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217.第二百一十七章

此為防盜章  三太太看向臉色煞白的夏椿, 也記起了婆母為甚指使陳婆子過來, 大抵也是有看著這丫頭的意思在,便點了頭允下。

閑話兩句,三太太便讓王希音回去了。對陳婆子的安排她沒有多說,王希音日漸長大, 有些事還是該她自己去做。

因著今日跟王希音一同出門,回來時夏櫻得王希音囑咐先回的繡樓, 算是要她收拾一番再做休息的意思。此時听到姐兒帶了個嬤嬤來, 還是老夫人賞的, 夏櫻急急領著一干小丫頭在繡樓門前等著,陳婆子的到來相當于在她們頭上立了一尊佛, 哪個也不敢怠慢。

「這便是我住的地方了。」王希音親切又歡快地指著那三層小樓道︰「先時叫垂花樓, 後來大姑姑又改成紫簪樓, 我覺得挺好听就將這名兒留了下來。」這座繡樓前有一條漢白玉造的紫藤花架, 花期時一簇簇紫藤花垂下瓣兒接瓣兒, 葉兒疊葉兒的煞是好看, 也是花園一景。平陽公府的姑娘們未出閣前都是最喜歡在花架下嬉玩的, 便是留在樓內的閨閣畫卷也多有紫藤點綴。

陳婆子點頭,雖然已是冬季,紫藤花只剩枯枝纏著, 卻也能想到花期時多麼繁茂。不過她這贊許卻是在贊同王希音對長輩的尊重,改名不是甚麼大事, 有些在家中極為受寵的姑娘都愛給自己的愛物命名以示佔有, 而王希音能留著長輩的名稱, 並且在與人介紹時特意講出來,這份心思是極難得的。

「我讓夏櫻給您收拾的二樓的東側間,二樓是我的書房,東西兩側都有暖閣,東側還有個小茶水間,往日不常用,嬤嬤要是想煮個茶煲個湯什麼的盡管用就是了。」那暖閣是為了給姑娘歇腳的,一應臥具都有,只是王希音不愛呆,一直空置著。倒是西暖閣給了輪值丫頭小憩,畢竟三樓是姑娘閨房,不是哪個下人都去得的。

陳婆子笑眯眯道︰「姑娘體恤奴婢,是奴婢的福分。」她頭次接觸這平陽公府唯一的嫡孫女,多少教陳婆子有些意外,這掌中明珠般的女孩行事妥帖又周全,哪里有半分老夫人劉氏所說的性子耿直……不過如今日子還短,既然應下劉氏的囑咐,她就要好好為平陽公府做事。

夏櫻過來給王希音和陳婆子行禮,伺候著王希音回繡樓梳洗。她低眉順目,直覺那新來嬤嬤的目光在自己臉上逡巡也不作聲,直到那目光收回她才不自覺地松了口氣。

且不提陳婆子與繡樓丫鬟們之間的熟悉磨合,幾日後,吏部給二老爺下了任職文書,二房除王二娘外都在準備著舉家回貴州,誰也不曾胡亂走動。一時間,熱鬧的平陽公府又沉寂下來。

一直不知道在外面跑著什麼的三老爺王敬終于有閑暇在三房正屋用了頓晚飯,听到妻子的報備挑起眉頭︰「你明日要去寧國侯府?」

「是,侯爺六十大壽在即,妾身想回去看看。」雖然劉氏提過她可以隨時去寧國侯府,但三太太這還是想著報備齊全了再去。

「也好。」王敬破天荒點了頭︰「這次回家我還沒去給岳父岳母送喜報,明日我也有暇,與你一同去罷。」

三太太頗為意外,但還是笑著道︰「那就有勞老爺了。」

更讓三太太意外的是,一雙兒女離開後,三老爺竟沒有要走的意思,顯見是想留下來過夜。這些日子三老爺一直是歇在書房的,碧環伺候得也算經心,卻不知道他今日吃錯了什麼藥竟又想起正房妻子來。

相比喜形于色的元嬤嬤,三太太冷靜很多,根據她這些年對丈夫的了解,丈夫必定是有什麼事要說與她了……多半還不會是什麼好事。

果然,在三太太梳洗完畢,將要休息的時候,三老爺停下佯裝看書踱步的腳步,猶疑道︰「你二哥膝下的大姐兒定親了罷?」

三太太抬眸瞧了他一眼,垂下道︰「定的文史巷石家的大爺,明年就要過門了。」梁家大姑娘的親事還算順遂,略作挑揀就看中了石家,老太爺是戶部尚書,大老爺也在一方為官,家風極正,對皇上更是忠心耿耿。這也算是寧國侯向聖上表忠心的一點作為。

「哎呀……」王敬以書敲了敲掌心,很是煩躁苦惱的樣子。

這般作態,若他不是自己丈夫,三太太是不會耐煩搭理的,她忍著道︰「老爺怎麼想起這茬事來了?」

「還不是文定長公主求到大嫂這里了。」王敬說︰「七夕那日梁家姑娘去了燈會,叫安家大公子見了就記掛在心上,好些日子茶飯不思,家里還不知怎的,也是最後安家軟磨硬泡才問了出來,不然那位小爺還顧忌著梁家大姑娘的清譽咬死不肯松口。」他搖頭嘆道︰「也是一片痴心。」

三太太都要氣笑了,上次安樂長公主支支吾吾不說明,她就覺出哪里不對根本沒再問下去。卻沒想到這事還能被丈夫攬下再拿來問她。這安家大公子路上見個女子就能茶飯不思,得知女子定親文定長公主居然還敢托人問詢,這般失禮,竟還能得王三老爺一句「痴心」,真教人大開眼界。

然而三太太也沒有真笑出來,淡道一句︰「可惜了。」就不再多說。

王敬看著妻子淡漠的面孔,心里十句想說的話一句也說不出口,暗道果真與她談不到一處,氣哼哼上榻攏了錦被翻身去睡。

三太太沖著他的背影嘲諷地勾了勾唇角,也在外沿躺下,夫妻兩個無話可說。

在枕邊人烙餅一般來來回回翻了四五身後,三太太撐起身子道︰「老爺睡不穩當,不如妾身到西廂去罷,免得饒了老爺清夢。」西廂是淳哥兒睡的地方,與其跟三老爺這般誰也睡不好,還不如分開來。

王敬氣道︰「夫君不得好眠,你不問一聲就要躲開成何道理?」

問出來也不會是什麼好事,三太太心道,但還是說︰「是妾身疏忽了,不知道老爺所煩何事?」她頓了頓,緊道︰「安家大公子實是痴心難得,然而蕊姐兒的親事早已定下,怕是讓大公子痴心錯付了。」

王敬哼哼兩聲︰「我豈是那等不知事的人?不過問一嘴,免得大嫂無話可回給那家人罷了。」

三太太不語,真正知事的便連這嘴都不該張,做人大姑父的對佷女親事一無所知很值得炫耀麼?

見妻子不說話,王敬嘆道︰「我只是覺得我這兩位兄長著實不易。」他也坐起身靠在軟枕上︰「大哥一身文韜武略施展不得,每日只能在公主府理會這等家常瑣事。二哥……哎,二哥這幾日總與我閑談,話里話外無不羨慕我功名在身。他當年誤听小劉氏慫恿,做了錯事,可謂一步錯步步錯,如今也是悔不當初。」

一听這話,三太太就知道三老爺是被這些日子的**湯灌得腦子不清醒了。他現在感嘆他二哥不易,可還記得當初二房遠走之日,他還前院摔門而去的怒氣沖沖?一個舉人的功名倒教他覺得自己能站在高點俯視眾生,三太太牙都要笑掉了。

只是三老爺的脾氣,三太太這些年不說把得十分準,也能體味一二,那是頭驢也得順毛捋,輕易不能反駁。想著,她輕聲道︰「老爺自個兒考了功名,到底比別個走偏道的扎實些。」

王敬點頭靜待下文,發現妻子又是一句話說完就閉嘴了,他十分無語。這個妻子從掀起蓋頭來的一瞬間,他就不太喜歡,長得太端正強勢了。新婚三天,她還算柔軟體貼,兩人也有幾日溫存甜蜜,只是一切步入正軌之後她就好似變了一個人,對他橫加挑剔,還一心要他苦讀出仕。

連劉氏都不曾對他這般嚴苛,王敬哪里會被一個女子管住,梗著脖子吵鬧幾回,才有的那點子溫馨也就消失殆盡了。之後無論梁氏做什麼,王敬都不太看得過眼,她不是覺得她哪里都好,什麼都會麼,我偏覺得你全都是錯的。兩口子較上了勁,日子也就過得磕磕絆絆起來。

這八年間,兩人交談的次數一雙巴掌都數得過來,王敬實在是無法與梁氏相處。

「這道理你都曉得了,我二哥自然也知道。當年我們兄弟因為這件事鬧得不快,如今都過去了。他們在貴州生活清苦,舉步維艱,回了家還沒薛家算計,十分不易。」既然妻子不說話,三老爺就把自己要說的都倒出來︰「我听說薛家還想在元娘的事上拿喬。哼,這般手段,在娘面前哪里夠看,怕是娘還記恨二哥當年的事,不肯出全力。我明日跟娘請示你回寧國侯府,只是你也不要太倔了,回來後跟娘好好說說,叫她也放下那些陳年舊事,饒了二哥一把罷。」

「老爺這話說的,妾身就有些不明白了。」三太太語氣更輕緩︰「薛家的事到底如何,妾身一點兒也不知道。老夫人怎麼做也不是妾身能插嘴的。您要妾身去跟老夫人好好說,說甚麼怎麼說,妾身糊涂著呢。」

那姑娘尖尖的下巴,眼角微微下垂,瓊鼻櫻唇,膚色比王希音還要白兩分。見王希音招呼過來,她捏著細柔的嗓音自報家門︰「……家父在吏部點卯,因著二嫂與貴府有親,才冒昧前來道賀。」

吏部,王希音恍惚間就想到方才拉著她手那位夫人,身邊坐的正是吏部左侍郎的二兒媳婦,想必這是左侍郎的女兒了。不知怎的,她笑容就淡了下來,這家既是帶了適齡的女兒來,怕也是有會會二堂哥的心思,可那夫人作甚還要對她說胡話。

「道賀什麼的談不上,不過是府里楓葉染紅,瞧著是個景,才邀姐姐們來的。」王希音想著,語氣也涼了︰「這位姐姐略坐,往日不曾與姐姐見過,我讓丫鬟上些茶點,再與姐姐閑話。」

那李姓姑娘漲紅了臉,囫圇應了句,也听不清什麼。

朱安安挑高了眉梢,待離得遠了些,才說︰「這李家惹到你了?往日看那些官家姑娘圍著你轉,也沒見你這般惱過。」

若說起來,王希音可是京城女兒最心儀的手帕交了,每每有花會宴席的,都能見著她被各家姑娘團起來,左一句討好右一句奉承。就這樣,居然還有女兒家能惹她不快,朱安安十分好奇。

「哪個也沒你這官家女兒圍得緊。」王希音推著朱安安道。

被甥女嫌棄,朱安安一點兒也沒難過的意思,反是笑嘻嘻道︰「可哪個也沒我心誠呀!別的都是拿著你去瞧別人,就我一心為你,眼里再容不得旁個,你說是也不是?」

對著這麼個小表姨,王希音也沒辦法,眼瞧著一個穿淺綠比甲的丫鬟過來,她就曉得重頭戲已經到場了。

「三小姐安,朱小姐安。」這叫夏櫻的丫鬟剛剛將淳哥兒送去前院︰「國公爺在席上考校了四少爺兩句,四少爺都答上來了,如今在國公爺身邊落了座。」

「見著二少爺了麼?」王希音道。

夏櫻應是︰「二少爺一刻鐘前送了禮來,說是公主微恙,世子爺一時走不開,怕是在席上待不了太久。」

王希音呼出一口氣。

這二少爺便是平陽公世子與安樂公主的獨生子,王德普。年僅十四歲的平陽公嫡長孫,又是公主心頭寶愛,很多年前他的大名就在京城人家不斷被提起。除卻高貴的身份,王德普也是個極優秀的少年郎,身姿挺拔,面容俊俏不說,當年九歲的他便在宗學與翰林院教習辯論,且一戰成名。十二歲又跟隨今上狩獵,一箭射穿下山猛虎,雖不至于英勇到救駕的程度,卻也是把當時在場的禁衛都比了下去。喜得今上當場御賜他京衛指揮僉事,正四品的官職。

真可謂文韜武略俱佳的少年英才。

也不枉舉京官宦人家都把他當東床快婿,幾乎都明擺上擂台要去搶了。

而王希音作為王德普嫡親的堂妹,自然也就成為京城女兒們追捧的對象,只求她高看一眼,將自己帶去這少年郎面前留一線緣分。

尤其是現在王德普已經十四歲,親事將要提上日程,那些女兒家就更加瘋狂了起來。

王希音掃了一眼院子,今日來的幾位閨秀都是十四五歲的年紀,大些小些的都不多見,恐怕都是家里篩選好的。只這麼一眼,她就對上好些個眼神,嘴角也禮貌地跟著翹了幾次,若非身上掛了個朱安安,就不是回個微笑這麼簡單了。

「這一個個的,哪個不在外面吹自家是閨秀,見了你都恨不能把眼珠子粘上來。」朱安安早察覺那些目光,將王希音拽得越發緊了︰「現在夏櫻回來了,快帶我去看你新得的冊子。」

王希音哭笑不得,對這任性的小表姨,她是半點法子也沒有。明明她才是小的那個,合該是在長輩、兄姐面前發痴撒嬌的,到了朱安安面前就徹底顛倒了過來。

「好表姨,再等一會兒,前頭還在閑話,夫人們那邊也支了戲台子,沒有兩三刻鐘上不了席。」王希音道︰「你要真不耐煩等,我讓夏櫻帶你去我的小樓里看冊子,可好?」

「不好。」朱安安撅了嘴︰「你這是要甩了我,再找旁的姐妹呢!」她也不是懵懂無知的,徑自揭穿道︰「最好再讓我帶去幾個姐妹圈在你那兒,省得她們再自作主張去找你的好二哥。」言罷,還白了王希音一眼。

王希音訕笑著親自遞了杯水果蜜茶給她︰「我再沒有這個想法,表姨勿惱。」

朱安安哼了一聲,飲了茶,又道︰「你說這些嬌小姐,只會拿眼楮瞄人,有甚麼個意思。打量誰都願意去理會她們?」既然想親近她王家甥女,做甚麼還一副清高的模樣零散坐著,就該趁此機會一舉上前,哪怕說兩句甚麼,便是不討巧,王家甥女是主人家,還能給她們沒臉?

然而王希音卻是恨不能這些小姐都如此知禮,要全是朱安安這樣的,她身邊早亂作一團了。現在,她只是入院的時候挨個招呼了,偶爾跟客人搭上兩句閑話,不愛理就坐一旁張羅張羅茶水、糕點,任誰也挑不出她的錯。

耳根子很是清淨許多。

朱安安看王希音故作沉穩的稚女敕小臉,抿了唇︰「你家太太、女乃女乃也恁的放心,讓你一個人應酬她們。」前兩年帶姑娘的還少些,有花會都是五女乃女乃領著一群媳婦們賞花,老太太看戲,只後來靜姐兒過了十歲,便要她自己招待嬌客了。

在朱安安看來,她怎麼也學不來甥女這待人接物的手段。尤其是相處久了,她還親眼看到甥女如何在平陽公夫人面前當嬌女兒,轉眼又井井有條地囑咐丫鬟上茶布菜。從頭回看到的瞠目結舌,到後來的連連贊嘆,朱安安不得不承認,國公府立業百年果然底蘊深厚。

王希音卻不以為然︰「給長輩分憂本就是職責所在,不讓她們放心,才是我們做晚輩的不孝。」

「得,當我沒說。」朱安安可不耐煩听這孝不孝,那都是她娘常掛嘴邊的話,多沒意思呀。

兩邊小女兒的閑話,暫且不提,轉回廳堂,夫人們已經被五女乃女乃引著去看戲了。國公夫人則被丫鬟扶著回正院換下大衣裳,也趁機松遣松遣身子。

「夫人,二姑女乃女乃到院門外了。」有丫鬟進來低聲道。

國公夫人正闔目養神,眼沒睜開,眉頭就皺了起來︰「她來干什麼?」大家都在看戲,這二丫頭還另闢蹊徑過來見她,叫外人知道了還當國公府平時多苛待這個外嫁女,有事還得趁著宴請來提。

行事一股子小家子氣!

丫鬟弓著的身子更低了些︰「二姑女乃女乃沒跟奴婢說,只帶著牛家婆子一人,瞧著有幾分焦急。」

曉得是歇不了多久,國公夫人嘆口氣︰「等一刻鐘再帶進來。」本來就只能偷個兩三刻鐘的閑,生生被這個庶女砍掉一半,劉氏不快地點了頭,讓丫鬟給她換上坐席的衣裳,重新洗面梳頭。

在冷颼颼的正院走廊站了一刻鐘,張王氏才被丫鬟引了進去,也不是劉氏平日歇息的東廂,就在正堂見了她。

「母親,您可要為女兒作主啊!」進了屋不請安不問禮,張王氏低低咽嗚了這麼一句就作勢要跪下。

卻是旁邊的丫鬟眼疾手快,連忙扶住了她,笑道︰「二姑女乃女乃莫急,咱們夫人最疼您了,有什麼話您好好說,也好讓夫人給您定奪。」然後緊緊拉著她的胳膊,將她引到下座上,生怕她再不管不顧地下跪。

這都多少年了,二姑女乃女乃回娘家的第一句話還是這個,什麼都讓夫人做主,今兒個夫婿納妾,明兒個婆母責罵,便是鄰里多借點銀子都要跟夫人哭訴。便是嫡親的女兒,多少情分都要哭沒了,更何況這還是個庶的呢!

眼瞧著開場白過去了,國公夫人接過熱茶,潤潤喉,道︰「說吧,又怎麼了。」

張王氏從青灰色單衣的袖子里掏出一方素白帕,拭了拭眼,剛要開口嗓間又是一聲低咽。卻是跟著她進來的國字臉婆子撲通一聲跪到石青板磚上,以頭搶地︰「這回二姑女乃女乃是受了大委屈,夫人真要為四小姐作主!」說著竟把二姑女乃女乃娘家稱呼帶了出來。

國公夫人的臉色瞬間就難看了起來。

一旁的丫鬟也驚了,這攔住了主子,卻沒攔住僕婦,今個二姑女乃女乃竟也換了打算。

鏗地一聲,茶盞被扔到八仙桌上,國公夫人冷聲道︰「帶下去!」旁的一個字也不多說。

牛婆子還沒反應過來,就有粗壯僕婦從院外進來,三兩下堵了嘴拉了下去。

這比不得二姑女乃女乃還有丫鬟們說句軟乎話,對此等刁奴,誰都不多看一眼。

卻是張王氏霎時白了臉︰「母親……」

「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國公夫人利眼一掃,張王氏的臉更白了幾分︰「主意這般大的刁奴,你竟還敢帶出來,知道的是你們張家沒這些規矩,不知道的還當我國公府教養不好。」

張王氏眼楮都瞪大了,囁嚅著又要跪……這回是真腿軟了,卻還是被身後丫鬟扶住了肩膀︰「是……母親教訓的是,女兒……管教不嚴。」

國公夫人懶得與她多說,也不喝茶做樣,直接道︰「今天開宴為的什麼,旁的不懂,你這當姐姐的不知道?你到底有什麼事最好說清楚了,不然今天可沒哪個再顧得上你。」

這話不說還好,雪芽話音剛落就吹了一陣涼風,王希音便有些懊悔自己沒加個毛領就跑出來。

跟雪芽說完話,她就帶著丫鬟們往繡樓回去了。之前從五房院子出來,王希音先讓夏櫻回的繡樓收拾,自己只帶了個秋字輩的丫頭,如今剛過花園的小橋,就見一個小丫頭瑟瑟發抖地站在門口。

那丫頭竟然還有幾分眼熟,像是之前夏櫻幾次往自己面前帶的。

守門的婆子看見王希音回來趕忙行禮,王希音略略點頭,就徑自進了小樓。

「姑娘,您總算回來了。」夏櫻一早看見燈籠便在一樓小廳等著,笑著上前伺候王希音更衣︰「茶水間溫著茶,天寒給您暖暖身子。」

「嗯。」王希音道︰「這兩個姐姐送我回來,也叫她們喝一杯,暖和了再回正院。」

那兩個提燈丫鬟受寵若驚,連忙道謝。

今夜本該是夏椿值夜,然而夏椿還沒回來,送走正院兩個丫鬟的夏櫻抿抿唇,不敢再在姑娘面前說夏椿什麼話,而是默默地帶著兩個二等鋪床,自己抱了薄被在腳踏。

「今天是夏椿值夜?」梳洗完,王希音穿著中衣過來,看見夏櫻的動作歪著腦袋問。

「是,不過……所以奴婢就自作主張跟她換了班。」夏櫻道。

做事上,夏櫻還是無可指摘的。畢竟身邊只有兩個大丫鬟,王希音輕易也不會給夏櫻沒臉,因此也就默認了她的行為。

但該敲打還是要敲打。

等到丫鬟們都離開房間,只留床頭一盞鎏金團花鏤空燈的時候,王希音依夏櫻的薦言把書收了起來,道︰「我今日回來,看見繡樓門口有個小丫頭,依稀跟你有四五分像。」

夏櫻一怔,抬眼直直撞進王希音溜黑有神的大眼楮里,不知怎的就讓她有些畏意,垂眼小聲道︰「是,那是奴婢的妹妹,叫小朵的,今年剛選到姑娘身邊伺候。」

「既是在我身邊的丫頭,又是你的妹妹,便是有些照顧也是應當的。」她淡淡說,目光直視夏櫻低垂的頭︰「不過今日我瞧她穿著薄衫在門口,怪可憐的,倒像是我這個做主子的苛待下人。」

夏櫻連忙跪下︰「是奴婢考慮不周了,妹妹她……現在院子做灑掃,規矩學得不好,惹姑娘不快,奴婢替妹妹向姑娘認錯。」說著就把頭磕在腳踏上,咚咚作響。

昏黃寧謐的房間里,那聲音格外刺耳,王希音呼出一口氣,道︰「罷了,我也沒說什麼。明兒個叫張嬤嬤來一趟吧,你們這些丫頭的規矩是該好好學學了。」原本王希音身邊是有個乳娘嬤嬤的,正是翠生的親娘,然而王希音回醒過來後就將乳娘和翠生都趕走了。她的繡樓少了個嬤嬤鎮場,如今是有些不趁手,凡事還得要從母親那邊借人。

把丫鬟的事料理清楚,王希音就闔眼躺下了,她更關心今天元娘到底做了什麼。以至于讓正院那麼大的陣仗,甚至連夏椿都給牽扯了進去。瞧那嚴防死守的樣子,約莫又得是什麼男女大防的事了。王希音轉了個身,面朝牆,眉頭微皺——每次出事都要被祖母和母親隔離在外的感覺真的不好。

夏櫻見王希音睡下,借著提水的由頭去了樓下,將小朵叫來姐妹倆私語一陣,小朵匆匆出門,夏櫻又默默地回去值班。

此時的國公府正院,國公爺不時發出咳嗽,他喜宴上飲酒有些上頭,現在還有些氣。劉氏閉著眼手上的檀木佛珠徐徐轉著,嘴角下耷,看不出神情。

堂上一片寂靜,只有二爺二女乃女乃和王元娘跪在地板上,二爺脊背梗得直直的,二女乃女乃彎身低泣,而王元娘卻好似被人抽了魂,佝僂著癱在一處。

五爺想讓五女乃女乃說什麼,五女乃女乃卻好似看不到他的眼神暗示,一直低頭,不時拿帕子擦擦鼻翼。

「你……」到底國公爺身體不適,先開了口︰「老二你教導出了大錯,自己可知道了?」

二爺伏身叩首︰「元娘此番鑄成大錯,是兒教導無方,兒萬死莫辭。」

國公爺看了眼身邊的老妻,知道這當口妻子還不說話,就是完全不想攙和這件事。他有幾分頭疼又有幾分氣悶,小劉氏怎麼說也是劉氏親佷女,如今出了大事,又牽扯後院難道還要他一個老爺們兒主事不成?

「嗯……」國公爺也是詞窮皺著眉頭捻了捻胡須,但其實他覺得出事最該教訓的不是二兒子,而是兒媳婦,畢竟教養兒女該是妻子的責任,可這話就不是他說的了。

「爹,您也別訓二哥了。關鍵還是要看薛大人啊……他,他可是天子近臣!」五爺急急地說。

「那你要我怎麼做!」國公爺正愁氣沒處發,一把嗓子吼出來︰「現在綁了元娘去薛府?你不如把老子臉皮剝了扔地上踩!」

這會兒倒顯出五爺耿直的脾氣來,他脖子一挺,道︰「不認罪,明兒個薛閣老不拘在聖上耳邊說什麼,咱們王家的家教可就完啦!」

「混賬!」國公爺一拍扶手就大聲咳嗽起來,可那聲混賬,明顯不是在喊五爺。

王元娘幾乎是癱軟在地上了。

「……好了。」父子兩個的爭吵終于讓劉氏按捺不住出了聲,說到底,二房如何她不願意管,但更不願意在這件事上牽扯到小兒子跟國公爺不和︰「元娘出了這事,罰是要罰,只是楚西王府的那門親做不成了。」她緩緩睜開眼,灼灼地盯著王元娘輕顫的嬌軀,十六歲的女兒家正是嬌女敕的年紀,見識了京城的繁華,又怎麼看得上貴州的偏遠和貧瘠。

約莫在她眼中,隨便京城一個官家都能踩蟄伏在貴州的王府一頭。

這等見識果真與小劉氏一脈相傳。

「母親!」二爺一驚,直直看著嫡母,雙手忍不住握拳放在膝頭。

劉氏垂著眼瞼看他︰「難不成二爺覺得,元娘在嫡兄大喜之日與外男私相授受後,還能完完整整地進楚西王府麼?」她的語調輕緩平柔好似在說一件極平淡的事而非一件丑聞。

二爺趕緊低頭皺眉,死死咬著牙。

楚西王府的親事是他百般算計千般苦求得來的,庶長子的繼室雖說不好听但好歹是正妻,尤其還是得寵的庶長子,這樣的親事他實在舍不得放手。

「姑母,姑母……您救救我們元娘啊!」一直低泣的小劉氏哇的一聲哭出來,什麼臉面也不要地趴在地上哀求︰「我可憐的女兒……」

「這,楚西王府……」說實話,國公爺對這門親事也是有些不舍,畢竟現在聖心難測,安樂長公主也不是個牢靠的,能跟掌有兵權的王府攀上親,他是極願意的。

劉氏瞟了一眼丈夫︰「怎麼,國公爺是覺得,得罪一個薛平負算不得什麼,還要再等罪楚西王才算麼?」

「我沒……」

不等國公爺再說,劉氏續道︰「楚西王人在貴州輕易不得歸京不假,可楚西王府的宅邸還在長安巷坐著,有的是老宅僕從打理,京城什麼風吹草動他們打听不出來?尤其是跟楚西王府有親的人家,他們怎麼不放幾雙眼楮在?一旦被人查出來……」劉氏陰沉著臉道︰「您還以為那位王爺跟咱們這被拔了牙的公侯一般忍氣吞聲?您也太小瞧統領西南軍,坐握一方主權的親王了吧!」

平陽公听得冷汗涔涔,連忙討饒︰「夫人,夫人慎言。」他怎麼就忘了作為神武將軍的嫡長女,也是將軍唯一的掌上明珠的劉氏,一向是對這些名鎮一方的統帥人物推崇備至的。果然舒服日子過得久了,身子骨就會松散……他默默看了眼還在哀嚎的小劉氏,這還是嫡孫女呢,失了祖上教養全然是一副軟骨頭了。

劉氏的刺不止是對著平陽公,她又看著堂下脊背繃直的庶子︰「還是二爺覺得,但憑楚西王府這四個字就值得你搭上全平陽公府的人為你的前途鋌而走險?」

二爺額頭也冒了一層汗,他知道嫡母在打壓自己,迎面而來的壓力猶如巨石砸在他頭上,他卻閃躲不開。良久,王榮緩緩伏身磕頭︰「全憑……母親做主!」

壓服了二爺,劉氏心里非但沒有輕松反而更覺疲累,她道︰「明天我找個中間人去薛府說一說,薛平負喪妻已有八年,早已除服,約莫薛老太太也早就想給他找個繼室……不過這也要看他的意思。」在眾人眼里又重燃希望的時候,劉氏輕嘲道︰「我丑話說在前,薛家若是不要,我王家的女兒就是當姑子也不會給人做妾送去糟蹋。」

「當然,我王韜也沒有當妾的孫女!」至于姑子不姑子,只要不妨礙國公府的名聲,平陽公卻是不耐煩管的。

一場亂糟糟的鬧劇終于散場了,五爺看著兄嫂沉痛悲傷的模樣也不知道該怎麼勸慰,忍不住對身邊的妻子道︰「你一會兒跟娘說說,讓她跟薛家說點好話。薛平負都要不惑了,能娶元娘是他的福氣,哪還會有不要的道理呢?」

五女乃女乃真是對這個天真的丈夫無話可說,做夫妻難道只看歲數不成?王元娘在兄長喜宴時妄圖勾|引外男,薛大人是明眼看著、親身受著的,這樣婦德有失的女子,哪個敢隨便娶進門?今天婆婆說的一番話就是要徹底打消二房的念頭,好把元娘送進寺廟。

只是五女乃女乃可沒有劉氏教養兒子的耐心,她恭順道︰「是,那妾身先去伺候婆婆了。」

五爺「嗯」了一聲,大抵也知道跟妻子說不到一處︰「今天我歇在書房,散散酒氣。」

五女乃女乃無所謂︰「妾身讓碧環給您送解酒茶。」碧環是劉氏給五爺的通房,溫順謙恭,平常也不作夭。之前五爺忙于讀書,別說通房,她這個正室無事也不會輕易打攪,如今他功成名就該有的日程也要安排起來了。

在這點上五爺也沒什麼多余的想法,點點頭闊步離去。

想罷,國公夫人沉吟著開口︰「這事總有個來龍去脈,他前後就沒再說什麼嗎?」畢竟從國公府報喜到現在開宴也有幾天了,張王氏再無能也不會一無所知。

听了這話,張王氏瑟縮了下,道︰「確實不曾跟女兒說,倒是……倒是有天女兒侍奉婆母,在茶水間听到他們母子談話。似乎是覺得五弟不過中舉,咱們就宴請賓客張狂了些,且張郎也是多些年的舉子了,不曾見府里說什麼……」

不說國公夫人差點冷笑出聲,便是一旁伺候的丫鬟婆子都瞪大了眼。

這張家姑爺失心瘋了不成?

五爺甚麼身份,國公爺的嫡幼子,別說考個舉人宴請賓客,就是想起了哪個笑話把全京城請一個遍,也沒人敢說嘴的。這張家連五爺一根頭發絲兒都比不過,竟還敢說國公府張狂。

國公夫人卻一下看透,張家是覺得自己娶個國公小姐也沒撈著一官半職,著急了。

當初給這個庶女定親是瞧這張家跟一個翰林是隔房親戚,又非白身,三十老童生,五十少進士,沒準兒以後又是一門清貴,才定了下來。誰知道已過而立之年,竟還如此狹隘浮躁,難堪大用。

她抬眼,瞧著張王氏哭得梨花帶雨的模樣,沒來由的一陣煩躁。

只會在娘家哭訴,一個國公小姐被舉人家壓得抬不起頭很好看麼?

這些年從來都是回府抱屈,且那邊越來越得寸進尺,還不是她這個媳婦立不起來的緣故。當初陪嫁也很是有幾房得用的人,現在也不知道都散去哪兒了。說句不好听的,要一開始她就把張家母子打順打服,之後又哪有這些雜事。張家姑爺不跟姑女乃女乃一條心,就是不跟國公府一條心,不給張家姑爺提官,還不是怕養出一條白眼狼!

「你說的我知道了,一會兒散了宴席,我使人去張家說一聲,今天就歇在府里,你也順道去見見你姨娘。」國公夫人道,又轉頭對大丫鬟說︰「帶姑女乃女乃下去休整休整,馬上開席,別讓人瞧出來。」

立時就有丫鬟帶著依舊嚶嚶低泣的二姑女乃女乃回了房。

「哎……」看著張王氏離去,國公夫人就嘆了口氣,半晌無語。

身邊得力的婆子斗著膽湊過去︰「夫人,這回是張家過分了。您別氣,這事兒都不消大爺出面兒,等五爺回來,去張家轉一圈,保準那張家母子再不敢薄待二姑女乃女乃。」

國公夫人冷笑一聲︰「這是個扶不上牆的,我哪里耐煩管她。我只是想到斐姐兒,她嫁去洛陽,便是受了委屈,也趕不到我面前來……」國公夫人唯一的女兒閨名一個斐字,嫁去的是洛陽楊家,也是與王家一般的百年世家。楊家文人出身,比不得王家軍功卓越,並沒有封爵,卻也是在京城遍結桃李。而王斐如今已是宗婦,這也是為何今日宴會,還有與楊家姻親的府上赴宴的因由。

那婆子連忙道︰「您且放寬心,大姑女乃女乃什麼心性,二姑女乃女乃給她提鞋都不配,您瞧著京城里跟楊家沾親的哪個提到大姑女乃女乃不說一個好字?」她又道︰「何況如今五爺也在洛陽,又有了功名,說不得這也是五爺想給大姑女乃女乃支一支腰桿子。」

見國公夫人瞥了她一眼,婆子作勢掌了個嘴︰「瞧奴婢這話說的,大姑女乃女乃本就在楊家立起來了……」

「行了。」劉氏打斷婆子的諂媚,揉一揉眉心,道︰「小五留在洛陽,多少也是有這份心。斐姐兒再厲害,也得要個娘家兄弟撐著。」提起小兒子,劉氏面色緩和多了︰「我記得張家姑爺今天沒來,你一會兒指使個人去張家跑一趟吧。二姑女乃女乃的小院封上了,就讓她去宋姨娘那兒歇著,嬌姐兒跟著去,倒是成哥兒……」

這邊國公夫人一一安排了二姑女乃女乃和她一雙子女後,就叫丫鬟扶著去了前邊開席的地方。

都是熟悉的人家,也不過是小宴,上些時節果蔬,肥美的鰣魚,還有幾盤螃蟹和菊花酒,一時也是賓主盡歡。

宴席畢,王希音將拿著花樣冊子不撒手的朱安安送上馬車,也不停留,就去母親的院子瞧瞧淳哥兒有沒有回來。

五房院子的西廂闢給淳哥兒做書房,直等著他十歲搬去前院才做別的打算。王希音甫一進院,就見著幾個丫鬟在西廂房進出。

她只恨自己腳程慢,進去便被甩了個話尾。

「……恁地小氣!」接著是衣袖掃過的聲音, 當!

什麼東西摔到地上。

王希音豎了眉毛過去,就見一個十二三歲,穿著石青色書生服的少年人站在書案前,神色有些強裝鎮定。而淳哥兒蹲在地上,小小的手抓著一塊碎硯台的角,已經染黑了。

「沒瞧見髒東西麼?」在那兩人還沒發現自己的時候,王希音已經冷聲斥責丫鬟︰「還不過來收拾,傷到哥兒全把你們逐出去!」

「姐姐……」淳哥兒看到姐姐,委屈的眼都紅了,他有些早熟,三歲記事後輕易見不到他哭,可見是難受得很了。

王希音心疼極了,也不讓丫鬟插手,徑自拉了他胖胖的小黑手,用帕子拭淨︰「好了,碎碎平安,咱們淳哥兒不小氣,回頭姐姐給你補個新的。」

然而硯台也不在新啊……淳哥兒小小聲道︰「這是祖父給我的開蒙禮……」橫豎將近一尺的絳縣澄泥硯,浮雕大禹治水圖,山稜精細,人物鮮活,便是在國公爺那里也不是能隨便給出的東西。

也是最近淳哥兒學有小成,一時心喜才拿出來擺在書案上的寶愛。

王希音吸了口氣,這硯台名貴不說,還是祖父那里記了名的,平白被摔……她想著就去看那個少年︰「張表哥。」這少年便是二姑女乃女乃張王氏的小兒子,十三歲的張成。

「表妹好。」少年斂了驚色行禮,方才王希音那句小氣顯然是對他說的,就不知道她在屋外面听了多久。一早不進來,等出了事再橫挑鼻子豎挑眼,國公府的教養竟如此不堪,怪道父親不喜母親。

王希音哪里知道這少年想的是什麼,她也毫不關心,只道︰「張表哥怎還在此,二姑母跟嬌表姐已經去了宋姨女乃女乃的院子,見不到你肯定要著急的。」

張成卻不在意母親和姐姐如何,宋姨娘再怎麼也是姨娘,他是讀書人,給姨娘見禮未免有些不像︰「多謝表妹告知,內院不便行走,到了時辰,我自會去馬車處接母親和姐姐。」他是听母親帶的婆子說母親今天不回張家了,但張成並不在意,出嫁女不請示婆母、丈夫怎麼可能留在娘家。但凡國公府要臉面,就應該親自打發人送他們母子回去。

知道內院不便行走,還賴在我家院子做什麼?

王希音對張家兄妹半點好感也沒有,剛剛摔了方硯台,這表哥一個字也不提,竟還一副理所應當的模樣,真不愧與張嬌是同胞姐弟︰「那表哥可否告知一聲,方才是何情形?這硯台是祖父給淳哥兒的開蒙禮,如今碎了,少不得要受祖父責問。」

張成一下汗顏,剛才他看那硯台實在精致就有幾分心喜,想著表弟年紀小還用不到這麼大的硯台,他再多說幾句,沒準能讓明珠不再蒙塵。哪知道表弟是個認死理又油鹽不進的性子,來回說都說不通。他臉面下不來,又舍不得將硯台放回去。

只這麼一猶豫,那硯台就沒有放穩,露出大半邊在書案之外,再加上他衣袖拂過,整個讓硯台砸了出去。表弟補救不及就……

若是表弟之前就言明將硯台贈予他,又怎麼會讓此等名品淒慘收場?

「這……實在是硯台在桌上沒放穩當,表弟又力所不及,才……哎……」吞吞吐吐地說罷,張成還遺憾地嘆了口氣。

淳哥兒瞠圓了眼楮,小臉都氣紅了︰「你胡說!」他很少這般激動︰「明明是你拿了我的硯台,又不肯放回去才讓它摔碎了!你怎麼……你……」他到底年少,一時想不出更激烈的話。

張成忍著幾分心虛,道︰「怎是胡說,方才我將硯台放到書案上明明還是好的,是你沒有接住。表弟你年紀小,學問不深還可深造,若是心性差了……」

「淳哥兒心性如何還輪不到表哥來說。」王希音截住他的話,淳哥兒是個實心眼,她信他沒說謊,倒是張成,剛剛他說話,滿屋子的丫鬟臉色都不一樣了。真當這是他們張家,整個書房就再沒人做見證麼?

她也不理張成驟變的臉色,喊了夏椿︰「送張表哥去前院,此處不便表哥行走,要是遇上宋姨女乃女乃那邊的人,也要把話說清楚。」言罷,又對淳哥兒道︰「祖父給了你硯台,你沒有保管好,卻是你的不對。現在前院也散了,我讓夏櫻和秋槿帶著你去給祖父請罪,路上記得想好見了祖父要怎麼說。」夏櫻是王希音身邊最得力的,而秋槿是在西廂房伺候的二等丫鬟,雖然身份不夠,卻是剛才事情的人證。

「你竟然還不覺是自己的錯!」王敬也梗了脖子︰「我問你,二哥歸京這些日子,你去過二房不曾?二嫂之前對你千般好,你不說替二嫂在娘這里回緩一二,反倒在一旁冷眼旁觀,每次娘訓斥二嫂的時候你都在側。二嫂是娘的親佷女,打斷骨頭連著筋的,你這般做到最後落得滿身不是,看誰還體恤你。」

那一口一個二嫂直讓三太太額頭青筋直跳,她怒道︰「我自問行事坦蕩,事無不可對人言,卻沒想被二哥二嫂如此看待。老爺也說了,老夫人和二嫂是親姑佷,這般血肉親情哪里是我一個外人挑撥了的?二房回來這些日子,二嫂有的是時候去給老夫人請安冰釋前嫌,我何苦做那惡人。」

王敬見她還在兀自嘴硬,直言道︰「若不是你橫在中間,娘早就原諒二嫂了,哪有這許多事!」

 當!

三太太跳下床,不防踢掉了床上的湯婆子,在寂靜的夜里砸在腳踏上十分響亮︰「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老爺是認定我從中挑撥,惹是生非了。這可是七出之罪,您要容不得我,倒不如明日去寧國侯府時也把休書帶上,省得您多跑幾趟!」她胡亂踩了軟鞋,推門而出,正屋沒有燒暖爐,一股子冷氣撲面而來,激得三太太打了個寒戰。

眾丫鬟跪倒一片,還是元嬤嬤慌忙拿了棉披風給三太太裹上,要扶著她往西廂走。

「梁氏,別以為你拿休書就可以威脅我!明日我就說與岳父,便是寧國侯府也容不下你這般犯口舌的女兒!」王敬也氣急,鞋也不穿地奔過來怒氣沖沖道。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