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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朱氏也明白女兒的心思,秦家底氣足,秦世子當然是好女婿,但也不是尋常人能肖想的,尤其王敬只是平陽公府的三爺,如今堪堪一個舉人,家世上到底差了一截。京城勛貴子弟算來算去就這麼幾個人家,又不是都有適齡少年,實在有些困難。但要從學子里面選種子又未免有些博弈的意味。朱氏一直沒說的是,便是當初女兒從世家中選擇王敬已是有些選錯了。

王三太太看著母親不語的樣子也是心里一酸,母親最看重他們姐弟三人,就像今天只為了靜姐兒的事便舍了臉跟年齡差出一個輩分的固原長公主賠笑。她走過去,如姑娘時期一般給母親揉肩︰「是女兒不孝,讓您擔心了。」她婚後不幸福,雖然已經極力掩飾但還是會被關心她的親人探知一二。當初弟弟走的時候也曾經到訪過平陽公府,弟弟也說過他在京城難有建樹,倒不如去西北博一番事業,這也是為了讓她這個長姐能在婆家在娘家都抬得起頭做人。

「這有什麼,兒女啊都是債,我再老也要好好還。」朱氏笑眯眯地說。

王三太太撲哧一聲也跟著笑了出來,親昵地摟了母親的脖子,這動作自她及笄以來就很少做了︰「娘您當初給我生個兄長多好,再有個英俊的小佷子,保管我嫂子多嫌棄,我也要把靜姐兒塞給您。」

「胡說。」朱氏輕輕拍了下女兒纏在自己脖子上的胳膊︰「這也是你能編排的?都有兒有女了還沒大沒小。」

「再大也是娘的女兒啊。」王三太太難掩孺慕之情。

朱氏拍拍女兒的手背,忽而道︰「你上次說的嬤嬤的事,我替你打問了。」她挪開身子,讓王三太太坐回去,才說︰「先祥太妃身邊是有個姓陳的女官,是先皇歸天前幾年大選進去的,祖籍在江南也就是一般富戶,當時沒有選入妃嬪,做了女官伺候先祥太妃。家世倒也清白,只是如何跟你婆婆有了交情,我這邊就不得而知了。」

王三太太點頭道︰「婆母做事一向妥帖,只是猛然間從家里出現一個沒見過的婆子還要陪在靜姐兒身邊,我心里放不下,尤其還涉及皇家……不過只是個女官,家世清白倒也無妨了。」

「旁的不說,你婆婆這點上還是好的。」朱氏也道︰「至于從我這兒再尋個婆子,我看倒不如你從家里選一個稱心的,畢竟你也當了平陽公府這麼多年的家,哪個得用哪個不得用,你比我清楚。也省的我選出來,叫你婆家心里犯嘀咕。」

王三太太嘆口氣︰「您說的我都知道,只是您也曉得,我當的哪是自己的家,都是老夫人和大房的家當,那些個奴才又有幾個是真心服我的?更何況……我還想著讓三爺外放,奴才們都鬼精得很,但凡听到點風聲都跑遠了。」三太太在平陽公府最不忿的是她明明是幼子媳婦卻當著一個大家,名分上沾不到便宜不說,真想給自己拿點實惠,藏得深了還好一旦被翻出來她也不要做人了,這簡直就是兩不討好的苦差。

但她又有什麼辦法,婆母在上,大房那兒還是個長公主,哪個也不是她能輕易得罪的。

「外放這個心思你先緩緩,怎麼也得等明年你家三爺中第。」朱氏也是支持女兒和女婿出去的,只是王敬如今剛中舉,說什麼都還尚早︰「你不若趁這段時間暗中選選人,大房要一直住公主府,便是接手了國公府也會用宮中的人,奴才們再會鑽營也不會想不開跟宮中的人在長公主那里爭寵,總會有幾個心明眼亮的想跟著你的。」

王三太太听著也低頭沉思起來。

兩人正說著,王希音回來了。

「你這是去哪個泥塘打過滾了?」還沒走到近前,王三太太先瞪了眼,看著女兒袖子上的泥斑︰「竟是比淳哥兒還皮,當初怎麼沒把你生成個小子!」

王希音吐吐舌頭︰「天黑,說不得就蹭哪里了。」

朱氏連忙心疼地向她招手︰「快過來,可踫著自己了?」還頗為怨怪王三太太︰「不先看看孩子就教訓起來了。」

王三太太一噎,好氣又好笑地對王希音道︰「還是你外祖母疼你,趕緊去把衣裳換了,成什麼樣子。」她自然已經發現女兒早就換過一身,又忍不住念叨兩句︰「不過一天就換了兩身,可是在你外祖家,若去了別家不怕惹人笑話。」雖然大家小姐出門都要帶備用衣裳,但頻繁換衣也容易被人詬病。

王希音話都沒敢多說,忙不迭地躲去換衣裳了。

「娘,您就護著她罷。」見女兒躲到母親背後一路被母親身邊的大丫鬟「護送」著去了旁邊的房間,王三太太沒好氣道。

朱氏一樂︰「靜姐兒也還小呢,你這個年紀還帶著你弟弟在後花園亂跑,現在說起自己女兒來倒是理直氣壯了。」提到梁伍,兩人都默了一默,過了會兒朱氏道︰「時辰不早,跟你夫君回去罷。」女兒出嫁了就是娘家的客人,如今前面散了席,王三太太也不宜久留。若是與女家走得親近的人家倒無所謂,可看王敬多年不曾踏入寧國侯府的樣子,還是都互相知禮一些罷。

「靜姐兒還沒換完,您就趕我們娘倆了,這再見就是年後,您也舍得我們走。」王三太太嗔道。

朱氏笑笑,不舍得又如何,她舍不得小兒子和小女兒,但還是要眼睜睜看著他們去西北,寄來的信都是一切安好,可那里山長水遠,再見又是何年。經過了這麼些年,朱氏早就看開了,她給大女兒和外孫、外孫女做到最好,其他的她也不求什麼。

***

平陽公府里二房離開,國公府如往年一般過了個平靜祥和又喜慶的新年,唯一不同的是王敬自始至終都在家里守歲,不再像以前一樣窩在書房不曾出來。他年輕活潑,言語跳月兌,不得不承認是烘托氣氛的一把好手。

只是回了三房的院子,也不過大年三十陪著三太太和一雙兒女守了歲,之後就各睡各的,話也說不了幾句。

「年尾年頭的,你也不嫌忙活。」元嬤嬤終于有了歇腳的時候,她看著進來給她拜年又上禮的婦人︰「我這老婆子性子直,陸家媳婦,你要有事不妨直說。」從臘月開始這陸井家的就在她門前屋後的轉悠,十分惹人眼。念及她管著廚房,不然元嬤嬤早就將這個張嬤嬤的干女兒趕出去了,她可不想給自己惹麻煩。

陸井家的賠笑道︰「元大娘是個爽利人,我的情況您也清楚,之前在二房被趕出來,認了干娘去了莊子上,這好不容易嫁進陸家,陸家又……」她忍不住低了聲調︰「接二連三的事兒,叫我心里實在沒底。」

元嬤嬤闔眼听著也皺了眉頭,這陸家小媳婦命不太好啊。陸家是平陽公府家生子里最大的一支,所以他家的風吹草動國公府下人堆就沒有不討論的,元嬤嬤一個外嫁媳婦的陪房自然更會著意探听一些。陸井算是這陸管家發妻的獨子,可是陸大管家前些年從外頭認回了個跟陸井差不多大的兒子,又將把這兒子養大的婦人納進家門。

那認回的兒子業已成年,比只會悶頭做事的陸井能說會道得多,極討陸大管家的喜歡,那婦人也在陸家吆五喝六一副當家太太的模樣,最後竟把陸井兩口子排擠出了陸家主宅。要說這事是有些荒誕,但陸家說明白了也就是個奴才種子,沒有那麼多規矩,主子不追究,他們自然是怎麼舒服怎麼來,這一下嫡不嫡庶不庶的,極為尷尬。

「哦。」元嬤嬤應了一聲,掀開一條眼縫去捏面前盤子里的花生,並不往下說。

陸井家的當然不在意這些,元嬤嬤肯應這麼一聲就是好的︰「我們當家的別的本事沒有,也就還有一副算賬的腦子,如今管著府上一個糧米鋪。您也曉得,今年收成差,京城的生意也不好做,年底盤賬有些鋪子進賬少惹了國公爺老大的火,我家那口子說他在外面听著都有些慎人呢。」見元嬤嬤瞥了她一眼,陸井家的不好意思道︰「還好國公爺賞罰分明,最後還給了我們那口子幾兩銀子,讓我們過了個好年。」

外院的事,尤其涉及國公爺私產,即便三太太掌管公中也很少能听說。元嬤嬤自然理解陸井家的這一通東拉西扯的意思在哪,對方在下餌,但她不想當魚︰「既然國公爺賞了你們,那還不在國公爺那兒好好做活,你們兩口子一個主外一個主內,日子過得滋潤可是誰都看在眼里的。」

陸井家的笑臉頓時僵了下︰「說滋潤也不過是在油鍋里浸的,那火燒火燎的滋味可不好受。不瞞您說,這陣子呀,我晚上做夢都是咱們廚房里的灶火,不知道什麼時候那火舌頭伸出來就把我們兩口子卷了進去。」她見元嬤嬤皺眉,連忙作勢打自己的嘴︰「瞧我,大過年的說這些。」然後又誠懇道︰「有時候,我們這種人家出來的,說跟他們摻著親那邊卻不顧血肉親情,要說撇清關系,卻怎麼也撕扯不開。我左思右想,覺得您或許能給我們指個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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