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好幾天了,你要生氣也該氣完了吧?」
茌好從方嬤嬤不知道繁重功課中月兌身後,就去看茌。
卻不曾想她仍舊生氣呢,見了她還氣哼哼的。
那一日,出門逛街,她與安雪楠說完話出去,找了一圈兒,都沒有找著人。
後來還是香梅發現來時坐的馬車不見了,才猜測兒是不是生氣,跑回來了。
派了人回來一看,問了門房,果然如此。
茌好只好坐了車回來。
如此來回折騰,浪費了不少時間。
她原本也有些生氣,可是她還沒有說什麼,茌就一副你果然是負心漢的眼神看著她,讓她硬生生把到嘴邊的話給咽了回去。
她報了許多菜名,說要親自做,都沒有什麼效果。
說實話,她覺得自己能拿的出手的也就是做菜好吃,除此之外,她還真不知道該如何哄人。
距離那時已經過去了三四天了,她每日都要來哄茌,卻一直沒有成功,讓她心里不免有些懊惱。
「兒,既然你還在生氣,那我就先回去了。」她語氣中難免帶了些火氣。
她從來就討厭麻煩之事,願意如此哄著一個人,是老頭子都還沒享受過的。
可是偏偏茌還不領情,竟然一直這樣。
就說她生氣只是裝出來的,做做樣子,那她還能夠理解。
可是,茌的氣卻是實打實的,使她能夠感覺到的明顯情緒。
若真是按照楠楠所說是吃醋,怎麼會連續幾天都這樣生氣?
茌好說完,轉身就走了。
香梅比她慢了幾步,欲言又地看了玉桃和玉杏兩個一眼,最後也沒多說,只是小聲地提醒了一句︰「你們還是勸勸二小姐吧。」
她也不是很明白。
二小姐究竟在氣什麼,小姐又沒有做對不起她的事情,對她也從來都是忍讓著寵愛著的。
二小姐說想要吃小姐做的菜,小姐二話不說就下廚給她做。
她說要出去玩,小姐也從沒有拒絕過。
這次出去,小姐只不過去了一趟江意樓而已,和安小姐說了幾句話,難道這也有問題嗎?
見茌好離去,原本黑著臉的茌頓時站了起來,把桌上的杯子全部摔到了地上。
「小姐!」
秦嬤嬤一看她的動作,眼里閃過不喜之色,眉毛緊緊蹙著。
「叫什麼叫?叫魂啊!」茌惱怒不已。
她看著桌上的點心,也覺得看不順眼,一下打翻在地。
秦嬤嬤听見她的話,頓時覺得眼前發黑,「小姐,您這是從哪學來的粗俗話?作為一個大家小姐,您怎麼能這樣說話?你平日里學的規矩可從沒教過你這樣說話……」
茌本就心情不好,心中又氣又急,听見她這樣教訓自己,頓時惱怒,氣得滿臉通紅。
「規矩?規矩!你就知道規矩!每天逼著我學這學那!把我像那監獄里的囚犯一樣,看得嚴嚴實實的!就算是那籠中的鳥兒,每日也有放風的時間!我呢!干什麼都要講規矩。吃飯要規矩!走路要規矩!坐著要規矩,站著也要規矩!就連我說話也要講規矩。那我是人還是規矩呢?」
「小姐。」秦嬤嬤竟不知茌是如此想的。
茌雖然偶爾會有些跳月兌,但是學東西的時候從來沒有說不學過。
這個年齡的女孩子跳月兌一些也是正常的,若是死板板的,跟個木頭一樣,失了年輕女孩子的靈性,反而不好。
可是,如今她才知道,小姐既然如此討厭規矩。
而且看起來是深恨已久。
她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說話,只能把丫鬟們都趕出去,囑咐她們不要亂說。
茌發泄了一通,心中是舒暢了。
但是隨即,她渾身變軟了下來,面色惶惶然,眼神也有些呆了。
她好像也被自己給嚇到了,看著秦嬤嬤,張了張嘴,想說什麼來挽回,卻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秦嬤嬤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後說︰「小姐您好好休息一下,奴婢先下去了。」
說完,就退了出去,關上了門。
茌伸著手,呆愣地看著他離去的身影,話還含在嘴里,「方嬤嬤……」
珠簾落下,門被關上。
光亮似乎被關在了外頭,里頭一片黑暗。
她滿心惶然。
我又做錯事情了?姐姐不喜歡我了,秦嬤嬤也不喜歡我了。爹娘知道了,肯定也不喜歡我了。還有哥哥。
我這麼壞,他們肯定不會喜歡我了。
她把腿縮在了椅子上,雙手緊緊地抱著自己的雙腿,把頭埋在膝蓋里面。
整個人顯得無助而可憐。
茌夫人每日忙著婚禮的事情,暈頭轉向,連和茌好茌兩個一起吃飯的時間都沒有了。
早上也免了她們二人的請安,就為了多休息一會兒。
這時听見秦嬤嬤說茌好茌兩姐妹鬧了矛盾,不由揉了揉酸痛的太陽穴。
「她們為何會鬧矛盾?」茌夫人問,「按照好兒的性子,應該不會和兒計較才對,是不是兒又小心眼鑽牛角尖,自己生悶氣了?」
她很了解自己的女兒。
秦嬤嬤听了,點頭說︰「夫人英明。」
她畢竟只是一個教養嬤嬤,自然不好直說主子的缺點。
茌夫人無奈一笑,「秦嬤嬤,你說笑了。」
她一抬手,絮兒就給她放了一杯茶在她的手上。
「你們先下去吧。」茌夫人掀開茶杯蓋子,吹了吹飄在水面上的茶葉,對屋內的丫鬟們說。
「是。」丫鬟們魚貫而出。
「說說她們究竟怎麼鬧出矛盾的。」茌夫人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眯著眼說。
秦嬤嬤把從丫鬟那里听來的事情經過仔仔細細地說了一遍。
茌夫人听完了,頓時哭笑不得。
「就因為這個?」
「嗯。」秦嬤嬤鄭重地點頭。
她其實也沒明白其中究竟有什麼問題。
她听玉蓮說了,都覺得大小姐十分冤,莫名其妙地就被小姐惱上了。
茌夫人嘆氣,「兒這是吃醋了。」
秦嬤嬤在茌家呆了不短的時間,自然明白這話的意思。
「不會吧。小姐為何要吃醋?」秦嬤嬤皺了皺眉,突然,她想到當時在場的另外一位小姐,不由怔然。
「夫人的意思是,小姐是吃那位安小姐的醋?」
茌夫人點頭,「除此之外,還有別的原因嗎?」
「可是,安小姐和大小姐只見過三面罷了。」
「有些人,見過一面就能相愛,有些人見過一面就能成為至交。听說好兒讓驊兒幫忙查了一些東西,是和安小姐有關的。」茌夫人笑道,「你看好兒何曾如此幫過別人?」
她說這話的時候,不由帶了一些悵然,像是想到了什麼人。
秦嬤嬤听了,回憶了許久,還真沒想到茌好幫過誰。
正確來講,和大小姐關系好的只有梁家那位小姐吧。
茌夫人繼續說︰「兒肯定是感覺到了,感覺到好兒對那位安小姐的特殊之處,所以心里下意識地不舒服。可是她卻不懂得這種情緒的來源,只能生悶氣,鑽牛角尖。」
秦嬤嬤沉思了一會兒,覺得她說得有些道理。
「那現在要怎麼辦?」
「我去和她談一談吧。」茌夫人站起來,在裙子邊緣輕輕一撫,撫平褶皺。
「我這段時間太忙了,和她和好兒相處的時間都少了。這女兒家總歸要出嫁,相處的時間只會越來越少了。」她喃喃自語。
也許,就像空雲大師說的,我的子女緣分並不深厚。
前面這麼多年沒能看著兒女長大,之後兒女婚嫁,相處的機會就更少了。
小兒子也是。
原本以為可以陪著他長大。
卻不曾想,他卻早產了,只能去南方養病。
愁思也只是一閃而過,她很快就恢復過來。
茌在秦嬤嬤走了以後,就一直抱著自己的腿,在椅子上發呆。
她也不清楚自己是怎麼了,心里空落落的。
想哭,可是眼眶卻是干的。
突然。
咿呀。
她听見門開了。
她下意識地抬頭看去。
一道白光從門縫里透射過來,隨著門打開,光越來越強,仿佛打開了一道通往光明的大門。
屋內的黑暗一下就沒了。
「娘?姐姐?」茌呆呆的,抱著腿望著門口。
她的雙目呆滯無神,看起來渾渾噩噩的。
茌夫人看了,又是好笑又是心疼。
茌好有些懵圈,她只是離開了一小會兒,怎麼兒就變成這樣子了?
她離開茌院子,走到一半,終歸是又轉了方向。
怎麼說也是她妹妹,自己寵出來的人跪著也要寵完。
所以她便去大廚房親自做了一份吃的。
回來的時候就和茌夫人在院子門口遇到了。
「姐姐,你不是走了嗎?怎麼又回來了?」茌扭過頭,別扭地問。
茌好舉著手里的水果拼盤,「我這不是去做吃的來哄你嗎?」
茌看著她手里的水果拼盤,頓時眼眶一熱,跳下椅子,撲到了茌好的懷里。
「姐姐,我不要你喜歡別人,你就喜歡我一個好不好!」她埋在茌好的懷里,哇哇大哭。
要不是茌好眼疾手快地把手上的盤子遞給旁邊的茌夫人,她精心制作的花園水果拼盤可就要浪費了。
這可是她根據花園里的景色做出來的,雕刻就廢了不少功夫呢。
茌好還懵著呢,完全不知道她這話的意思。
我啥時候喜歡別人了?我怎麼不知道?
茌見她不說話,以為她不高興,頓時收斂了哭聲,小心翼翼地看著茌好,眼楮里含著淚光。
「姐姐,兒是不是……是不是太自私了,竟然想要姐姐只喜歡我一個人。」
說著,眼淚就忍不住落了下來。
沒人來的時候,她哭不出來。
這人一來,眼淚就控制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