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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節 易子

「……給!」

陳放把兒子放到了那家人門前的石頭台階上,最後看了他一眼,那臘黃干枯的小臉上竟隱隱帶著一絲解月兌的微笑,他自鐘家男人手里抱了那小女兒出來,這孩子最是活潑可愛,見了人便笑,臉上還有兩個小窩兒,現下里臉上早就只有一張皮了,出氣多進氣少,呆呆的看著他,

「噗!」

一把卷了口的菜刀砍到那小孩兒的脖子上,那骨頭也是脆的,只一下頭便滾了下來,那血也不多,陳放用一個陶盆接在了下面,這也不能浪費了!

「噗……噗……噗……」

刀器一次次陷入骨頭里發出鈍響聲,終是分開了幾塊,在一堆兒血肉里,尋了那白乎乎的腦子用手抓來先吃了,這個最容易壞!

陳放在那灶間里唏哩胡嚕吃了腦子,又喝了那血,只覺熱乎乎的血肉一下肚,身子立時便輕快了起來,只是那胃卻不好受,有些兒燒心!

仍用那把菜刀拉了肚上那層皮,這肚皮薄,便是用石頭磨快了也能拉開,里面還有些兒熱氣的,腸子也干淨,里面干癟癟的什麼也無有,不用收拾了。

只需自那缸里掰塊粗鹽出來,從里到外細細的抹了,另用一個大瓦缸腌了!可以吃上好久!

陳放吃罷了「飯」便坐在灶間門坎上,听隔壁咚咚咚的響,他想道,

「卻是虧了!他那孩子骨頭都是虛的,砍聲兒都沒有,我那孩子養得比他那好,你听,骨頭都砍不動,這是撞在案板上響呢!」

只是這肉再怎麼慢些吃,也是要吃完的!

待到三個月後,那山上的洪水下來時,陳放便被沖走了,幸好他有些水性,一手提著他那菜刀,一手抱著那腌肉的缸飄出去老遠,卻還是尋到了上岸的地兒,爬到那河灘上,四下看看,不遠處就有幾具泡發了的尸體,他過去看了看,已是朽得不成樣子,吃不了了!

跌跌撞撞起來,爬到上面一看,卻是一處河堤上,旁邊就是官道,這道上還有人在走,一老一少背了包袱,陳放伏在那處趁著人走過時,跳到後面一刀砍去,果然那老的好收拾,不過兩刀那頸骨就斷了,頭搭拉到了胸前,噗通一聲倒在了地上!

那小的也嚇傻了,看著他的刀揮過來,竟也不知躲也不知喊,陳放也是天生的力大,不過用一把卷了口的菜刀便放翻了兩個大活人!

搜了兩人身上的包袱,里面放了兩塊已發了霉的粗糧餅兒,陳放掰了一塊塞進了口里,費力的吞咽著,粗糲的邊緣劃傷了他的喉嚨,此時的他已顧不得了!

待到那股子熟悉的味道沖入鼻腔時,陳放眨了眨干澀的眼皮子!

多久了?

有多久沒有嘗到糧食的味兒了?

自此,陳放憑著一把菜刀,憑著能吃人肉的狠勁兒,自一個人始到十人、百人、千人、萬人,短短三個月的日子里已聚集了萬人在手下,他已不再吃人肉了,帶著一干子人專搶富商、官宦,跟著他的便有糧吃,不跟他的便成了「糧」!

如此這般,竟佔了一處順來鎮,成了一方氣候!

這順來鎮離禹州不遠,隨著手下人越來越多,整個鎮子早就空了,糧卻越發搶不到了!

陳放躺在那處一面抓著身上的虱子一面發著愁,這時魏九兒來了身後還跟了一個雙眼赤紅的漢子,

「當家的,此人來說,離這處二十里地有一處趙家莊子,那處有糧!」

陳放精神一振,自牆根兒坐了起來,

「你是從那里得來的消息?」

那人道,

「當家的,小的本是那禹州城外趙家莊子隊近的農戶,那趙家莊子自頭一年就建了高牆,又關了大門不許人進去,小的有一個遠方的佷女嫁到了莊子里,我們原還想去那處討些糧吃,卻被他們趕了出來!那莊子一年兩年都沒有抬過人出來,定是暗暗藏了糧!」

陳放听了心里一動,有糧有高牆若是搶過來倒可以做個立腳之處,哈哈一笑,自身後拎了一把尺長的殺豬刀出來,

「兄弟們走!我們找那些地主土財分糧去!」

一伙人浩浩蕩蕩奔那趙家莊子而來,因是憑了一雙肉腳,又餓著肚子拖拖拉拉,竟用了十天才到那趙家莊子。

遠遠兒見到了一處高牆,搭得有四五人高,上頭還建了塔樓,有人在上頭晃著,陳放把那刀一揮指著前頭道,

「眾兄弟且看那處,里頭多得是糧食,我們進去搶了!」

這一伙子人早已餓得前胸貼了後背,你說別的無有用處,只說那里有糧,立時都振起了精神來。

陳放打頭帶著一群人到得那原木連成的大門前,竟紛紛倚到那上頭要推開,只是那門造得結實,他們使出了吃女乃的勁兒,那門竟是連叫也不叫一聲,

「當家的,這門推不開啊!」

魏九兒道,

「不如我們去尋那撞門的東西,給它撞開!」

陳放點頭招呼了幾個人去尋,竟讓他們尋到一根一個人也抱不到的樹來,用繩拉,用石砸,用刀砍,雖是人多但個個沒有力氣,費了一天功夫給弄倒了,到了晚上一眾人手搭著枝枝杈杈又到了趙家莊子門前,

「兄弟們!撞啊!」

眾人發一聲喊,用那木頭撞起門來!

這莊子里,趙大如今還是這里莊頭,荒年里靠著大爺私運來的糧食,一莊子老老少少竟沒有一個餓死的,因是四處流民越發的多了,趙大便給城里送信報了,自家將莊門緊閉,不再準隨意出入了!

又有那莊子里早前打的幾口井,將將就就足夠能吃,他們關在這莊子里自成一體,竟抵了好幾波流民的侵擾,只是陳放這一群人卻是最大的了!

一眾趙家莊里的漢子全是只知地里刨食的農民何曾見過這種陣仗,前幾波只在外頭叫叫嚷嚷一番便走了,也有想撞門的,只是人早就餓得沒有力氣,別說撞門了,就是爬門也不能!

但這陳放一眾,人多勢重,竟真讓他們尋了樹來撞門,那門雖說造得牢靠,但那外頭人喊如潮,撞門的聲兒一聲接一聲兒竟像撞在心里一般。

有那膽小的道,

「莊頭!我看這一波來勢忒凶,不如勻些糧食給他們,他們吃了便走了!」

趙大搖頭,

「給了不走又怎辦?倒把他們喂飽好來搶我們麼?」

當下叫了精壯的漢子,

「去去去!將各處能搬得動的東西都堆到門前擋住!」

漢子們去了,尋了那滾木、磨盤還拉了那丈長的臥牛石擋在門前,外頭那些人初時撞著還覺著晃兩晃,到了後來那門竟是晃也不晃了!

他們俱都餓著肚子,憑了那一時之勇干這事兒,等到一股作氣之後那衰勁起來,是怎麼也抬不動樹了,都紛紛扔了,自家往後一倒歇了起來!

如此一夜過去了,趙大提心吊膽也不敢睡,躺在床上支著耳朵听,天一亮就爬上那塔樓上去看,卻見一地烏泱泱的人,橫七堅八的倒著,重三疊四的靠著,竟是沒有走!

他不由心里暗暗叫苦,忙叫了自家兒子趙武過來,

「你且從後頭牆頭翻出去,到禹州城里報信兒,尋那街上的幾位管事,道這處有流民,看幾位管事的有甚法子沒有?」

趙武听了忙收拾東西,那干糧、銀子不敢露在外頭,只裝到衣裳里縫的暗袋里,悄悄兒自那後頭塔樓上放了繩子下去,溜到外頭直奔那禹州城去了!

這廂陳放一眾人過了一晚上更是餓得不行了,有人道,

「老大,我們撞不開門便爬上去如何?」

陳放罵道,

「蠢貨,那般高的牆,你如今還有力氣爬麼?」

那人卻是個狠角色道,

「如今眼前就是糧,不進去也只餓死在外頭,就是用人尸堆也要堆上去!」

陳放听了眼前一亮,

「哈哈!你說的對!」

說罷,站起來沖眾人道,

「各位兄弟也都听到了,他們在此地關門拒守了這麼久都沒有餓死,塔樓上的人還養得肥頭大耳的,里面一定有多多的糧食!」

地上或躺或趴或坐或倚的人都抬起了頭,看向眼前那一處灰色的高牆,腦子里只想著有那成堆的糧食擺在那處,那眼珠子瞪得幾乎要滴出血來!

陳放又道,

「我們這些人奔了二十里地到這處,再回頭也尋不到糧食,那是餓死!去那禹州城只能被官兵打死,左右都是死,不如拼了這條命,闖進了這里頭便有活頭了!」

一眾人得了他激勵,搖搖晃晃的起來,當真便去搭人梯子往那牆上靠,里頭的趙家莊戶漢子那見過這種陣勢,這些流民里頭還有會家子的,竟扔了帶爪的繩子掛到那牆上,有人順著向上爬!

塔樓上看哨的人嚇得不行,

「莊……莊……莊頭!這可怎生是好?」

趙大急忙忙爬上去,用那鋤頭去砍,那繩子幾下便被砍斷了,有兩個人慘叫著從牆上摔了下去,落在塵埃里,後面人又沖上去,亂腳之下只怕沒被摔死都被踩死了!

趙大嚇得抖了手,那鋤頭垂下去被人拉住向下拽,幸好一邊兒的人見機快拉住了他,要不然趙大也要被拽下去了!

「快!快!不能讓他們翻進這里頭來!」

趙大在上頭顫著腿肚子看下面黑壓壓一片,這下面嗷嗷叫著的那里還是人?一個個紅著眼,張著嘴,露著牙,只是沒生耳朵、沒生爪子,活月兌月兌就是一群餓狼,讓他們進來了只怕一莊子老小都沒得命活!

當下叫了漢子們,取了鐮刀、鋤頭、棍子,見那露了頭的就打,上來一個就讓他腦袋開花!

漢子們初時還下不了手,見有人上來,假模假式的上去打兩下,那人竟毫無懼意,一手扒在牆頭一手拉住了一個莊家漢子,

「放手!」

那漢子嚇得忙掙扎,卻被那人  笑著,一張口將那黑黃參差的咬到了他的胳膊上,

「啊!」

那漢子慘叫著掉到了牆外,下面的人竟立時圍了上去,拉扯一翻之後竟被圍著咬了起來,

「啊!」

那漢子掙扎著推開眾人往那荒野處跑去,他的身後竟還緊緊追了一小股人下去……

立在牆頭上的莊家漢們看了立時紅了眼,當下一鋤頭重重打下去,鮮血頓時自那口子里涌了出來,

「打死你們這些餓鬼!」

「打死你們!」

「打!」

「打!」

「打!」

他們打得越凶倒還越激起了下面那些人餓鬼們的凶性,有一個還真頂著一頭的血,翻到了牆里頭,卻立被人按倒在地上,周圍的人紛紛上來手腿並用,刀棍齊飛,生生兒給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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