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牧 王庭使節走入富麗堂皇的大殿，林豈檀、顧流螢、林澗之、林伊人、林音音已各自在案前落座。吳奐聲及七八個婢女低眉順眼立于眾人身後，殿內仙弦輕舞，羅衣飄飄，鶯聲婉轉，美妙悠揚。
「牧 王庭使節阿爾桑叩見皇帝陛下，恭祝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使節跪地行禮。
「免禮。」林豈檀飲了一口清酒，揮袖讓歌舞姬退下。
「多謝皇上。」阿爾桑恭敬起身。
「听說，青駿王爺對宜樊的比武大會也極有興趣？」林豈檀漫不經心道。
「王爺陪王妃省親，只是順路來了宜樊，不想皇上突然駕臨，一時之間沒有什麼特別的準備，只好差下官送來了一些草原上的小玩意，還望皇上勿怪。」阿爾桑說著拍了拍掌，兩個下人各自端著一個鏨花金盤從殿外躬身入內。
「皇上，」阿爾桑打開左邊精雕細刻的鎏金蓮花紋盒，指著里面手掌般大小的碧玉色石頭道，「這尊千面美人石是青駿王爺在茫茫戈壁中尋獲的寶物，皇上若是細瞧，便可發現一石千面的奇景。」
「青駿王爺何必如此客氣。」林豈檀淡淡道。
吳奐聲上前接過鎏金蓮花紋盒，呈給林豈檀。
林豈檀拿起碧玉色石頭瞧了瞧，溫潤細滑，色澤濃郁，紋理清晰，玲瓏剔透，石中仿佛有一個婀娜多姿的少女正舉扇撲蝶，天真爛漫，活靈活現，極為可人。
「皇上不妨再轉個向看看。」阿爾桑道。
林豈檀依言轉了轉石頭，石中景象竟然大變……枝椏、花朵清晰可見，驚鴻艷影回眸淺笑，輕攏煙霞，粲然生輝，令人忍不住想一探芳容。
林豈檀口中輕咦一聲，又轉了轉石頭。這一回，雲山霧繞，寬袍廣袖，那少女宛若吸風飲露、通真達靈的仙子，不戀凡塵，乘鶴而去。
「皇伯伯……」林音音見林豈檀神色有異，立刻有些按捺不住。
「的確是個寶物。」林豈檀將玉石放回盒中，「音音若是喜歡，朕便賞給你了。」
「多謝皇伯伯！」林音音歡欣不已。
阿爾桑見吳奐聲將鎏金蓮花紋盒放到了林音音面前的案幾上，不動聲色打開了右邊的檀木盒。
「皇上，千面美人石的確稀罕，但若說至寶，卻遠不如這盒中的錦帕。」阿爾桑說著，從盒中取出一塊八色錦帕，輕輕展開，錦帕上繡著一幅明眸皓齒的少女小像。
林伊人和顧流螢對視一眼。八色錦帕在牧 王庭寓意著最高的皇權，錦帕的一角織有象征牧 王庭的雄鷹圖騰，那少女來歷一定不凡，而以少女小像為禮，幾乎已能推測出日摩舒的意圖。
「皇上，」果然，阿爾桑繼續道，「您可曾听過牧 王庭長公主烏蘭綺的軼事？」
「你說的可是出生時蒼鷹盤旋、群狼齊鳴的那位公主？」林豈檀道。
「皇上英明。」阿爾桑雙手托舉錦帕，「這錦帕中的小像便是烏蘭綺公主，如今公主已到待嫁之齡，青駿王爺有意與諄國皇家聯姻，不知皇上是否願就此事與青駿王爺見面相商？」
啪嗒！林澗之面前杯盞倒翻在案。
顧流螢剛剛才向林豈檀提及為林子衍納妃一事，轉眼這鳳凰仿佛便要落入翊皇子府。牧 王庭疆域遼闊，人強馬壯，絕非衰兵弱國，他太子府里三個妃子加在一起，也難以望牧 王庭長公主項背。林子衍若是娶了烏蘭綺，不僅有助疆域穩定，而且在群臣心目中的地位會節節攀升，如此一來，他林澗之的太子之位顯然愈發岌岌可危了。
「澗之，」林豈檀略有不滿，掃了一眼林澗之，「你怎麼看？」
「茲事體大，還請父皇定奪。」林澗之趕緊道。
「阿爾桑，」林豈檀道，「明日午間，請青駿王爺到品軒樓與朕一敘。」
「多謝皇上！」阿爾桑喜不自勝，躬身告退。
林伊人垂眸抿了一口茶。自那日為谷小扇求取沉蘇草之後，他與日摩舒再未有所接觸，林伊人曾以為自己無法踐行對日摩舒的承諾，不料陰差陽錯，曄帝林豈檀依舊來到了宜樊。日摩舒提議牧 王庭與諄國聯姻之事，可謂一石激起千層浪，可此事到底是日摩舒早有打算，還是為了臨時應對什麼不為人知的狀況，卻又是一個令人疑惑的謎團。
林子衍終究也要面對賜婚的局面，半年前，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還希望這被人左右的命運不要落到自己的頭上，眼下那素未謀面的少女便因為兩國利益，可能成為陪伴他一生的枕邊人。林伊人能夠理解林子衍的惱怒和不甘，可他不能為他做什麼，因為無論對林子衍、林伊人還是顧流螢來說，這都是最好的結果。
「覃貴妃在想些什麼？」林豈檀的聲音拉回了林伊人游離的思緒。
「臣妾在想，子衍莫不是真有先祖神明庇佑，怎麼臣妾方才還在為他納妃的事發愁，這轉眼便有人送來了個長公主。」顧流螢支頤輕嘆。
「你就緊著偏袒子衍吧，」林豈檀笑道，「那使節只說日摩舒有意與諄國皇家聯姻，朕可不止子衍這麼一個兒子。」
「皇上，」顧流螢不滿推開茶盞，「太子和三皇子、四皇子都已納了正妃，牧 王庭好端端一個長公主，除了子衍，還有哪個更般配？」
「就是，」林音音一邊把玩著千面美人石，一邊插話道，「五哥哥喜歡性子灑月兌的女子，指不定這草原上來的烏蘭綺公主，還真就對了五哥哥的胃口呢。」
「一個個都幫著子衍說話，真不知平日里拿了他什麼好處。」林豈檀神情愉悅將一粒葡萄放入口中，「伊人，今日這事你怎麼看？」
「以微臣看，在覃貴妃眼中，只怕牧 王庭的長公主也未必配得上五皇子。」林伊人道。
「瞧瞧，」林豈檀大笑，「任誰都看得出覃貴妃偏袒謀私了。」
「皇上……」顧流螢終究無言以對，「說起來，今夜守在這兒就是為了看帝皇菊開花，怎麼皇上倒幫著他們聲討起臣妾來了。」
「好，」林豈檀忍住笑意，對吳奐聲道，「你去叫人把那花搬進來。」
「是。」吳奐聲匆匆退下。
听著眾人言笑晏晏，林澗之坐在案旁，悶聲不響一味飲酒。這樣的情形，他已不是第一次遭遇，那個指點江山的君王，仿佛並非他的父親，而他對他而言，也只是一個局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