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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西山,上官要回協領府,卻可著營地也找不到玉醐。

那麼玉醐在哪兒?她去了林家莊,難得那林修遠是個凡事好商量的人,又是發財的買賣,他答應同玉醐合作,只等青龍河分洪引水去了那荒草甸子,他就帶人馬過去捕魚,賣魚所得一分為二,他一半玉醐一半。

想著自己只出了個點子,玉醐不肯收一半的好處,林修遠卻說︰「你是白音王爺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我本該分文不取的幫你,又恐你不答應,所以才說各分一半。」

提及白音,玉醐心情復雜,忙撿旁的事將話岔開了,只等同林修遠談好了一切,眼瞅著日西斜,她婉拒了林修遠的盛情相留,騎馬往營地返,心里還惦記著張長順,假如那凶手要滅口,就不會耽擱太久,所以今晚會有大事發生。

本想著策馬飛奔不出一個時辰也就回了營地,誰知半路那馬失了前蹄將她甩了出去,也幸好她落下之處是一處河灘,到處都是細軟的沙子,她沒給摔死,卻也是五髒六腑痛得連呼吸都艱難,不敢亂動,自己把了把脈,無大礙,輕傷,索性躺在河灘上歇息,想等身上不那麼痛了再起來。

這一躺竟至昏迷,再睜眼天色昏暗,她試著動了動,不那麼痛苦了,就慢慢站起,環顧四周想找自己的馬,卻發現一人朝她這個方向跑來,怎麼有些眼熟?

等那人到了跟前,彼此都愣住,原來正是張長順。

「你?」

「你?」

玉醐問他。

他問玉醐。

誰都沒解釋清楚呢,突然平地起了一股颶風,刮得玉醐站立不穩,而張長順已經撲倒在地,須臾風停了,玉醐艱難的睜開眼楮,看見倒在地上的張長順後心處插著一把刀,暮色蒼茫,那血有些刺目。

玉醐僵在當地。

有輕微的腳步聲傳來,玉醐看到了一雙翻著翹頭的黑色靴子,往上看,黑色的長斗篷,鷹鉤鼻子,闊嘴,赤紅的面龐。

玉醐知道他是誰了,于是特意看去他的腰間,只是不見了那可以證明他身份的純金腰牌。

「你為何殺張長順我或許知道,但你為何殺朱財升呢?」

玉醐琢磨著假如兩個人交手,自己勝算有多少,粗略估算下,大概為零,也就不做反抗的打算,想智取,至少先拖延下時間,然後再想法子逃命,何況她是真的想知道這人為何要殺朱財升。

「他叫張長順麼?看來他這名字取的不好,人怎麼能一順百順呢,可是如果他不逃出營地,或許我很難下手,偏他自作聰明逃了出來,找死。」

黑衣人並不回答玉醐的話,自顧自的說著,那嗓音像給沙子磨礪了似的,嘶啞,滄桑,陰冷,他附身拔出張長順後心處的刀,在張長順的衣裳上蹭掉了血跡,重新揣入懷中。

「你殺朱財升是滅口,因為朱財升誣陷我爹貪了河工上的銀兩,可我看你不像蒙江本地人,一口京腔,行止有矩,所以我猜你是來自皇宮大內,我真是不明白,一個皇宮大內的人,怎麼會認識朱財升這樣的人呢。」

玉醐試著動了動腳,腳踝處扭傷了似的痛,而她的馬悠閑的在遠處吃草,逃跑有困難,忽然思念起巴毅的寶馬老張來,若是老張,第一不會將她甩下來,第二不會對她棄之不顧。

「聰明,怪不得皇上對你念念不忘。」

黑衣人仰天長嘯,蒼茫暮色中如一匹孤狼,斗篷帽子太低,頭發太亂,玉醐看不清他的臉,卻感覺到那來自陰曹地府的冷和恐怖,听他提及康熙,玉醐禁不住心里如刺,難以置信的問︰「你是皇上派來的?」

黑衣人走過去踢了下張長順,確定是死了,轉身而去。

玉醐撐著痛追了幾步︰「你是皇上派來的?」

黑衣人徐徐而行,慢條斯理道︰「朱財升該死,張長順亦該死,誰讓他們知道太多秘密呢。」

玉醐腳上吃痛,終于撐不住單腿跪在地上,仍舊執著于那個心念︰「你是皇上派來的?皇上讓人陷害我爹?皇上陷害我爹是為了報復我?」

黑衣人輕聲喟嘆︰「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變得癲狂。」

說完,腳點地面,如同御風般,倏忽便飛奔而去了。

他越來越遠,玉醐聲嘶力竭的喊道︰「你告訴我是不是皇上陷害我爹!」

四周靜極了,暮色如紗,將一切都模糊起來,如京城家里時父親案頭博山爐里焚著的香裊裊而出的香霧,那時她的日子無憂無慮,也就無所事事,百無聊賴時就信步而行,十次路過父親的書房,九次可以發現父親在看書,父親不抽煙不酗酒不在外頭交游更不會流連煙街柳巷,只喜歡看書,父親是她心目中所有好男人的模樣。

可是,兩次入獄,身心備受摧殘,身懷絕技卻淪落到搬石頭挖淤泥整修的河工,上天不公,上天不厚道,上天在暴殄天物!

玉醐憤怒的瞪著眼楮,手在地上一摳,抓起沙子大吼一聲揚了出去,沙子如霧,旁邊那叢山林變得更加幽深,宛若一只鬼怪正窺視著她。

靜靜的坐了一會子,慢慢的平復下心情,然後一瘸一拐的朝那馬走去,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上了馬,心情落寞的回到了營地,想見父親,守衛說天太晚任何人不能進入營地,而上官業已回了協領府,且那張長順已經死了,也就無需她保護,更沒有誘餌一說了,她也就只能回了蒙江鎮,回了協領府。

兩個丫頭見她如此狼狽,初七就嘰嘰喳喳的問,瓔珞就給她打水洗漱又換衣裳,她只說給那馬摔著了,並無提及黑衣人之事。

听說她回來了,上官使憐香過來看她。

因著野露蓮的事,憐香很是不好意思,先給她請安,又向初七賠不是,最後說自己是上官差來的,問玉醐怎麼這樣晚才回來,上官很是擔心。

玉醐輕描淡寫道︰「同個熟人有點閑事耽擱了。」

憐香忙說︰「玉小姐還未吃晚飯吧,我這就去廚房給玉小姐做幾樣菜。」

玉醐容色倦怠,懶懶的道︰「那就麻煩你了。」

初七是一年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跳下炕來︰「還是我去做吧。」

蘭香溫婉一笑︰「初七妹妹你是客,怎麼好勞動你呢,我去吧。」

她說著告退而去,初七卻對玉醐道︰「小姐,你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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