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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他之前為什麼一直要求安琪拉給他將額前所有的碎發用發油固定在腦後的原因!凱文是用他妻子的鮮血,將自己散亂的頭發弄得一絲不苟!明明只是一個很正常的整理發型的動作,在西奧羅德的演繹下,不知怎麼的卻帶上了一絲令人不寒而栗的詭異氣質,仿佛在那一刻,凱文身體里魔鬼血統的邪氣全部爆發,他就那樣靜靜站在鏡頭前,壓抑的寧靜卻比之前瘋了一般抱著瑪麗安尸體大哭更加令人心疼。

這種心酸也讓塞隆感同身受。凱文之前一度對瑪麗安的忽略讓瑪麗安沒有任何安全感,這也是瑪麗安被米爾頓和他身邊的魔鬼驚嚇出精神分裂的原因之一,瑪麗安一位凱文不再愛自己,而凱文也不知道,直到真正失去了,他才發現自己是有多麼深愛著自己的妻子。

諷刺的是,凱文再怎麼後悔,再怎麼抱著瑪麗安的尸體哭得撕心裂肺,瑪麗安也感受不到了。

但西奧羅德那脆弱無助的哭喊卻讓躺在地上的塞隆忍不住鼻頭一酸。拍攝期間,為了演好瑪麗安最後一段時期的精神分裂崩潰狀態,她每天都會去心理醫生那報道學習精神分裂病人的狀態和表現,她的執著甚至讓心理醫生擔憂她會不會入戲太深而真患上精神分裂。

然而此刻,塞隆竟然覺得,自己才不是那個入戲太深的人,而真正需要心理醫生輔導的,應該是這個比她小三歲的孩子才對。他的表現力渲染力太強,強到塞隆幾乎感覺不到他身為西奧羅德的影子,在她看來,他已經完完全全變成了凱文,而躺在他懷里的塞隆,就是他的妻子,他深愛的,卻後悔莫及無法挽回的妻子。

塞隆確定剛才自己忍不住哭了,並且她也知道當鏡頭掃向自己時,自己臉上那隱忍的細微表情一定讓海克福德不滿,但導演並沒有立即喊下暫停,直到拍攝完凱文抱著瑪麗安的鏡頭之後,海克福德才喊了「CUT」,並且讓塞隆整理一下,重新補拍幾組鏡頭。

她有些歉意地對自己的搭檔西奧羅德說了聲抱歉,因為她讓這個場景又得重拍好幾條膠片,那個時候,也許是還沒有從凱文這個角色中月兌身,西奧羅德只是沖她淡淡笑了一下,濕潤的通紅眼眶讓他看上去就像一個脆弱的孩子,那深情而又絕望的眼神可以讓任何被他注視的人心碎不已,但他嘴角的那一抹淺笑,又是如此溫柔,溫柔到足以令任何人心動,溫柔到……

他依舊將她當成了瑪麗安。

塞隆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

而現在,當她站在一旁,看著西奧羅德飾演的凱文,那優雅而又慢條斯理的整理頭發的動作,看著他看向鏡頭時,那近乎于死寂的冰冷眼神,塞隆感覺到她的心心痛到極點。這種令人既恐懼,而又無法控制地對他心痛的復雜情感……西奧羅德到底是怎麼調動起來的?他明明只加了一個劇本里沒有的動作,那就是利用瑪麗安的血(血漿),將自己的頭發固定在腦後,露出額頭。

「竟然連心理暗示都用得這麼得心應手,這小子果然成精了。」帕西諾不知在什麼時候,離開了自己的高腳椅,他披著一條毯子,手里端著一杯熱騰騰的咖啡,饒有興致地說,「現在的孩子難道都像西奧這麼可怕,還是只有他這一個特例?不過你也挺厲害,瑪麗安,竟然每天都能去心理醫生那報道學習精神分裂,讓我想到了羅伯特。」

羅伯特,也就是羅伯特德尼羅,當初他在演《出租車司機》的時候,還真的跑去開出租車一天十二小時一開就是一個月,而之後出演《憤怒的公牛》的時候也是這樣,為了演好拳王莫塔,還專門跟莫塔學了一年的拳擊。

「心理暗示?」塞隆重復了一遍,表示不解。

「記得凱文之前在法庭上的造型嗎?有些隨意,卻依舊一絲不苟的發型,筆挺的西服。瞧瞧他現在,依舊一身高檔西服,一絲不苟的發型……除了他的身上還帶著瑪麗安的血以外。如果說凱文聰明的大腦和伶牙俐齒是他身為律師捍衛法律的利刃,那麼他的發型和著裝就像凱文的戰甲,接下來,他就要去找米爾頓對峙,此刻,他用他妻子的鮮血武裝自己。」

「就像是瑪麗安依舊在他身邊?之前瑪麗安總會在凱文出庭辯護的時候坐在听眾席上支持他,而此刻,他想讓瑪麗安繼續支持自己戰斗?」

「更像是在他的心底深處他知道自己害死了瑪麗安,他的身上沾著她的血,他用自己的罪惡偽裝自己,帶著罪惡去見撒旦。與其說凱文想找撒旦對峙,倒不如說他潛意識里想讓撒旦刨開自己的罪惡……所以我就這麼做了,兒子的期待,父親總得幫忙,不是嗎?」帕西諾聳了聳肩。

塞隆在怔怔盯著西奧羅德良久之後,突然轉過頭,看向帕西諾。

「怎麼?」

「不……我只是在想……他和你……真的不是親生父子嗎?老實說,你們之間的默契根本不像是第一次演對手戲時應有的磨合,之前在一邊看你們對戲的時候,我就總覺得你們之間心有靈犀,現在你更讓我這麼認為。」塞隆說,眉眼里帶著一絲善意的調侃。

「哈哈哈,如果我要有兒子,我一定會給他取名叫西奧。」帕西諾笑道,眼角都出現了深深的魚尾紋,「老實說,這孩子給我一種他的心理年齡和外表年齡極其不符的錯覺,他就像個老戲骨,在他演戲的時候,我會去想他想要什麼,而在我表演的時候,我能感覺到他也在思考。」

實際上,在海克福德喊下「CUT」讓眾人去休息休息的時候,他和西奧羅德也交流到這一點。雖然在一般情況下海克福德喜歡自己的演員按照劇本上的要求該怎麼演就怎麼演,但是這不代表著沒有特例,如果演員的自由發揮能讓電影更加出色,他當然也樂意給他們自由發揮的余地,就像西奧羅德和帕西諾對戲的時候,他們就有這種特權。

不過給予這種權限之後,導演必須時刻了解演員的具體需求是什麼,否則每一次演員的發揮都會讓他手忙腳亂找鏡頭那可不行。所以,海克福德此刻就在向西奧羅德了解,他對凱文這個角色的預期,並且也談到了西奧羅德剛才的獨角戲發揮。

「……當然,除了凱文向自己的罪惡屈服並且想讓撒旦給予自己‘救贖’之外,我認為應該還有一個暗示。」西奧羅德坐在高腳椅上,一邊任由造型師助理給他清理頭發上凝固的血漿,一邊和抱著胸站在一邊的海克福德討論著。

「另一個暗示?」海克福德挑了挑眉,伸手示意西奧羅德繼續。

「凱文從小到大都是以人類的身份長大,並在自己天主教母親身邊耳濡目染。當觀眾觀看這部電影的時候,自然也會以人類的目光和角度帶入凱文。而凱文的行為,也是他拋棄了所謂的正義和法律,走向犯罪和墮落的預兆,你認為呢?」

「為了自己妻子的死而化身復仇使者的身份總能勾起觀眾的興趣,他們總喜歡這種敢愛敢恨的角色,所以他們會為凱文而心痛,也許有的人會一直為凱文感到悲哀和可惜,而喜歡挖掘的聰明人到最後也會發現,自己被他騙了,被米爾頓騙了……完美!」海克福德用力拍了一下掌,「現實總是這麼壓抑和黑暗,我已經可以想象電影上映過後人們關于凱文的討論……」

海克福德說著,突然頓了頓,似乎有一絲靈感從他腦子里一閃而過︰「等等……等等……我想想,讓我好好想想……哦!對!如果說,之前安排一個瑪麗安幫凱文整理發型的鏡頭如何?正好和後面凱文用瑪麗安的血整理頭發相呼應!」

「其實我正想和你提起這個,沒想到你……」海克福德的提議正好也是西奧羅德所想,他剛想說些什麼,但急著完善這個鏡頭的海克福德根本沒有給他這個時間,他見西奧羅德點頭之後,就匆忙跑到塞隆面前,和她分享自己的新加鏡頭,讓後將她拉到還不能離開自己椅子的西奧羅德面前,不顧還在幫西奧羅德整理的造型師助理,三人你一句我一句討論起來。

當西奧羅德回到酒店,時間已經接近午夜時分。他泡了個熱水澡放松放松身體,一天下來一直保持著凱文崩潰而壓抑的精神狀態簡直讓他緊繃的神經又差點崩斷。在熱氣騰騰的水霧中,他拿起了放在一旁的藥瓶,搖了搖瓶身,乳白色的圓形藥片撞擊發出了陣陣聲響。

這是他在自己成年以後,背著馬歇爾偷偷入手的抗抑郁藥物。想著自己這具身體原本就吸過毒,對藥物有成癮性,只有在自己實在撐不住的時候,西奧羅德才會選擇吞下一粒藥片,讓那苦澀的味道從自己的舌根一直暈開到咽喉。

這次也算了吧……西奧羅德想著,將藥扔到一邊,拿著熱毛巾蓋住眼,慢慢滑進水池里。

不知過了多久,他突然想到什麼,匆忙從熱水里爬出來,套上浴衣,光著腳來到房間,在房間的辦公桌上,找到了一個日歷。

今天是11月30日,現在是23︰55。

還好,還有五分鐘。

對于原來的西奧羅德來說,11月30日本來不是個什麼特殊的日子,但是現在不一樣,因為在他的記憶,準確的說是這具身體的記憶里,這一天是他的童年好友納特爾的生日。去年的這個時候,西奧羅德剛好處于戒/毒的最後階段,本來他想著自己痊愈之後好好給這個一直陪著自己度過艱難時期的好哥們過個生日,結果最後兩人又不歡而散鬧起冷戰,一直到最近幾個月,西奧羅德才覺得納特爾對他的態度總算緩和了點。

畢竟是來到這個世界後的第一個好友,而這個朋友還幫助自己度過了艱難期,就算之前忙著拍戲忘記準備禮物,西奧羅德認為還是給他打個電話說聲生日快樂比較好。

于是,他用酒店的電話,打給了遠在北拉斯維加斯的納特爾。

按理說,這個時間點對于納特爾來說就像是吃晚飯接著嗨的時間,但是電話通了好長一段時間都沒有人接。

西奧羅德第二次按下了那串號碼,這才有人拿起電話,並且一開口,就是一串粗暴的,墨西哥國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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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說,他住在那里,但這串號碼不是納特爾家的號碼嗎?

西奧羅德沉默片刻,立刻用非常歉意和誠懇的態度向對方道了歉,並十分有禮地用標準西班牙語詢問道︰「請問,這里是波普家嗎?」

波普是納特爾的姓氏,他的全名叫納撒尼爾波普。

「波普?哪個波普?去你媽的這里只有古茲曼!」對方罵道,然後粗魯地掛斷了電話。

所以……納特爾他們家搬家了?怎麼從來都沒有听瑪姬提起過?西奧羅德看著話筒,漸漸皺起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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