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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軍隊抵達位于黃河之濱的中牟縣附近時, 近來都是晴空萬里、燥熱難擋的天候,卻反常地呈一片狂風大作, 天色灰暗。

不免讓人升起疑心, 以為是傳聞中擅妖術的黃巾將領所為。

要不是燕清曾在對西涼董卓的那一戰中, 使一片如夢似幻的桃林驀然而出, 又撫慰兵士疲憊創傷, 底下人光看到這副邪異光景, 怕少不了嘀咕幾句。

呂布听完流星馬探的匯報後, 便立即向燕清抱拳請示︰「主公,不若就在此地下寨罷。」

再往前去個二十里不到, 就是圍困中牟的黃巾軍將領劉闢, 所統領的五萬兵馬的營寨所在。

燕清不假思索道︰「正有此意。」

對這詭譎天氣, 燕清只一笑置之, 半點不擔心的。

黃巾軍里最會裝神弄鬼的,當然是早已被殺的張角張寶那幾兄弟, 底下的主要將領,最多通曉些皮毛。

他們要能有這等變幻風雲天地的威風,結局豈會那麼悲慘?

顯然只是巧合罷了。

對燕清而言,中牟縣除了有眼饞的人才陳宮在外, 還具備一項特殊意義︰位于此縣的官渡,正是名垂青史的漢末三國三大戰役之一、袁曹對決的官渡之戰, 所發生的場地。

按照燕清的邏輯——既然這里是讓曹操絕處逢生、極為有緣的福地, 那郭嘉肯定就能充當個吉祥物了。

得燕清首肯後, 呂布大聲應了, 即刻傳令下去後,全軍就在此地安營扎寨。

燕清強忍著在周圍晃悠一圈,瞻仰一下名勝古跡的危險念頭,去尋郭嘉賈詡。

就見賈詡老神在在地坐在一邊,就著軍用水囊一口口地飲著,郭嘉則一臉菜色,兩眼仿佛轉著圈圈,軟軟地躺在車架上。

燕清怎麼都沒料到,這才一天不見,一向極為臭美、愛惜自身風流倜儻的形象的郭嘉,竟成了這副熊樣。

他問賈詡道︰「文和可知道,奉孝這是怎麼了?」

賈詡恭恭敬敬地起身,簡單行了一禮後,才有條不紊地回燕清的話。

根本沒什麼大毛病,就是一路急行軍過來,郭嘉被顛得太厲害,暈車狂吐,還死撐著不允許衛兵上報給燕清听,這會就有些虛月兌了。

燕清放下心來。

再看郭嘉這氣息奄奄,可憐兮兮的模樣,就多了幾分啼笑皆非。

他艱難忍住笑,露出不甚真摯的幾分同情來,揉了揉對方沁了一層薄汗的前額,嘆氣道︰「奉孝這身體,未免也太孱弱了。」

吐了一整天的郭嘉,聞言只有氣無力地剜了說風涼話的燕清一眼,顯然已經連跟他斗嘴的力氣都沒了。

燕清忍不住捏捏他手,忽想到什麼,笑眯眯道︰「要不請你吃個好東西?」

作為郭嘉的確沒夸大自己難受程度的旁證,那就是他袖中正發燙的、那張同「桃園結義」一樣具有補血治傷的效用,不過只能用于單個人的卡牌「桃」。

平日里它只會靜悄悄的,唯在周圍有傷患時,才會一閃一閃地發光發熱。

郭嘉挑了挑眉,將尾音拉得老長道︰「主公有賞,嘉安敢不受?」

燕清笑罵︰「得了便宜還賣乖。」

燕清到底是抱著在兩軍將士前高調‘作法’的決心來的,這回也就沒必要像以前那樣掩人耳目了。

于是在郭嘉同意後,燕清一反往常的低調,光明正大地從袍袖里,一下掏出個碩大飽滿的蜜桃來。

一直不動聲色地觀察著燕清的賈詡,就看到那在上一刻分明還空蕩蕩的袖中,下一刻憑空就冒出顆水靈豐盈的桃子來。

雙眼瞬間就因震驚而睜大了。

那幾名親兵更是瞠目結舌,手中兵器都沒握穩,鏗鏘一下掉到了地上。

燕清听得響動,淡淡地回頭看了他們一眼,才使得這幾人如夢初醒,趕緊重新拾起來。

郭嘉抱著這顆來歷不明的大桃子,一時間有些無從下手之感。

燕清卻毫不體貼地催他了︰「還不快吃了?恢復過來,我才好尋你問策。」

郭嘉︰「……」

他還些將信將疑,雖依了言,卻只慢騰騰地啃了幾口。

結果這桃子的效果極強,他只覺剛還在全身徜徉的疲軟不適,奇跡般地不翼而飛了。

桃子看著大而喜人,實際啃起來,也是香甜可口,汁水充沛。

唯一的缺點,就是太不經吃。

郭嘉自認還沒啃幾口,這桃就沒了,只剩一顆銅錢大的桃核。

看他滿臉意猶未盡地盯著那顆桃核,燕清好笑地取出隨身帶的帕子,將那核隨意撥到地上,又著人取水來讓郭嘉洗洗手︰「感覺好些了罷?」

郭嘉剛要回答,周圍卻驚聲四起!

原來說時遲那時快,剛被燕清丟到寸草不生的灰土地上的桃核,僕一停止咕嚕嚕的滾動,就驀然綻放出萬千華彩來。

燕清怔然。

這是怎麼回事?

這吸引了周邊將士注意的異變,卻未因燕清內心的驚愕不解而輕易平息。

少頃,光芒漸淡,就有一株嬌翠欲滴的小女敕芽,自那桃核所臥的地方,顫顫巍巍地探出了頭來。

緊接著,就以肉眼可見的快速抽條茁壯,不可思議地飛速生長。

枝干越來越粗,越來越高,分枝越來越多……

賈詡原拿在手里的水囊,啪地一聲掉落在地。

卻也沒人顧得上它了。

待在眾目睽睽下,這株小巧玲瓏的女敕苗,一直到極快地長成了一棵比一人高,開出淡粉桃花的小桃樹後,才慢慢地停了下來。

四周已是轟聲雷動,喧嘩不止。

僵在原地一動不動的燕清,就結結實實地受了親眼目睹這玄妙一幕的百來將士們跪倒在地,崇熱念誦,頂禮膜拜。

被這一道道瘋狂崇拜的灼熱目光所凝視著,燕清勉強保持住淡定自若的模樣,毫不猶豫地起身,平靜邀道︰「主帳已搭好了,還請二位先生隨我來。」

燕清將主次分得極清︰馬上要打仗了,可沒工夫研究桃核的奇妙作用。

滿心震驚的郭嘉同賈詡不禁對視一眼,起身跟上。

這一仙跡並未因燕清離開而消失,而是在軍中霎時傳得沸沸揚揚。

正在外頭親自督工的呂布不知情況,怒道︰「吵什麼吵!隨時要打仗了,還瞎炸窩?我倒要看看有誰把軍規給忘了!」

他氣得快要抓狂,以雷霆之勢發作了幾個鬧得最厲害的兵士後,就從這幾人口中听說了此事。

呂布瞪大了眼,喝道︰「你說甚麼!」

再次得到肯定的答案後,呂布將那人丟下,迅速趕來。

在看到之前啥都沒有的破地方,憑空多出一棵同周邊的灰撲撲格格不入的開花桃樹時,呂布才真正相信了那幾人的話。

不由得倒抽一口涼氣,忍不住圍著它慢悠悠地走了幾圈。

親兵小心翼翼地問道︰「呂將軍?」

呂布這會兒冷靜下來了,變臉比翻書還快,宛如剛剛那大吃一驚的人不是他一般,只肅容擺了擺手,斥道︰「大驚小怪作甚?」

在他下意識地就要像前一回那般,讓高順派人將此事壓下的時候,猛然領悟到燕清此舉的用意,遂將命令改為大肆宣揚了。

「等仗打完了,記得將這株桃木一並移走。」

呂布交代到最後,不忘叮囑道。

他在這方面可謂是精明得很,雖不知這桃木能帶來幾分實質好處,卻半點不想將這留下,省得便宜了別人︰「動作需小心一些……」

親兵一一應了之後,呂布方放了心,轉頭去主帳,想尋燕清匯報去了。

當他掀簾而入時,燕清正同郭嘉賈詡二位謀士說著話。

「那中牟陳縣令,頗有些能耐。」郭嘉道︰「听底下探得,他一接得黃巾賊寇將至的軍報後,便親自帶人堅壁清野,旋即緊閉城門,固守城闕,靜待援軍。受大軍圍城亦有近十日了,仍不顯半分亂相,極沉得住氣。」

燕清道︰「讓陳公台懷有信心的,怕不是援軍,而是他料定只消拖延一段時間,黃巾軍就將無功而返,被迫放棄此城,改往別處去行那燒殺劫掠的惡事罷。」

在被焚燒殆盡的田地里得不到糧草補充,軍糧又剩得不多,哪怕黃巾軍中運夫不少,也注定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損耗過大,黃巾軍吃不消了,當然得被迫改了目標,不浪費時間啃這塊硬骨頭,而是禍害豫州別的鄉縣去。

卻不可能指望其他縣令,都能有陳宮的強大謀略和心理素質的。

賈詡但笑不語。

呂布模了模自個兒腦袋,明智地選擇不打擾這幾個聰明人說話,只悄悄模地正坐在一邊兒。

這會距天黑還早,主帳內無需點燈。燕清只憑眼角余光,就能清晰地捕捉到,在呂布那張英俊剛毅的面龐上,浮現出了幾絲難能可貴的柔軟來。

燕清看著看著,不知不覺地,也在唇角帶出了一抹溫柔的笑。

畢竟大戰當前,呂布杵在這後,並沒被冷落,而是很快成為了中心。

呂布這幾天開始苦讀那《左傳》,獲益匪淺,這會兒就凸顯出了幾分成效來,使他竟也接得上些話了。

呂布抓準時機,主動請纓道︰「既然那城還吃得住,稱不上十萬緊急,主公不妨容將士們歇上一晚。待到明早,他們休息好了後,布願領兵一千,前去那黃巾賊處探探虛實。」

說是看看情況,呂布心里暗暗打的主意,卻是想方設法,要獨自將那五萬敵軍咬上幾口狠的。

燕清隱約猜出呂布的打算,立馬搖頭道︰「不宜如此。」

就算戰斗力要強上許多,可一千對上五萬人,卻是半點不能拿來開玩笑的。

一千人砍五萬顆西瓜還得砍得手軟,何況是一群上過幾回戰場,干慣農活、力氣不小的大男人?

哪怕呂布武勇蓋世,亂剛正面,也有回不來的危險。

燕清哪里會舍得讓呂布這麼冒險。

見呂布欲辯,燕清擺了擺手,當下將早在郭嘉提出那建議時,就決定好的安排道出︰「敵眾我寡,必出奇兵。現那黃巾賊一昧圍城,又自忖兵多,疏于防備,探子派得不遠,尚未察覺到我等存在,妙極。我又恰巧對這一帶地形略知一二,也能派上用場。」

燕清一邊在輿圖上比劃,一邊徐徐道︰「……此處易守難攻,草深木茂,為一絕佳伏擊地也。就由奉先坐鎮中軍,伏于山岡此處;文和獨領五百,固守後方;奉孝同伏義一起,伏于左側;剩下文遠,獨伏山右。屆時以鳴金為號,三軍齊出接應即可。」

呂布于行兵打仗一道,嗅覺極為敏銳,當下明白了燕清沒說出口的小打算。

在那一瞬,他瞬覺心驚肉跳,哪里還忍得住,唰一下炸毛了,當場拍案而起︰「這萬萬不可!豈能叫主公誘敵深入,只身犯險!」

賈詡和郭嘉也是第一次听到燕清的具體打算,頓時一驚,也要勸阻。

可話到嘴邊,想起方才一幕,又有些遲疑不定。

燕清莞爾一笑,胸有成竹︰「奉先是關心則亂,其實大可放心。由我親去誘敵,方是完全之法——既不白損我方一兵一卒,亦不傷我自身皮肉一寸。」

呂布哪怕知道燕清有些了不得的能耐,可對這荒誕離奇的保證,還真是一個字也不信的。

只是他又哪里看不出燕清心意已決,更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徒勞地在帳內瘋狂打轉。

他既恨不得將引出這餿主意的郭王八蛋給罵得體無完膚,又怨自己口舌笨拙,到這要命時刻,是半點說服不動一旦打定主意,就固執得要命的主公。

不管呂布有多激烈反對,氣得暴躁跳腳,軍令如山,燕清身為總帥下達的伏兵命令,他還是必須听從,且嚴格執行下去的。

于是到了明日一早,心里沉甸甸的呂布,只有頂著一張黑似鍋底的臉,靜靜伏在茂密的林木之中。

目送著向他暫借走了新賜的麒麟弓和赤兔馬、只帶了十幾個馬快的親衛的燕清,沐浴著淡金色的晨光,一抖馬韁,瀟灑朝受圍城池的方向騎去。

一路漸行漸遠,沒過多久,就再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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