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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任何情況下接受調查都不是件愉快的事,因為這意味著要將自己的生活,對一個根本不相干的人全盤托出。

然而至今日的秦深已經不會再計較這些小事了。

他很坦然的坐在夏實面前,將手搭在桌子上說︰「其實七年前的審訊非常詳細,能對警察說的我全都說了,不知道現在你還有什麼感興趣的?時間過得太久,或許我對往事的記憶倒不如當年敘述的清晰。」

夏實微笑︰「其實是想聊聊你和你哥哥的事情,難道兄弟之間僅僅用\-不熟\-兩個字就可以一言概括嗎?」

秦深顯得有些無奈︰「對于秦風橋的母親白錦帛來說,我媽媽是個名副其實的第三者。她從來不接受我們母子。也不太允許兒子友善待我,從小到大我見到哥哥的次數不多,難道這不是不熟嗎?」

夏實又問︰「他也和白錦帛一樣刁難你?」

「這方面倒沒有太明顯,我哥多少屬于年輕人,心疼他媽媽不假,但沒有把對上一輩的意見遷怒到我身上,只是從來不跟我媽講話罷了。」秦深回答︰「當然態度不算多友善,你知道對于還沒成年的我來說。僅僅一個冰冷的眼神就足以帶來痛苦了。事實上我對秦風橋沒太強烈的記憶,在他面前永遠拘束,他也只熱衷于在爸爸面前顯示自己的優秀,證明我根本就是個不合格的兒子。」

夏實點頭,打開手里薄薄的文件夾,拿出張照片︰「這個你見過嗎?」

秦深認真望去,發現是初中畢業後跟秦風橋的合影︰「當然,那天我爸過生日,這也是被他硬逼著合照的,你怎麼會有它?」

夏實說︰「本不應該告訴你,但告訴你也沒什麼,這是在秦風橋出事時隨身遺物中找到的,按理說當年你也是高中畢業,即將要讀大學了,你哥哥還願意隨身攜帶三年前的照片,不是別有目的,就是感情還不錯,我希望到了這種時候你不要再跟我撒謊。」

「剛才講的都是實話,其實我從來都不具備鋌而走險去換取富貴的勇氣,一直挺甘于平凡的,不管你信不信。」秦深抱著手挑眉。

「我信。」夏實淡笑。

秦深挺意外︰「為什麼?接觸過幾天就能確認我是被冤枉的嗎?」

夏實說︰「我看過你七年來在監獄所讀過的所有書目,除了修經濟學歷所需的教材,其余大部分都關于游歷、烹飪、音樂、科技、插花……我不相信這麼向往俗世生活的人會做出那麼傷心病狂的事,當然也不排除你善于偽裝的可能。」

「善于偽裝……」秦深仍舊年輕的臉上浮現滄桑的影子,最後淡淡笑道︰「如果我真有那般成熟城府,也不至于如此被動,把沈牧害成如今的樣子。」

——

永遠都被秦深所心疼的沈牧並不覺得自己有多可憐,雖然受傷不輕,但仍舊每日堅持復健鍛煉,恢復得倒也不錯。

某日中午他終于現身沈記牛河,至少氣色看起來與往常沒什麼兩樣。

陳勝高興得手舞足蹈︰「沈哥你終于來了,我們都想死你了,這回你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

沈牧看他︰「都是從哪學來的江湖說辭?怎麼可能那麼容易生生死死?把這幾天的帳本拿來給我看看。」

「放心吧,一分錢也沒少!」陳勝趕忙照做。

結果他剛保證完,沈歌的身影就出現在店門口。

見到弟弟的沈牧當然很高興,關心問道︰「今天下班這麼早啊?」

「是的。」沈歌說︰「齊磊洗心革面,這段時間接兒子很準時,我也不用再加班了,原來想去你家里看你,听他們在群里說你來這兒了,就過來瞧瞧。」

「瞧什麼?」沈牧勾勾手讓弟弟靠近,質問道︰「你最近到底給警察和律師制造多少麻煩?」

沈歌顯得很不好意思,因為盡管他冥思苦想,卻沒有發現能夠幫助哥哥的更好辦法,去警局騷擾得次數多了,難免顯得煩人。

沈牧無奈︰「我知道你關心我。但你也要明白每個人都有自己能力的極限,咱們不過就是尋常百姓,把自己該做的事情做完,其他的不必強求。」

沈歌每次被他訓都顯得表情局促︰「可我不想這麼沒用,看著你像塊肥肉一樣掉進那些有錢人的漩渦中。」

「別在外面說這個。」沈牧說︰「以後少去添亂了,你注意安全就好,要麼到我那住。」

「我才不去呢,這麼大一個電燈泡不把你們照瞎眼啊?」沈歌立刻拒絕。

沈牧揉了揉弟弟的短發,扭頭吩咐︰「去炒兩個菜來,我陪他吃個晚飯。」

「好 !「陳勝立刻答應著進到廚房忙去了。

——

夜色又籠罩了繁華熱鬧的小吃街,四處鼎盛的人聲把很多竊竊私語都淹沒無蹤。

吃飽飯後沈牧並沒有向往常那樣干活,而是繼續陪弟弟坐了會兒,關懷他工作上的煩惱和生活中需要幫助的地方。

兩兄弟之間的親密,完全沒有隨著年齡的增長而變得疏離,卻已不再像小時候沒完沒了。

時間剛過九點,沈牧便主動說︰「撤了吧,這電話一個又一個,震的我頭暈。」

「撤就撤,臨走撒一把狗糧干嗎?」沈歌背起書包︰「我回幼兒園繼續做手工,明天上課還得用呢。」

說著話的功夫,店門口又進來呼呼啦啦一大堆人。

其中有位非常耀眼,竟是前兩天才在東山遇到的許桐。

沈牧微微怔了下,然後主動打招呼︰「你好,又見面了。」

許桐正跟身邊的男男女女說著笑,聞聲驚訝︰「大帥哥,你也在這兒吃飯啊?」

沈牧笑笑︰「這是我的小店。」

許桐挺高興︰「還真是巧,你叫什麼名字,咱們交個朋友唄?」

生活中好像很到如此開朗的邀請,沈牧順勢簡單地自我介紹過,然後推辭︰「今天不方便喝酒,你們以後常來啊,給你們打九折。」

「怎麼不方便了,上次就不跟我們一起玩,今天遇上了喝兩杯能怎樣?「許桐攔住他。

如果是從前,沈牧肯定很樂意跟這些人聊山南海北的天,但是他現在有家也有責任,倒對在家門外的友情不再向往。

幾番寒暄之後,終于順利的離開了飯店。

沈牧獨自走在熙熙攘攘的小吃街中,呼吸著周圍各式各樣的飯香,扶著腿吃力地尋秦深去也。

——

非常具備行動力的夏實將重審調查推進得很順利,加之秦深一家相當配合,盡量提供了所需的記錄和證詞。

正在這稍顯風平浪靜的時候,生活的湖面之上又起波瀾︰那個刺傷沈牧的嫌疑犯竟然在拘留過程中自殺身亡。

誰也不知道他從哪得來的刀片,深更半夜在牢籠里結束生命。

盡管警方對消息一壓再壓,最後此事還是傳了出去。

處于事件中心的人們自然最先得到的消息,其中也包括躺在病床上的秦晉。

某日,被病魔折磨得憔悴不已的男人忽然問妻子︰「听說又死人了。」

坐在旁邊安靜讀書的許伽子淡淡回答︰「是啊,涉及到那案子就永遠消停不下來。」

秦晉望向天花板︰「警察之前懷疑這人是你派的,現在還沒查清楚人就死了,你怎麼洗月兌嫌疑?」

許伽子把手里翻書的動作停住,抬頭望向丈夫︰「怎麼,你也懷疑我?」

秦晉說︰「我知道為了翻案你願意付出極大的代價,畢竟世上你還關心的就只剩下秦深了。」

「難道我不關心你嗎?」許伽子問。

秦晉閉上眼楮︰「咱們之間的關系不是關心和不關心可以形容的,我虧欠你太多,本想把你娶進門好好補償,可這身體卻一天不如一天,反倒成了你的拖累。」

許伽子只陷入沉默。

秦晉說︰「你放心。不管我怎麼對別人。都會讓你此生衣食無憂的,這是我對你的承諾。」

許佳子說︰「你也承諾過會疼愛我們的孩子。」

秦晉看向她的眼楮。

許伽子問︰「你是不是一直都懷疑小深?」

秦晉已有皺紋的臉上浮現出復雜的情緒,畢竟被殺死的和被懷疑的都是他的血脈。

幸好許伽子沒再繼續追問,繼續翻著手里的書說︰「不管你信不信。我們母子都沒有做壞事,秦深受的委屈已經夠多了,我不想再听到毫無根據的話從你的嘴里說出來,作為父親你欠他的比你欠我的更多。」

——

「沈老師,你是超人嗎?」

秦深擦著額上的汗,在健身房里對的正在做復健運動的沈牧感慨。

沈牧被教練陪同得很安心,動作也比平時放得開。

他將這組力量訓練做完之後才說︰「怎麼就算超人了?從前可比現在輕松多了。」

秦深撫模他的額頭︰「量力而行吧。咱們的目的是能夠順利的完成手術,讓你的腿正常走路。」

沈牧點頭,接過教練遞來的果蔬汁慢慢啜飲起來︰「那人前天死在牢里,齊律師告訴我的。」

秦深揮退教練,盤腿坐在他面前︰「齊磊現在怎麼什麼跟你講?估計是受不了警察逼問,又舍不得醫院外面等著做手術的親人沒錢吧?其實夏實應當幫幫他孩子,這樣他就不會鋌而走險,敢講實話了。」

在兩人之間懸著許佳子淡淡的陰影,導致沈牧沒有對此事妄加評論,只真誠的口氣說︰「希望不要影響重審,即便法院沒有判決林恩之流的資格,但總得還你一份清白,證明你不是大家所說的凶手。」

秦深笑起來,精致的眉宇間充滿陽光︰「天天听這些,我不煩上帝都煩了,咱倆做個約定吧?」

「什麼?」沈牧側頭。

秦深說︰「如果不必要,就別老在生活中討論這件事,我不想讓它影響我們的未來,不管結果是怎麼樣的。」

沈牧我沉默了片刻才答應︰「好。」

秦深抬手︰「拉鉤。」

沈牧露出酒窩︰「你幼稚不幼稚?」

秦深不以為恥,仍舊讓兩個小手指相互勾了勾,讓彼此的手掌印在一起︰「就這麼說定,聊點別的吧?」

沈牧很寵溺︰「好,你想聊什麼。」

秦深說︰「聊你最期待的事情,最想要的東西,最盼著做的事,好給我點奮斗目標。」

沈牧認真思索了很久,而後勾著嘴角笑︰「可你就在我面前,我哪里還想得出別的?不管是什麼樣的日子,有你的存在就挺好,真心沒說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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