而去。

及至圃中,早有幾個草靶支在那里,幾人各自取了弓箭站定。瑧玉留神看時,見馮岩今日一身素銀,腰間系一條天藍鸞帶,足登青緞小靴,越顯得英姿颯颯,其搭箭彎弓之勢駕輕就熟,竟不輸與薛蜨的,乃心下暗自贊嘆。蓋因薛蜨前世便諳熟騎射,如今重生,亦勤加演習,故少有能同他比肩者,而馮岩小小年紀卻有如此之能,著實令人可驚可嘆。因見他往那箭囊里取了箭矢,便著意看他射得準否。

原來馮朝宗只令幼子不得顯示其雙臂神力,到不曾禁了他騎射之事,因此馮岩當下也不藏拙,拈弓搭箭便射,只听得一迭聲破空之響。定楮看時,只見那箭矢盡扎在靶心之處,其中兩支竟幾透草靶;眾人都拍掌叫好。韓奇見了,咋舌笑道︰「這靶子可用不得了。」正在稱賞,只听身後有人笑道︰「好箭法!」眾人回頭看時,見是衛若蘭同馮紫英及寶玉兩個來了。彼此見禮過,寶玉見馮岩面生,乃笑道︰「這位兄弟我卻不認得的。」馮紫英便告訴了,薛蜨便對馮岩笑道︰「這便是我姨父家的表弟,名喚寶玉的是。」馮岩早聞他素日行徑,雖不以為然,倒也不曾現在面上,當下同寶玉兩個行禮罷,馮紫英因笑道︰「今日來得巧,竟遇見霦琳也在這里。常日里聞人說你是神射,竟未曾得見的,如今一睹,方知此言非虛。」馮岩忙笑謙道︰「哥哥謬贊了,不過閑時的頑意,那里就稱得上神射。」

那衛若蘭聞言,顧自向馮紫英和寶玉兩個笑道︰「你們真個有趣,皆不同自家親戚出來,反同外人混在一處的。」寶玉方可,馮紫英聞言,面上倒微微變色,顯是有些不快。原來他父親同馮朝宗兩個是同宗的兄弟,雖未有甚麼矛盾,關系卻也原非緊密;及至他和馮岩這一輩,更無甚多來往。蓋因當日馮長安聖眷正隆,馮紫英之祖父恐人言其攀附權貴,又恐其功高震主引得老聖人猜忌,故有意遠著;前些年又出了皇後同太子之事,馮朝宗為去聖上疑心,乃將軍權交出,回至京中;紫英之父卻因平叛有功,擢升神武將軍,為保自己仕途平順,更不曾同朝宗有親近之意。平日紫英亦極少同馮岩一道的,如今衛若蘭直口說將出來,未免羞赧,乃不發一言。

陳也俊原同他和衛若蘭相識,見狀恐二人尷尬,便笑道︰「親戚自然常日見的,難道一定日日在一處不成?」寶玉聞言,也笑道︰「此話有理。不說別的,且說我罷,我是個最懶待動的,若不是馮兄同衛兄兩個要比箭,硬拉著我來同他作見證,我且不來呢。」韓奇聞他這話,便將他劃作自己一黨,乃道︰「二世兄此言深得我心。原是他們幾個內行的想顯示自己,倒把我們外行的拉來作見證。」說得幾人笑了,馮紫英乃正色道︰「若蘭于這箭法上頗有建樹,我卻是比不得。只是不知他同霦琳兩個誰又強些?」原來紫英惱他方才那話,知其不如馮岩的,有意教他出丑;果然衛若蘭道︰「究竟誰強些,比試一番可不就知道了?」便往身上取下弓箭來,要與馮岩比試。

馮岩原不欲與人爭競,奈何見他這般情狀,心下想道︰「若我不同他比,少不得教他猜疑我怕了他。」便笑道︰「還要請衛世兄手下留情了。」一面說著,衛若蘭因見有人來換這草靶,乃道︰「咱們且不比射靶子,瞧著沒甚麼趣兒,不若換個花式。」馮岩道︰「願聞其詳。」衛若蘭便道︰「咱們便仿著先皇當日取武狀元的光景兒,于這處吊一個環子,在其之後立一木板,在遠處用箭去射;這箭要不偏不倚從那環中穿過,再入那板子上的方可。」韓奇同陳也俊聞言都咋舌,皆道︰「過難了些。」馮岩笑道︰「果然衛兄好計較,就是這樣。」一邊小僮聞言,自去布置不提。不多時掛起兩個環子,二人分左右站了,其余人便皆退開,自站在一邊看不提。

因馮岩在家中之時原也曾射過這個的,況其箭法原強,故而絕不怯陣,當下拈弓搭箭,望圓環竟射。轉眼已是九箭射過,箭箭不空;轉頭卻見衛若蘭止射得六箭,自己遠較他為快,況他只有四箭得中,另兩箭卻是打空了,乃暗想道︰「不可教他輸得太過難看,不如放慢些。」乃慢慢將一支箭取出搭在弦上,卻不射出,只往圓環瞄去。

卻說衛若蘭又是一箭打空,不免心下焦躁,見馮岩有意容讓,不惟不覺感謝,反更添了惱意;因知自己這般比不過他的,乃將弓一放,自將束發帶子解下來系與眼楮之上,卻是要盲射了。他在家中原著意練過的,料想馮岩于這上必不如他,故而心下微微得意,俯身撿起弓箭,搭上弦便射,忽聞身後幾人齊齊驚呼,忙把發帶扯下來看時,亦心下大驚,暗叫糟糕。原來他方才將弓放下,有一小僮只當他已射罷,便往前去收箭;誰知他又拉弓射來,听得眾人驚呼之聲回頭看去,直嚇得呆在原地,也忘了閃躲,眼見那箭望他直奔而來。誰知就在那箭頭離他約有三步之處,只聞丁的一聲,另一支箭斜刺里飛出,正撞在衛若蘭所射之箭頭上,兩支箭雙雙落地。

原來卻是馮岩見這邊情狀,忙將箭矢轉向,望衛若蘭所射之箭打去,正將那箭撞落,救了那小僮一命。那小僮早已嚇得呆了,回過神來,忙跑到馮岩面前叩頭,謝其救命之恩。衛若蘭見此,不免又愧又氣,乃將弓往地下一擲,轉身徑走。馮紫英同寶玉見此,亦不好再留的,乃向幾人告了一聲罪,轉身去追衛若蘭去了。馮岩見狀,倒有些尷尬起來,乃後悔自己一時意氣,應了同衛若蘭比箭;誰知又招致這番事,想來已是得罪了他,心下便有些不自在起來。韓奇卻猶自未覺,見幾人走了,乃大笑道︰「這衛公子常日目中無人,如今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霦琳,你可算將他這銳氣打了下去,也替我出了往日之惡氣!」

陳也俊見馮岩面上懨懨的,忙拉韓奇道︰「你少說兩句罷。」瑧玉同薛蜨便知馮岩心思,對視一眼,瑧玉便笑道︰「霦琳不必如此。常言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今日至少也是造了八極浮屠的功德,如何反不歡喜?」馮岩聞言,勉強笑道︰「乃是我年輕不知事,若不同他比,也不致引出這番事來。」薛蜨笑道︰「有的人便是如此,並不是你禮讓他就能了結的。今日霦琳既勝了這場賭賽,又救了一條人命,我們原該賀你才是。」韓奇同陳也俊聞言皆稱是,便令跟著的人收了箭囊,一道往酒樓而去。馮岩本不待去的,奈何韓奇作好作歹地扯住了,陳也俊又在一旁勸著,方同幾人去了。卻說自此一事,瑧玉薛蜨兩個便覺馮岩此人赤誠可愛,堪為結交;馮岩亦覺他二人甚通情理,好感愈增,心下亦有計較。如此至了酒樓,幾人又輪番敬過馮岩,便將此事暫為揭過。如此無話。

【注︰馮家沒讓馮岩知道瑧玉的真實身份,也沒讓瑧玉知道馮岩的真實能力;

馮岩掩飾的是自己的軍事指揮才能和力大無窮之事,不是他的單兵作戰能力;

馮家和林家的親戚關系是這樣︰馮長安的夫人姓林,和林海的父親是本家兄妹;林家當時是列侯,也就是說,馮老夫人是林老侯爺的本家佷女。為避免行文嗦,正文中不再寫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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