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其實一開始這批自上次圍剿後就銷聲匿跡的星盜再次出現攪風攪雨的時候,帝國的高層是並不在意的。畢竟對他們而言,真正的心月復大患是聯盟一方,而不久前他們雖然在短期戰/役中獲得了勝利,可己方同樣損失不輕,還處在休養生息的尷尬時期。
對偌大的帝國而言,這些可惡的星盜就像是一群無傷大雅的蒼蠅,雖然惹人厭煩,但也不至于危及根基。先前有余力的時候還能派王儲領著一批軍隊去討伐混混資歷——嗯,但是最終的結果卻不盡如人意,至于眼下,那些貴族老爺們想的還是如何瓜分這次勝利的果實,以及由此造成的不同家族間的合作和矛盾。
一直到某個倒霉的,被劫持的飛行艦艦長發現這批星盜駕駛的速度極快,裝備齊全的戰斗艦,居然是從帝國/軍艦改裝成的——有些不起眼的地方,帝國皇室的徽章還大剌剌地在上面印著,沒有被抹去。這條消息方一暴露,帝國上下全都炸開了鍋,特別是對于那些視面子重于生命的老派貴族而言,這樣的舉動簡直不啻于踩著他們的腦袋跳迪斯科,順便還吐了口口水。
氣得兩眼血紅的王叔大人在陛下的會客室里咆哮了一整個上午,期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不得而知。
當天下午,重新感受到被唾沫洗臉所支配恐懼的陛下親自上軍部拍了桌子,要求他們在一年之內肅清主要出沒在葉妮卡航線上的星盜,連據點和老窩都要一並端掉。
所謂的肅清任務其實並不算困難,畢竟那伙星盜就算再怎麼驍勇善戰,軍/械上壓倒性的差距也會讓他們感受到什麼叫國家/機/器的可怖。關鍵是另一條要求,【端掉老窩】,這就叫人忍不住撓頭了。
到目前為止,他們還不知道這群星盜究竟是在哪個星球上創建了勢力,同樣也不知道其背後的能量究竟有多大。當初古瑞德就是在星盜們洗劫貨運船的時候設伏,結果卻反被對方潛藏起來的十幾艘戰艦設計引到了某片黑星系,死傷無數。
偏生這群星盜對他們的首領還極為忠誠,那麼多的俘虜中,真正肯透露情報的寥寥無幾,而且都是地位很低的邊緣成員,壓根就不知道事關整個星盜團存亡的據點星錨。
軍部里也不是沒人想過派出臥底察探,可這些人絕大多數都不被信任,拼死拼活也只能坐到小隊長的位置,星錨對他們而言就是遙不可及的幻夢。也有那麼幾個能耐大,肯鑽營的成了星盜團小頭目,再之後卻是音信全無。也不知道是叛變了軍部,還是被悄悄滅了口。
在如此形勢之下,這段時間一直賦閑家中,閑得身上都快長毛的懷特少將提出了一個堪稱膽大包天的危險計劃。
同樣的臥底手段,只不過臥底的身份與先前稍有不同。
想來就算疑心再怎麼深重的星盜團,面對一個從天而降的無辜雄子,也不會心存多少警惕吧?
就這一點而言,少將大人還要「感謝」帝國這麼多年政策上的放縱和無條件偏向,讓「帝國的雄子都是中看不中用的花瓶」這個理念深入人心,就算是出了自己這個異類中的異類,也依然無法撼動該觀念的地位。
軍部的高層們對于懷特提出的計劃,先是目瞪口呆,反應過來後則是連連搖頭——如果說被一群星盜踐踏了尊嚴只是讓帝國上下輿論紛紛,讓一位高等貴族出身的雄子接受風險值這麼高,甚至動輒喪命的任務他們以後還怎麼出軍部的大門?
出去就會被扔菜幫子和爛雞蛋的!
嗯,再一想懷特少將在同性別的雄子們的人氣估計他們的後輩子佷也別想找到心儀的對象了。
面對一大群年紀比自己的雄父還大上一輪的上司苦口婆心的勸說,少將大人貫徹了薩利克家族「虛心接受,死活不改」的優良傳統。就算是不知道哪個心眼靈活的家伙知道自己與拉格爾的關系,請來後者親自上門插科打諢,滿地打滾地耍無賴也絲毫沒有改變他的決心。
↑
這可是劇本里劃重點規定的橋段,是自己和那個星盜頭子漫長相愛相殺之路的第一步,即使槽點滿滿也非常無腦,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下。
因為擔心自己的外表也被敵人得知,少將大人在臭著臉老大不情願的拉格爾的幫助下,用他們研究所最新開發的生物軟膜技術改變了形象。確認只有朝夕相處的親人和好友才可能認出他,除非用特殊溶液洗去不然不會受到任何因素影響等條件後,他最終以一位來自偏遠星系的普通雄子身份登上了普通的旅行艦。
當然,並不是每一艘防衛力度不夠的旅行艦都會成為星盜們的目標。在前前後後經歷了四五次徒勞無功的星際飛行後,少將大人這才如願以償地撞上了絕大多數人唯恐避之不及的臭名昭著星盜團。
——————————————
將瑟瑟發抖的艦長交出的錢款,還有自游客的行李和身上搜刮出來的值錢物品統統裝進空間包里,確認每個手下都收獲頗豐的菲爾德抬舉起手臂打了個響指,示意所有人有序地撤離。
至于他自己,則是笑眯眯地抱著這趟「日常活動」中獲得的最最珍貴的寶物,大搖大擺地踏上兩艘飛行艦之間強行聯通的通道,回到自己心愛的戰艦上。
「嘖嘖嘖,我還以為老大平時們提起雄子的態度,只能打一輩子光棍來著。」看著菲爾德抱著雄子遠去的背影,羨慕得眼楮都快綠了的星盜咕噥了幾句,視線一轉,卻發現身旁站著的傻大個臉色非常古怪。
「哎,費力,你那是什麼表情,看起來跟中了一/槍似的別告訴我你想和老大搶雄子啊,就你這模樣,人家雄子能看上你才怪呢。」他笑嘻嘻的拍了拍費力寬厚的肩膀聊作寬慰。
「」費力沉默不語地攥緊拳頭,覺得自己的指尖都深深嵌入了掌心,帶來一陣砭骨的疼痛。
理所當然的,星盜戰斗艦上的布置一點也不奢華精致,他們走的是便于加速和戰斗的極簡主義風格,簡單得甚至可以用粗陋來形容。
在用來休閑放松的娛樂區里找了半天也沒找到適合配得上雄子身份的座位或墊子——就算曾經有,恐怕也被那群粗手粗腳的二愣子損壞得差不多了。
菲爾德無可奈何地罵了幾句一點藝術細胞都沒有的手下,然後小心翼翼地將被公主抱許久,瀕臨爆發的少將大人放在了一個光禿禿的團椅上。
「」
直勾勾盯著眼前場面許久的菲爾德忽然不忍目睹地捂住自己的眼楮,發出一聲沉重的嘆息,「三天,給我三天時間。」
「我會把這該死的破地方變成天堂。」
見了鬼了,菲爾德忍不住在心里暗暗罵了幾句。
他當了繆斯艦這麼久的艦長,從來都沒覺得自家的小寶貝在哪里有什麼缺點。結果現在,一個尚不知姓名的雄子就這麼面無表情地坐在一把破破爛爛的椅子上和他對視了片刻,他竟然便因此感到自己的良心——如果他有這玩意兒的話——在隱隱作痛。
看這空白一片的天花板,看這污濁沉悶的空氣,看這布滿傷痕和缺口的擺設,看這一點裝飾點綴也沒有的丑陋牆壁居然要讓一位雄子待在這樣低劣不堪的房間里,你這個該死的雌渣!
菲爾德似乎在恍惚間听到了自腦海中傳來的憤恨斥責。
完全不知道眼前這個看上去人模人樣的雌子究竟在想些什麼的少將大人想到自己肩負的任務,忽然眨了眨眼楮,說道,「你們要把我帶去哪里?」
「去我們的婚房啊。」清冷低沉的聲音方一入耳,就讓菲爾德從不可名狀的愧疚感中回過神來,他舉止輕佻地朝著少將大人拋了個飛吻,桃花眼中水光瀲灩。「我叫菲爾德,小雄子,要記住你未來伴侶的名字。」
「菲爾德」
首次得知這個星盜頭子姓名的少將大人完全無視了其不靠譜的回答,轉而將這個名字低低呢喃了一遍,卻是忘了對于五感極度敏銳的雌子而言,這樣的聲音與在對方耳畔處念出相差無幾。
坐在少將大人對面的菲爾德忽然表情微妙地夾緊雙腿,借此來掩飾身/下精神地抬起頭的那物什。
居然只是因為被雄子叫了名字就
心里有些小尷尬的菲爾德猛然想起自己以前曾經嫌棄雌父總是一天到晚霸佔著雄父,簡直就是個不知廉恥的大禽/獸。而那個可惡的老頭子則總是模著自己的頭發,一臉猥瑣地表示——「菲米你的年紀小,還沒遇到能讓自己動心的雄子,真到了那一天,你就會知道嘿嘿,禽/獸的可不止雌父一個,整個星際一抓一大把。」
當時的自己對他的說法可謂嗤之以鼻。在他看來,身邊那些軟綿綿,動不動就愛流眼淚的雄子簡直是世界上最麻煩的生物,沒有之一。關鍵是自每次一把他們弄哭,吃苦頭的絕對是自己,一次例外都沒有。
他完全無法想象將來要和這樣的生物共度一生的畫面,那不就代表著自己要一輩子受到他們的壓迫?想想就覺得可怕。
不過現在嘛
菲爾德模著下巴,暗戳戳地把那心中那副被他刻意遺忘的畫面里模糊不清的雄子面容換成身旁這位的,尤其是那雙墨黑的,漂亮得不像話的眼楮,閃動間仿佛流淌著星輝的璀璨。
他的心中忽然涌起了濃烈的成就和滿足感——就像是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人生目標。
「咳咳,既然我已經把名字說出來了,作為交換,我能不能有幸知道你的呢?」
少將大人想到他總歸是要在星盜團里潛伏一段時間的,如果不告訴對方名字,天知道他菲爾德這貨會不會一直「小雄子,小雄子」地叫自己,簡直恥度爆表。
于是在半晌過後,菲爾德終于听到小雄子皺著好看的眉頭,輕聲回答道,「我叫霍爾。」
「霍爾?真是個好听的名字。」菲爾德拍著手高興地贊嘆道。
不過任誰都看得出來,他哪里知道什麼名字里的特殊寓意,純粹只是因為雄子願意同他交流而歡喜。
「」
說出自己一早就想好的化名,少將大人瞥了眼菲爾德傻 子般的笑臉,索性側過頭不再看他。
霍爾,在古星際語中有著虛偽,不真實之意,它可從來都不是一個能冠以美好形容詞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