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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所謂兄長(下)

陳居言是個不拘一格浪子。

他是這麼自我認為的。

所以,他的皇後妹妹調笑他時,他能反嘴相譏。

所以,他二哥訓斥他不守禮時,他能一笑置之。

所以,他大哥罵他不勤習武時,他能嬉笑而過。

所以,當大哥二哥皆連逝去時,他一力挑起此擔,力挽狂瀾。

但終究無濟于事,他也死了。

亂箭,穿心而過,死的很慘。

與他浪蕩不羈的形象相反。

格外悲壯。

的確不符他的形象。

……

陳居言所謂放蕩不羈,乃是從他幼年時期說起

那年他兩歲,被父母送去大伯家寄住。

那時,伯父尚未調遷,還是刑部尚書,父親還是甘州太守,甘州酷熱,孩子不便同行。

于是,他與二哥留了下來。

他幼年為數不多的記憶便是白氏與林氏的嘲諷,

還是祖母的謾罵,以及伯母的不甘,伯父的蹙眉。

終于,在七歲時,父母將他與二哥接走。

而他是第三次見到他的妹妹,第五次見他人高馬大的大哥。

大哥人很好,他要騎馬時,偷偷帶他去馬廄騎馬。

他可喜歡大哥了,他將來要與大哥一樣,當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他是這麼想的。

八歲時,他開始習武。

然後,大哥出門了,母親常常思念大哥。

他不知為什麼。

他還記得,大哥臨行前,讓他好好習武。

他謹記于心。

九歲,來了個混世魔王,他們倆,時常吵架。

十歲時,他與妹妹隨混世魔王去舅舅家住了整整一年。

那個混世魔王,他得喊他做表哥。

那一年,二哥不知為何,發了整整一月的熱,被禁在家中,他們二人也被送走了。

听聞,整個恆州皆是如此。

他懵懂不知。

後來,才知,那叫瘟疫。

那一年,他認識了後來的齊相與往後名動一方的美男子袁高。

那一年,他也自懂事後,終于見識了京城的繁華。

那一年,他也知了,何為世族,何為皇權…

也知了,糜爛不堪的一面,

努力何用,左右權能壓死人…

……

「小妹。」他帶著笑意,呼喚自家妹妹。

河岸邊上的陳鴛淑睨了他一眼,氣鼓鼓不語,

想來是氣狠了。

他大呼小叫著指揮著僕人將船劃靠岸邊碼頭,氣度不凡的模樣,

好不威風。

十三歲的他似笑非笑打趣安慰著妹妹。

「好啦,被氣了,看,三哥給你帶了魚,好大的魚,今晚炖魚湯喝。」他笑嘻嘻道。

其實,十幾天來,陳鴛淑的氣早就消了,只是哼哼,道︰「好,哼。」

他笑了。

十多日前,他隨大堂哥的船運行至濱州,淑兒尚在歇息,便只與父母道別。

不想,這妮子竟然生了他的氣了。

不過,他先行歸來,大堂哥還在濱州。

「三哥,你有沒有給我帶手信回來?」鴛淑道。

他尚未說什麼,剛上馬車,她便討要了。

他哭笑不得,道︰「有,回府我便那予你。」

鴛淑歡呼一句,道是,三哥人最好了。

眉開眼笑的模樣,也讓陳居行心生歡喜。

嗯,三哥最好了…

約是開春了,牆上的鶯語聲聲來。

二月末,春日真好。

他推開門,似風輕雲淡。

「夫君,春涼,披上披風才是。」季如荷道。

他攏著披風,笑道,「夫人也是。」

成婚多年來,他才知,何為安樂。

季氏低頭微微一笑,道︰「那妾身去安排馬車。」

他道︰「去吧。」

季氏福一禮,施施然而去。

早春,風起,微涼。

這里是徽州。

母親與父親還在京城。

他一人帶著家眷來此。

大哥死了,二哥說。

二哥他也是很累,他不能再麻煩他了。

如荷不喜他的庶子,他知二哥很是喜歡暗兒,便讓孩子跟著他。

其實,這樣也好,

有所寄托,不至于傷心過度。

惶惶秋風,落葉紛飛。

秋日,深秋。

他一生也是無所寄托。

不想,今困一方地土。

其實,徽州也算山水美景,

只是,這里,終非他生長之地,

有所惆悵。

他今為一縣知事。

「縣尊,太守派人來找。」門衛通報。

他剛提起的筆復而放下,道︰「知了。」

起身,去往接待。

來的,是太守主簿。

「先生。」主簿算不上是官職,但見到的皆稱一句先生。

「縣尊。」主簿畢恭畢敬。

主簿身後是個生面孔,身著黑衣,表情嚴肅。

「河澤縣令听旨,」那黑衣人竟掏出聖旨。

居然是通傳聖旨的君令官。

「河澤縣縣令陳燕城听旨。」他拜。

院中眾人皆拜。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君令官大聲宣讀。

帝見其,品行良善,三年任期已滿,特下令,允他歸京,任朝散大夫。

雖說是朝中五品官,但可與父母團聚,他也知足了。

「臣,陳燕城謝陛下隆恩。」

四年了,他終于踏上歸途。

可,他不知,

往後他面對的,皆是如此茫然的一生…

二哥死了,死得蹊蹺。

他與父母皆未見其遺體,便被匆匆下葬。

他歸時,二哥便一臉欣慰。

而現下

我與你,隔著塵土,不可見。

就剩我了,

痛哭而無訴。

「爹,別哭了。」幼女敕的手,抵過手帕。

他淚眼朦朧,暗兒是自幼養于二哥膝下…

「爹,沒哭。」他安慰道。

樹倒猢猻散,二哥一死,

陳家算是後繼無人,

堂哥與堂弟,皆被外放,也就剩他了。

「暗兒,我送你去師父那,可好?」擦干淚,他道。

「師父?為何?」他年幼天真道。

他笑著模模孩子的頭,「因為爹要去做一件大事,」他語氣溫和,「你先去師父那,待爹做完大事後,再去接你,可好?」

孩子當真天真無邪,拍著手,道好。

他說,好久沒見師父了,好。

真好。

時,他方三十二歲。

請旨,戰蠻族。

許是皇帝見他多年來戰戰兢兢,竟同意了,還允他與妹妹相見。

他很是高興。

多年不見,得此一見,無憾。

「三哥。」妹妹淚如雨下。

「淑兒。」他見妹妹有些操勞的模樣。

其實,她還小他兩歲,卻如四十的模樣,

眉眼里,帶著滄桑。

事無巨細說來,竟有一個時辰長。

「兄長,出征一切皆順利。」她低聲祝道。

「你放心,」他笑,「三哥會小心的。」

其實,他也…

「你安心,兄長會擔起責來,凱旋時,定為你與外甥們討回公道。」

那時,他雄心壯志。

不想,往後此為,

一別竟是一生。

「出征。」

角號吹起,

大哥二哥,你們看著,

居言也是會是征戰四方的大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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