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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過了?」寧寧月兌口而出,說完立刻咬住自己的嘴唇。

石中棠眼中躥過一絲流光,似乎在說「果然如此。」

「我去過了。」他對她笑道,「一個叫《騙局》的電影里,電影是真實發生過的,就發生在三年前,我在新聞里看過,說三個詐騙犯騙了一大筆錢想逃出國,中途被人出賣,然後全都死了。我進了電影院以後,忽然眼前一黑,然後——我變成了其中一個騙子……」

寧寧不知不覺坐了下來,傾听他的故事。

石中棠不當演員也可以去當個說相聲的了,他聲色並茂的說著自己的歷險記,當他講到自己為了引發混亂,男扮女裝冒充孕婦,還大叫一聲「我羊水破了」,然後騙過了司機,騙過了乘客,甚至騙過了車上的老中醫,一群人浩浩蕩蕩把他送去了醫院婦產科時,寧寧忍不住笑了起來。

……等等!我是誰,我在哪,我特麼在干什麼?為什麼我會突然听起相聲來?

「咳!」寧寧急忙晃晃頭,把那個差點讓她笑場的畫面揮出腦子,然後一臉嚴肅的對他說,「你不該進去的。」

石中棠︰「為什麼?」

寧寧︰「你剛剛吐的像個孕婦,現在還問我為什麼?」

「那你呢?」石中棠反問她,「你有吐得像個孕婦過嗎?」

「……」寧寧瞪著他,不知道這句話該怎麼答。身後忽然傳來敲門聲,她走過去開門,門口站著賓館服務人員,手里抱著一堆雜志報紙,高高一堆擋住了他的臉,只有他的聲音從後面傳來︰「石先生在嗎,這是他要的東西。」

寧寧把那堆報紙雜志抱了進來,放在某個病號身邊。

《經濟周刊》《某城晚報》……都是老雜志老報紙,他在里面翻了翻,然後將一頁報紙遞給寧寧。

寧寧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接過報紙。

黑白版面,巨大的兩個字——《騙局》。

她愣了愣,然後一目十行的掃下來,發現是三年前的報紙,三個詐騙犯攜款逃跑,其中一個自首活了下來,另外兩個死了。

「一切都是真的,我改變了電影內容,我也改變了現實。」石中棠用雙手梳理了一下頭發,興致勃勃,兩眼發光,「這實在是……」

「太可怕了。」寧寧放下手里的報紙。

「太有意思了。」石中棠拍了下自己的大腿。

他們楞了一下,一起看著彼此。

這大概是他們第一次認識到彼此,或者說見識到彼此的另外一面,包裹在光鮮靚麗之下的真實一面。

石中棠笑了︰「原來你是個膽小鬼啊。」

「謝謝,傻大膽。」寧寧把手里的報紙丟還給他。

兩人不歡而散,但這事明顯沒完。

「……姐姐。」晚上吃飯的時候,聞雨爬到她對面的椅子上,白女敕女敕的手里抱著一個橘子,烏亮亮的眼楮看著她,「哥哥在做什麼危險的事情嗎?」

寧寧停下手里的筷子,想了想,決定推卸一下責任︰「你要是真的擔心他,可以告訴石導,讓石導監督他。」

「爸爸在做一件很危險的事。」聞雨玩了玩手里的橘子。

寧寧呼吸一窒,石,石導,難道你也……

「我剛剛發現,爸爸在背著我們偷吃巧克力,這麼多這麼多巧克力。」他用手在空中劃了個大圈,然後憂郁的嘆了口氣,「他真的要胖的走不動路了。」

寧寧︰「……」

「要是你發現哥哥在做什麼危險的事情的話,可以跟我說嗎?對了,這個給你。」聞雨將手伸過來,皮已經被他揉軟的橘子擱在寧寧面前。

「這算什麼?」寧寧對他笑道,「賄賂我?」

聞雨輕輕搖搖頭,看了看她飯盒里面的雞腿跟肥肉︰「晚飯太膩了,這個橘子給你吃吧。」

說完,他就從椅子上爬下來,蹬蹬蹬跑掉了。

雖然氣質變了很多,他的內在還是那個柔軟的小天使,總是忍不住想要幫助別人。

寧寧的視線從他離開的方向,緩緩移到桌上的橘子上,心里對自己說︰「就算你甜蜜的喊我姐姐也沒用,我是不會去的,區區一個橘子別想收買我,我擁有鋼鐵一樣的意志力……」

午夜十二點,人生電影院門前。

「站住!」

石中棠回過頭來,嘴角向上一瞥,笑得又艷麗又調皮︰「哇,你怎麼來了?」

……不過是個橘子而已,她為什麼要來?寧寧恨死橘子也恨死自己了,她怒氣沖沖的走過來,抱住他的胳膊就往回拖︰「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怎麼了呀?」石中棠寵溺的對她笑,腳卻凝固在地上不動。

「……在那些面具人眼里,我們就像唐僧肉!」寧寧真快受不了他了,之前她還覺得這男人風流倜儻,現在只覺得他是個麻煩精!她把守門人告訴她的那套「蠟燭論」轉述給他,最後總結,「總而言之,如果讓面具人發現我們的話……」

正說著,守門人不在的大門後,小心翼翼走出一個面具人,他看起來一副想逃跑的樣子,正伸出頭來左顧右盼,目光定格在不遠處的石中棠身上,微微一愣,接著大叫一聲︰「夭壽啊!昨晚那人又來了!」

大門砰一聲關上了,里面一陣雞飛狗跳,寧寧覺得自己似乎听見了重物拖動的聲音……他們該不會把門給堵上了吧?

「嘿嘿嘿……」

寧寧慢慢轉過頭,看著笑聲的來源,心里一股怒氣︰「你得意什麼?」

石中棠抖著肩膀︰「嘿嘿嘿嘿……」

我再也受不了啦!誰愛救他誰救吧!我走了!!

「喂!」石中棠在背後叫她,「怕的要死還來找我,其實你挺喜歡我的吧?」

「我呸!」寧寧頭也不回的喊道,「你盡情作死去吧!我不管你了!」

「雖然今天晚上白跑一趟,不過……」石中棠雙手插在口袋里,慢騰騰的跟在她身後,笑得眉飛色舞,「能看到你這麼可愛的一面,值了!」

「我呸!我再呸!我咳咳咳……」寧寧呸太凶,口水嗆住了自己。

這股情緒延續到了第二天的拍攝。

《另一面》。

這是今天這場戲的主要內容。

楊貴妃有狐臭,拿破侖是個矮子,再美好再偉大的人都有缺陷,更何況是普通人。在尋找復活藥的過程中,靈山公主漸漸褪去了完美的外衣,露出了自己不那麼美好的一面。

「這牆太髒了,不許把我掛上面。」

「這間客棧是下等人住的,就不能去稍微雅致些的地方嗎?」

「你好髒,不許靠近我。」

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哪怕是痴情的男主。

「那我抱著你吧。」

「抱歉,盤纏已經不夠了。」

「……夠了。」

石中棠忽然從椅子上起來,大步走到火盆邊,將手里的畫卷呼啦一展,掀起的風卷過火盆,里面的火焰跳騰起來,差一點就燒到畫卷背後。

「……」

「……」

短暫的對峙之後,依舊是石中棠先服軟,但依然余怒未消,沒有像往常那樣妥善的收好畫,而是隨手將它往旁邊一擲,擲在污垢都沒擦干淨的桌子上。

畫卷半開,露出半個人來,臉上余怒未消,狠狠瞪著石中棠。

入夜,石中棠在床上睡得極沉,鼻子里發出細小的鼾聲。

門扉輕輕打開,店主夫妻兩個從外面進來,一個手里拿著刀,另一個手里拿著麻袋。

原來這是一家黑店,夫妻兩個白天做客棧生意,晚上做殺人越貨的生意。

畫中人冷眼旁觀,她只需要叫一聲,就能將石中棠從床上叫起來,以他的劍術,對付這兩個人渣不在話下。

可她為什麼要叫?

他死了就好了,死了她就自由了……

刀子一點點接近他的脖子,眼看著下一秒就要筆直劃上一道。

「起來!」寧寧一聲尖叫。

石中棠豁然睜眼,反手奪過對方手里的匕首,反在對方脖子上劃了一刀。

老板捂著脖子,卻止不住漏出來的血,嘴里發出咯咯的聲音,不停的後退。

「當家的!」老板娘尖叫一聲,「來人!快來人啊!」

樓梯上蹬蹬蹬一片腳步聲,也不知道是敵是友。

石中棠一手持劍,另一只手抓起桌子上的畫卷,從窗戶里翻了出去。

夜色茫茫,前路何方?

跌跌撞撞逃至一個無人巷弄,石中棠氣喘吁吁的靠在冰冷的牆上,斜眼一瞥,外頭幾根火把飄過,他松了口氣,抬手模了模脖子……一片濕熱。

老板在他脖子上留了一道淺淺的口子,只要傷口再大再深一點,他就活不過今晚。

摩挲了一下沾著血的手指頭,他慢慢抬頭問︰「剛剛為什麼叫我起來?」

漆黑的夜晚,漆黑的巷弄,一個雪白的人影站在他面前。

寧寧眼神復雜的看著他,耳朵上的兩行雪白珠串被夜晚的風吹得輕輕搖曳。

「讓我死了不是更好嗎?」他對她笑,「我死了,你就自由了。」

攝影師看了石導一眼,石導抬手做了個繼續的姿勢。

在兩人對視的那一刻,這出戲就該結束了,可是石中棠不讓它結束,他自作主張的加了一句,然後放下手,脖子上一邊淌血,一邊走近寧寧。

寧寧看著他,眼神一刻也沒有辦法離開他。

一只手要握劍,他只能抬起另外一只被血染紅的手,慢慢撫上她的臉頰,眼楮也一刻也不離開她,由衷的笑了起來︰「你不舍得我死。」

同樣是對視,可這一刻的對視卻如時間本身那樣綿長,不但黏住了他們彼此的目光,也黏住了觀眾的目光,直到石導的一聲卡響起,很多人才回過神來。

不,還有一個人沒回過神來。

陳觀潮。

這個頹廢了許久的家伙,現在正呆呆蹲在石導身邊,石導啤酒肚太大,低頭看不到腳下,結果一肚子撞在他頭上,兩個人都跌倒了。

陳觀潮根本不在乎跌倒不跌倒,他坐在地上,眼楮還黏在對面兩人身上,喃喃問︰「為什麼呢?為什麼他們今天演的跟昨天……感覺完全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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