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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安寺的那處後院只寂靜了一小會兒後,院門外又走進來一人,進門後便徑直走到墨塵身邊,附耳低聲稟告道︰

「顧大人說,公子明日就要何大人自行向陛下認罪,七王爺那里像是已得了風聲,顧大人讓您今晚務必看緊了何大人的家眷。」

「明白。」墨塵簡潔回答。

「對了,」墨塵突然又想起什麼來,問道,「今天白天與我們搶人的那個女妖你們有沒有告訴顧連晉?」

「說了。」那人想了想,又說道,「顧大人只在听了我們說後,自言自語了一句︰難道是那個阿綠……」

「阿綠?」

「好像還是個先前去過公子府上的女子。」

「是嗎。」墨塵若有所思地道一句。

他大多數時候都待在輕幕閣,主要替公子裂月做外面的事情。府邸里面的事,素來是顧連晉在管。

既然府里知道那女子的身份,他便也用不著去再去查了。

另一邊,公子裂月府上今夜也又有一個客院亮起了燈火。

院中守了一眾佩劍侍衛,神色凌肅,顯然一副看管犯人的姿態。

這樣的狀態一直維持到下半夜,院中燈火方熄,又一批輪班的侍衛代替了前一批,這才真正有了入夜的氛圍。

換班時,院子里的人窸窸窣窣地響著,人影晃動。房中的那人本就心情煩悶,翻來覆去,听到外面的聲音,更覺得這一夜自己是怎麼都睡不去了。

一陣窸窣過後,門外聲音終于消失,耳邊一下子寂靜下來。他剛覺得稍稍舒心了一點,可不過片刻,他的心底卻又突然莫名地一墜——這院外的寂靜似乎有些過頭的感覺。

他立馬警覺地翻身轉背坐起,然後便看到只有幾縷月光斜射進得昏暗房間里,赫然站了一個縴細窈窕的身影。

何天宿的心跳猛然加快,眼中涌上濃重的恐懼神色。黑暗中,他根本看不清那人的臉,也看不清那人的穿著,只見那人一動不動站在房間中央,仿佛正盯著他。

「你……你是什麼人?」何天宿哆嗦地問道。

「你不用管我是什麼人。」是個听上去十分清冷而又好听的女子聲音。

不過對于此刻的何天宿而言,再好听的聲音也只能讓他緊張害怕︰「你來找我做什麼?」

「何大人,反正你明日就要死了,何至于現在還這樣擔驚受怕?」女子輕笑著嘲諷他一句。

「明日死是明日的事,和今夜有什麼關系!」何天宿一面驚怕不已,一面卻又忍不住辯駁一句。

「這麼說,今夜你是不想死的?」女子淡淡反問一句,像是在向他確認他剛剛說的話,語氣卻有些詭異。

他猛然打了個寒顫,不知道這女子究竟是什麼意思。

女子淡淡道︰「如果你想安然待到明天,那麼便老老實實地回答我幾個問題,如何?」

他遲疑了一下,問道︰「是公子裂月派你來的嗎?」

「誰派我來的有區別嗎?」女子笑一句。

「如果是公子裂月派你來的,那你無非是想問我七王爺的事情。」

「如果是他派我來的,我何必特地挑這個時間,又迷暈院外的侍衛這麼費事?」女子悠悠然問道。

何天宿想了想,心道也是,便又問︰「你想要問我什麼問題?」

——「你可知道‘冰痕’這東西?」女子悄然問道。

何天宿眼中的目光咻然一驚,似是十分意外。

女子輕笑︰「看來這個問題可以跳過了,畢竟答案已經很明顯了。」

何天宿還想要矢口否認,可女子已經問出第二個問題︰「冰痕可在七王爺手上?」

「七王爺的事,我可不知道那麼多。」何天宿這回忙著搶答,苦聲說道,「我一個平日里替王爺跑跑腿的人,上面那些事情的細枝末節我一概不知。」

「可我听說七王爺平日里最信任的就是你,那些不方便叫其他人辦的事情他也一概都交給了你去辦。」女子聲音冷然,顯然不信他的話。

「姑女乃女乃,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何方神聖,問這個冰痕做什麼,可我是真的不知道它在哪里啊。」何天宿不由求饒道。

女子似是猶疑了一下,沉默片刻,又緩緩道︰「那你是怎麼知道冰痕的?若非七王爺向你透露,你一個小小的沉月刺史怎麼會知道它的存在?」

「我……我……」何天宿一時回答不出。

「咻——」

一根光芒細冷的銀針突然向床的方向射去,從何天宿的耳邊險險擦過。

何天宿被這突如其來的一下嚇得全身都簌簌發抖。

「我不想殺你,但如果你不想它落到你身上,最好不要對我有所隱瞞。」女子繼續清緩說道。

「我……我是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何天宿忍不住哭道,「我確實知道冰痕,那是因為七王爺先前想要得到冰痕,讓我聯系過當時待在舊靈都的細作,讓他們在各方都還來不及察覺的情況下從舊靈都偷得冰痕。但後來這件事都是七王爺和那邊直接通信的,之後到底怎麼樣了,我根本不知道。」

「那七王爺究竟有沒有拿到冰痕?」女子忍不住追問。

「我是真不知道啊!七王爺不主動與我說的事情,我哪里敢問?」

女子看他驚恐無奈的樣子不像是裝出來的,只好作罷。

「你聯系過的細作你可知道他如今在哪里?」

「沉月軍隊從舊靈都撤離時,他便不知所蹤了。」何天宿答。

女子沉默,似乎覺得已無話可問。

「姑且相信你。」

言罷,女子就轉身離開了。

行至院外,身著一襲白衣的男子在月下等待,正是公子裂月。

夜沫原先是怕直接讓公子裂月去問,何天宿不會肯說實話,因此才特意以第三者的身份介入其中,減少一點他的戒心和出賣七王爺的負罪感。可沒想到,冰痕根本不在他手上。

「怎麼?你可從他口中問出些什麼?」公子裂月見了夜沫便問道。

「七王爺確實有讓人在舊靈都偷過冰痕,但何天宿並不知道冰痕最終有沒有到七王爺的手里。」夜沫答道。

公子裂月聞言臉上露出一絲狐疑︰「這麼說,冰痕有可能正在獨孤拓手上,但也有可能根本不在。」

「你覺得在他手上的可能性有多大。」夜沫看向公子裂月,問道。

公子裂月想了想,輕笑了一下︰「這我不敢說。按目前的表面狀況來看,我覺得這個可能性並不大。但獨孤拓本來就是極耐得住性子的獵人,哪怕他手中已經握了什麼沉穩的籌碼,也不一定會做出過多的動作。」

「不過,我基本可以確定︰冰痕就在我們沉月。」公子裂月又補充說道,「當時白國的人對我緊追不舍,就是因為冰痕被我們沉月這方的人拿到了,白國想不出其他人,便一心覺得它是落到了我手上。」

夜沫點了點頭,目前卻也無可奈何。

「明日,你覺得你的事會一切順利嗎?」夜沫突然轉而問他一句。

公子裂月的目光一暗,沉吟道︰「想來何天宿還不至于置一家老小于不顧,除非——獨孤拓手中還有何天宿什麼更重要的把柄。」

他雖然覺得獨孤拓不是那麼容易被算計的人,但想不出在這件事上獨孤拓還有什麼花招可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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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悄然便過去了。

第二日,朝堂之上。

何刺史突然有本上奏,沉月王許其奏。

「臣何天宿——有罪!」

寬廣朝堂里,只聞何天宿沉痛欲絕地高呼一聲,使得堂中原本各自垂著眼的眾人都驀然睜大了眼楮,有細細議論聲傳開。

坐在王座之上的沉月王眼中閃過一絲驚異,輕輕皺眉問道︰「有何罪?」

何天宿跪在地上,眼中滿是痛苦和慚愧,口中說道︰「臣貪贓枉法、迫害無辜,幾年來罪狀之多難以列舉,臣已全數將它們寫于奏折之上,但請陛下清查。另……」

何天宿猶豫了一下,不敢去看沉月王的眼楮,又說道︰「另,兩年前端妃之死也是臣所犯。」

沉月王臉上的怒色越來越重,朝堂上其余眾人皆不敢輕易妄言,一時間堂上竟是難得的一片靜默。

當年端妃之死蹊蹺,可卻始終未能查出真相,後來不了了之。本來這件事若何天宿不再提起,沉月王想來也已經快淡忘了,可如今又經他提起,沉月王自然又憶起這件事來。

沉默過了好一會兒,沉月王終于開口道︰「你既然已經做那些壞事已經這麼久了,何至于今日才出來認罪?」

「因為……因為近日三世子已得了臣做這些事的證據。三世子願給臣機會自己在陛下面前坦白,臣……不敢辜負。」話雖如此,可何天宿聲音里面分明有無奈之苦。

「哼,」沉月王聞言冷哼一聲,說道,「原來是已經被別人抓了把柄。」

何宿頭把頭低得幾乎快要踫著地,額角已有冷汗滲出。

「若非三世子,你豈非要欺瞞天下人一世?」王之氣勢,不怒自威。

「臣罪該萬死!」

何宿頭哀聲高呼一句,將頭重重敲在冰冷的石磚地上,全身簌簌發抖,心下已經再無半絲僥幸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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