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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墓鬼(十四)

「這樣的復原能力,是你們都有的嗎?」白起道,他的目光從一處傷口到另一處,似乎覺得不可思議,又似乎在深思。

甄湄聞言略愣,什麼是,你們都有?這個時空還有另外的人擁有這樣的能力?那只有虛無之間的玩家才有可能。她問道,「你見過這樣的人?」

「範雎身邊最近多了一個神秘門客,前幾日保護範雎被魏國刺客傷到。但以那個深度,是應該深及骨頭,然而大夫查看時,卻只是輕微的皮肉傷。如果是跟你一樣,那麼就想的通了。」

範雎。甄湄心中默念這個名字,任務要求她殺死的人物,竟然有玩家在他身邊,這是在防備她麼?她眼神微冷,是否徐福身邊,也會有這樣一個玩家?

那麼,白起身邊呢?

或者說,那個大人物身邊呢?

甄湄明白自己將要面對的是什麼了,如果每一個她要面對的劇情人物身邊都有這麼一個玩家,他們了解虛無之間的一切,了解劇情,他們也經驗豐富,身負異能。

對于一個新人而言,這簡直是不可完成的任務。更何況,範雎徐福二人,本身就是身負異術的鬼才。範雎的智謀,徐福的術法,都是千古有名的。

「你想殺他。」白起突然道,「為什麼。」

這話說得肯定,甄湄那些細微的表情沒有躲過他的眼楮,她輕輕道,「是的,我們沒辦法共存。」

勢必為了生死,有一戰。

沒有誰對誰錯之說,她死,或者他們死,不過兩個選擇。

「今日範雎勸王放棄了繼續攻打趙國。」白起靜默一會兒道,「我不同意。然而王,卻不會听我的。」

甄湄怔愣片刻,是的,範雎還是秦國的丞相,他擁有的不僅僅是一個太守以上能力的老玩家輔助,他還可以借助整個秦國的力量,甚至,巧智逼死白起。

那麼,徐福也一樣,那位不知身份的大人物也一樣。他們手下的能人異士又有多少?不至于門客三千那麼多,但也不會少。

只能智取,不可力敵。

「殺那個門客,我會幫你。但範雎不行。」白起似是嘆了口氣,雖然甄湄只能從他臉上看到一如既往的平靜無波,「秦國需要他,那麼即便他自私狹隘,哪怕他要殺我,我也不會動他。你懂嗎?」

「我明白的。」甄湄微笑道,「我明白。」

白起是秦國的將軍,是秦國百姓的將軍,他的殺孽可以為百姓而起,也可以為了百姓而止。無論如何,在戰國這樣特殊的時期,內戰是極其可怕的。尤其是已經成為眾矢之的的秦國,一旦出現亂象,他國必然不會放棄這樣的好機會。

這樣的責任,甄湄怎會不懂,又怎麼埋怨他不肯如周幽王烽火戲諸侯那樣求美人一笑。

「你可以去找一個人。」白起忽然道,這句話很突兀,也很微妙。

甄湄怔愣一瞬,看向白起。

「宣太後。」

羋月?她還活著?

甄湄不可思議地看向白起,他為什麼要幫她?他應該明白,如果羋月從深宮中出來,很有可能導致秦國的危難。

畢竟,昭王將她幽禁深宮,調走其弟魏冉,將她徹底架空。很難說,身為一個曾經周旋于三個男人之間,為了秦國立下不可磨滅功勞,執掌權柄的宣太後,會甘心繼續被昭王幽禁。即便,那是她的親生兒子。

「你放心,太後不會傷害秦國的。但她對範雎恨之入骨。如果有她幫你,你也不會太過被動。」

原來白起不是那樣只知道打仗的兵器,他很多事情都明明白白的。只是他不說,也不反抗,他是靠著血肉之軀從平民百姓經歷血雨腥風,走到武安君這個位置的。他曾經是個百姓,所以才懂得百姓之苦。

白起坐到床上,將甄湄抱進懷里,「是人,總會有私心的。我也會有我的私心。」

甄湄看著他發間的一縷微白,莫名心酸。她明白這個決定意味著什麼,坑殺四十萬人令他感到痛苦,卻沒有虧欠,因為這是戰爭。戰爭從無對錯憐憫之說。

但幫助甄湄殺範雎,這個數次為秦國立下奇功的丞相,是對秦國最大的虧欠。

不過她不想說什麼謝謝,或者安慰拒絕的話。這里的一切,對白起是真實的世界,但也是虛假的世界。

「今晚,我會去王宮。」甄湄道,「只是,範雎是否也會猜到,我會求助于宣太後?」

對于智計過人的範雎而言,沒什麼是不可能發生的。

「今晚宮廷宴會,我會帶你去,到時,正大光明去見太後。你們婦人會在一起,而身為男子,範雎等自然只能留在前面。到時你只需借我的名義,跟太後搭上話就可以了。」

甄湄不知自己什麼時候會離開這個時空,回到墓穴中去,所以她必須盡快為那位玩家找些麻煩了,不然下一次進來,就會十分被動了。況且,不知他的任務又是什麼?

是夜,本該安靜的街道車來車往。王宮內燈火輝煌,隱隱可听見笙樂之聲。

一輛黑色的馬車停到王宮前,守門的小將一看那馬車上的旗子,立馬迎了過來,「武安君請進。」

人凳自覺匍匐在馬車邊,簾子掀開,出現了武安君那熟悉的冰冷神情,小將連忙低頭拱手作禮,白起看著那人凳,未看一眼,就跨下了馬車。

隨後,一只白皙如玉的縴手撥開車簾,指甲粉女敕圓潤,不染豆蔻。根根如玉蔥似的,縴長美麗。見白起未走,小將微微抬頭,一時看得呆了去,只期盼後面出來的美人會是如何的絕色。

數層白紗蒙面,只能看見一雙清麗絕塵的美麗眼眸,眼角一顆滴血般妖冶的淚痣,烏鴉鴉的長發挽做慵懶如雲的發髻,珍珠釵如點星般裝飾其上,小將已經無法用言語來形容自己的驚艷了。

難道將軍是要向王敬獻美人?

不對,如果是獻美,為何是從武安君的車上下來?

「將軍這是?」

「將軍夫人。」

「……」

將軍大人,您成親未免太快了吧?完全沒有任何風聲啊!要是突然抱出個娃,小將也感覺不奇怪了。將軍夫人是什麼身份?怎麼六國竟沒有流傳出她的名聲?這樣的美人,勢必是藏不住的。

而且,為什麼一向不近的武安君,會突然有了老婆?

一時其他馬車下來的官員將士都暗暗打量,嘖嘖稱奇。這真是咸陽城的大新聞,看著準備跟戰場懟到死的武安君,竟然有了夫人。還是這樣的絕世美人。

「夫人請隨我們來。」

入了外城,就有小宮女們過來領著女眷去後宮。甄湄跟著其他官員女眷,遙遙看見一個面相儒氣,進著山羊須,頭發半白的官員與白起並列而行,他身後跟著一個年輕人,很明顯,那就是範雎了。

那個年輕人像是察覺到了什麼,突然望了過來。甄湄很自然地跟著一邊的陌生夫人交談了起來,坦然自若,她的魅力值高,再加上天生的名流氣質,很容易就跟夫人們打起了交道。

她隱隱感覺那宛若實質的目光在這群人里面打量了許久,感知高到一種境界,能夠從目光中探知到對方是否有殺意。

對方的殺氣毫不掩飾,這種不加掩飾,很明顯就是沒把甄湄放在眼里。

她算什麼?

一個新人,一個甚至連學員身份都沒有過期的新人。

而對方已經是身經百戰的玩家。

甄湄知道他找到自己了,她就像星星之中的大月亮,在老玩家的眼里,處處是漏洞。

不過那又如何,她正大光明從他的眼皮子底下進去,他也沒有辦法。因為在他身邊,還有一個白起。

後宮婦人們的聚會比前面的歌舞升平少了些大氣,多了點趣味。她們玩投壺,听雅樂,比起後世的尊卑大別多了點隨意。

「太後找你。」

一個小宮女過來附耳道。

太後沒有出現在宴席上,只有王後在主持宴會。見眾人玩的熱鬧,甄湄假裝不勝酒力,出去醒酒。

小宮女已經在外面等著她了,領著甄湄往後宮深處走。

月色朦朧,夜已三更。

華麗的宮樓玉宇在燈火闌珊中有些靜默,這路越走越深,越走越寂靜,處處可見敗了無人收拾的殘花,寂寂無聲地訴說著深宮哀怨。

甄湄停住了腳步,白紗微動,掀起波瀾。她凝眉道,「你是什麼人?!」

這條路如此寂敗,不像是羋月的住處該經過的路。她雖然被幽禁深宮,究竟是昭王之母,該走的尊榮還是會有。

怎麼可能是這樣無人來往的的小徑?通往沒有燈火的宮樓?

宮女低著頭不說話,隨著甄湄的停止也不再埋頭往前走,她穿著宮女們統一的粉色羅衫,足上竟然蹬著一雙紅色的繡花鞋,那紅色深沉得仿佛然了干涸的血液。

遠處的聲音也越來越淺,越來越弱,這麼一片天地猶如被分離了出來。

只有一條走廊,一個穿著紅繡鞋的宮女,和無邊夜色濃郁森然。

宮女的頭轉動過來,竟是生生轉動到面對甄湄!而此時她的臉,是木偶!

彎彎的眉,大大的眼,仿佛真人一般。木偶嘴巴上下開合,發出刺耳的尖笑聲。她的手里握著一把尖刀,扭曲的動作好似被人操縱著。

甄湄後退了幾步,發現自己被壓制的能力竟然可以使用了!她心中詫異,足尖蓮影飄動,甄湄化作一抹殘影飄離。

木偶宮女沒有追來,只是在笑。

明明已經跑出了很遠,可甄湄再一次看到了木偶宮女的背影。不,這次是正面。

鬼打牆!她繞了一個圈子,又回到了原點。

甄湄明白自己是離開不了這方區域了,她手里火紅蓮印出現,彈出指尖,木偶不閃不躲,竟是嘴巴一張,將紅蓮吞了進去,無聲無息。

而這一次,木偶舉起了手中的尖刀,一瞬間便到了甄湄面前,怪誕的偶臉幾乎貼到了甄湄的臉上,而尖刀同時從甄湄背後心髒的位置刺了進去,鮮血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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