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里的燈光很暗，淺白的月光從窗外灑進來，和房間里的燈光融為一體。程墨青靠坐在椅子上，右手扶著椅子的扶手，左手拿著那個黑色的禮物盒。腦海里卻是陽光明媚的上午。
「上周我看到你送給沈茵的生日禮物了，你千萬別送一樣的給我。」她站在樹蔭下，穿過樹葉的陽光形成一圈圈光暈照在她高昂起的俏臉上。
「不一樣。」他握了握手里的東西，淺笑著。
「是嗎？那還不拿給我看！」
他抬起手臂，伸到她面前，張開手。她的笑一下子就斂了起來，氣呼呼地瞪著他，「這不是一樣的嗎！都是一個破瓶子！」
「她那個瓶子里裝的是七彩珠。你這個瓶子里裝的是七彩寇丹。」
她依然氣呼呼，「沒什麼差別。」
「七彩珠只能放在那里，沒什麼用處。七彩寇丹涂在指甲上好看，你不是一向愛美嗎？」
「七彩珠能永久保存，這什麼蔻丹，不就是小飾品店里一般的指甲油嗎？涂完了就沒了。你不送我，我自己也能去買。」
她「哼」了一聲，轉身走了。一連好幾天都沒理他。後來她消氣了，要回了那瓶七彩蔻丹，還說︰「這個不算。你可以補送別的。」
「想要什麼？」
她抬頭笑眯眯地說︰「把你的初吻給我。」
他橫了她一眼，「你才十六歲，整天都在想些什麼？」他率先離開，她更是好一陣子都沒理他。
程墨青回過神來，站起身，把手中的禮物盒放進抽屜。林璇生病沒有回家，林母為她慶生而準備的一大桌飯菜只有長輩們圍在一起吃。他剛放好了禮物，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響了。沈茵才從社里出來，說她沒來得及回家，問他把禮物交給林璇沒有。程墨青說送了。沈茵要把錢給他。程墨青說太晚了，改天再說。
——
晉城氣象研究所里靜悄悄地。林璇走在光滑的地板上，高跟鞋發出清脆的「 」聲。她不由得放緩放輕了腳步。蘇星洲沒在辦公室。順著走廊路過其他辦公室，都沒有人。林璇「咦」了一聲，人都干什麼去了？又拐了個彎，是一間小辦公室，終于有人了。林璇站在門口敲了一下門，里面正在寫東西的年輕女孩抬起頭來，「你找誰？」
林璇笑著回，「我找蘇組長。你知道他在哪里嗎？」
「蘇組長？在開會。」
林璇說了聲「謝謝」，走回蘇星洲辦公室外的走廊上，等蘇星洲回來。剛才那個年輕女孩拿著一沓資料走過來，越過林璇，腳步一轉，進了蘇星洲的辦公室，但她手中的資料掉了一張。林璇彎腰把那張紙撿起來，發現上面是圖形和數字。林璇在學院時記錄過這些東西，是天氣圖。她仔細地看了起來。
女孩回身，看著林璇，「你會看天氣圖？」
林璇笑著說︰「我也是學氣象專業的。」
女孩想起她剛才找蘇星洲，以及幾天前听人提起蘇星洲有個學妹來研究所參觀學習，不由得笑道︰「原來是蘇組長在曼徹斯特的學妹。你們學院出來的人都是各個研究所爭著要的人才呢。」
林璇把天氣圖遞給女孩，不好意思地笑笑，「可能要除了我。」
她說的是實話，但女孩只當她謙虛，又對林璇說了蘇星洲可能很快就出來就向林璇告辭，把那沓資料送進了蘇星洲的辦公室後離開。
蘇星洲和一群人從會議室走出來，各自回各自的辦公室。他遠遠地就看見林璇站著走廊上，加快腳步走過去，「怎麼站在這里？沒進去等？」
林璇微微一笑，「站在這里可以更快知道你開完會沒有。」
「什麼事這麼急？」蘇星洲好奇，示意林璇進辦公室再說。
「昨天那個衛星雲圖的結論你還沒告訴我呢？我判斷得對不對？」林璇跟著蘇星洲一邊進辦公室一邊說。
蘇星洲在辦公桌前坐下，抬頭看著林璇，「剛才我們開會就是說的這個事。」
林璇在蘇星洲面前坐了下去，好奇地看著他。蘇星洲繼續說︰「重大天氣情況要經過多次會商得出統一結論。就最近收集的數據來看，這次的暴雨降水量不小，會成水災。經多次會商，統一結論也是這樣。」
「也就是說一周後真的會又暴雨，我的判斷是對的？」
蘇星洲想了一下，「算是。」
「為什麼說算是？」
「因為還不夠準確。這次降雨，24小時降水量將達250毫米。」
林璇深呼出一口氣，「特大暴雨！」
「是的。為期五天。現在已經通知相關部門準備防汛工作了。」
——
林璇從研究所大門出來，心情有些低落。和蘇星洲談完一周後的特大暴雨後，蘇星洲拿出了以前的天氣圖，讓林璇預算出那些天氣，最後結合研究所的結論及實際天氣情況進行驗證。林璇的結論和研究所的結論只有59%的一致，和實際的天氣情況就更只有58%的一致了。什麼時候才能達到90%的準確率呢？
林璇懊惱地走進天文望遠鏡店里。老板已經認識她了，即使她進店只看不買，對她也依然熱情。時間快到中午，杜薇薇約她吃飯。林璇出了店，趕到約定的飯店。等上菜的時候，杜薇薇又拿出社里新出的雜志版本給林璇。林璇依然只翻看書里的圖片。杜薇薇說︰「我們社里的攝影師想見見你。」
「見我？」林璇的眼楮掃著圖片。
「那天你指出了圖片的瑕疵，指正了她的錯誤。她今天一早來找我，說想見見你，好像要感謝你。」
林璇笑了一下，「見面就不必了。你轉告她，不用謝。」
「好吧。」杜薇薇說，「那天我當著很多人的面指出圖片的問題，王編輯還教訓了我一頓。我以為沈攝影師也會因此對我有意見，沒想到她並沒有對我說什麼，還請我轉達她邀請你見面的話。」
林璇記得杜薇薇整理的那篇稿件署名就是編輯王某某。不過，他們社里的攝影師姓「沈」？以前，她不怎麼喜歡這個姓。
杜薇薇好奇，「林璇，你怎麼看出圖片上那個小小瑕疵的呢？」
「就用眼楮看了一下啊。」林璇合上書，遞給杜薇薇，笑眼微眯。得來杜薇薇的一個白眼，林璇說實話，「我在英國的時候還學過攝影。」
「原來如此。」杜薇薇恍然大悟。但是林璇能一眼看出來知名攝影師作品的不足，想必攝影技巧不會差。「那你為什麼會換成氣象專業呢？」林璇一點都不擅長氣象專業。
林璇面上笑而不語，心里卻悵然失落。
——
林家的客廳。林璇的母親和沈茵的母親正坐在一起閑聊。話題是兒女婚姻。沈母對林母說︰「我心里一直有中意的女婿人選。小茵要是能和他走到一起就再好不過了。」
林母猜到沈母心中的人選是誰。笑著說︰「這幾年看來，他們兩個相處得不錯。或許不久就會如了你的願。」
「你知道我說的是誰？」沈母笑嗔了林母一眼。
林母眼風一掃，「你的準女婿人選一直都寫在臉上的，誰看不出來？難道不是墨青那孩子？」
林母年輕時風華絕代，如今已到中年，煙波一轉，仍有風流之態。她和林璇的父親結合，堪稱一雙璧人，羨煞旁人。沈母也是羨慕的。林璇又承繼了她母親的容貌，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這又讓沈母時有嘆息。好在老天還是公平的，她看重程墨青，這幾年，也正是沈茵和程墨青在一起。六年前，林璇做的事，她不是不怪，但沈茵卻終究是因為林璇的過錯而好起來，而且她看得出來，程墨青的父母也淡忘了當年的事，所以就不再提林璇的過錯。和和樂樂的也好。
「就是不知道小茵和墨青兩個當事人到底怎麼想的。」沈母笑著說。
「你問問你家小茵就是了。」
林璇和杜薇薇吃了飯就回來了。走到客廳門外，听到母親和沈母談話，腳步頓住，愣了片刻。回過神來，客廳里面的說笑聲依然存在。林璇若無其事地走進去，笑著招呼了母親和沈母，上樓去了。
一周後有災難性的特大暴雨，此刻卻是陽光明媚。林璇又從樓上下來，打了水坐在太陽底下洗頭。這是她一直以來的習慣。要是有太陽，就不在浴室，而在陽光中洗。客廳里隱隱約約有聲音傳出來，听不真切。林璇也不想听。
雙手在頭上輕輕抓洗，滿頭洗發露泡泡。一只手伸向盆里，想拿勺子舀水沖洗，卻有水從頭上澆下來。等水流完，林璇抹了一把眼楮，分開披散在眼前的頭發，側抬起頭，看到程墨青。
又驚又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