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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世界上任何一句話,都可以和最親密的人說?

這問題是永遠沒有答案的。

沈牧曾經最大的快樂就是走南闖北,現在讓他整天躺在病房里,簡直成了最深重的折磨。

秦深知愛人心意,特意瞞住醫生推他出來曬太陽,可惜院子里的樹葉都枯黃了,深秋除了天空,實在沒什麼好瞧。

沈牧眯著眼楮發了會兒呆,忽然問︰「你怎麼了?感覺你今天不開心。」

「這你都能感覺出來啊。」秦深失笑,推著輪椅向大樹下走了更遠,直到身邊無人才道︰「齊磊打電話來,說情況比較順利,因為傷你那人的指控,美國警方已經傳審林正道了,可惜這幾年林恩一直住在精神療養院里,他們不會踫精神病人的,誰也拿她沒辦法。」

沈牧點點頭︰「你是因為林恩的問題不開心?」

「我是因為進展順利不開心。」秦深猶豫片刻,還是直言︰「我很怕傷害你的人……不是他們。」

沈牧的表情沒有意思變化。

秦深單膝跪到他面前,握住他的手說︰「向我保證,絕對不是你自己在傷害自己。」

沈牧並未氣惱愛人的懷疑,沉默片刻說︰「雖然我願意付出極大的代價尋找破案的機會,但真的不是我,我對警察也是這樣發誓的。」

秦深這才柔和了些,專注地抬頭凝望。

「或許我們最後想到的可能性是同一個人吧,但我不怪她。」沈牧撫模住秦深的臉︰「別胡思亂想,我跟你保證,以後我也不會有瘋狂的舉動。」

「你知道嗎,這回出來後我真的是對白錦帛和她妹妹那一家子、對我爸,對林恩父女恨之入骨,特別想成為個和我爸一樣強大的人,以後把大家全都踩在腳底下。」秦深掏心掏肺地說︰「可是看到你躺在血泊中,被做手術、每天換藥輸液……我又變成個和從前沒區別的廢物,寧願認罪、被永遠指責,也無法忍受你在我眼皮子底下受苦。」

沈牧陷入沉默好一會兒,捂著傷口傾身去吻他的額頭,喃喃道︰「我也反思了自己,很多很多。」

秦深立刻強調︰「你沒做錯什麼。」

沈牧說︰「你知道我為什麼堅持要翻案嗎,因為覺得這世界對你不公平、他們把你弄髒了,讓你抬不起頭來、得不到快樂,但結果好像是因為我的關系,現在又讓你更不快樂了。」

秦深彈了下他的額頭︰「現在是什麼情況,就是咱們兩個都越想越復雜,想得復雜誰會快樂?」

沈牧這才笑出來,抱住他說︰「怎麼就這麼難啊。」

「其實我盼著能去讀書,然後和你環游世界,好好想體驗那些被我錯過的人生。」秦深終于說出真實的願望。

「那就不要掙扎著去做你父親的兒子,我陪你做想做的事。」沈牧閉上眼楮。

「但我們也要陪著彼此,面對這個案子,走完這條路。」秦深模模他已然消瘦的脊背。

重逢後,沈牧從未像此刻這般感覺他離自己近在咫尺,許多話不說,壓在心里會滋生出無數可能,而把那些話交給面前的人,才能在如散沙的思緒中,模索出兩個人都渴望的結果。

「呵呵,大白天的這麼柔情蜜意?」

秦夜舟討厭的聲音忽然在旁邊響起。

對這個表哥秦深是百分百厭惡的,特別是他剛剛工作就開始與對方搶奪資源,說是交惡也不為過。

沒想在兄弟倆劍拔弩張的時候,袁瑞卻捧著盒靈芝從他們中間如幽靈般穿過,交給沈牧說︰「希望你早日康復。」

「謝謝……」沈牧無語皺眉。

「哎,原本想看在我們兄弟一場的份上,幫你指點迷津。」秦夜舟攤手︰「結果出師未捷身先死、真是想不到。」

「也托你的福,曾經疑點全都被扯到台面上來了。」秦深哼道︰「倘若真翻案了,我最感謝的可不就是表哥你嗎?」

秦夜舟抿住嘴唇,扶了扶金邊眼鏡︰「哪里,是你自己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仿佛有幾道電流在他們中間閃過般讓氣氛難受至極。

秦夜舟轉而扭頭說明來意︰「這兩次的董事會你都沒有露面,雖然大家理解你的苦衷,但人不全的話決定怎麼做,難道我們集團的生意都要因為沈先生的傷勢而擱淺?」

「用不著危言聳听,我幾時那麼重要了?難道從前你們都等著我發號施令?」秦深反問。

「別吵。」沈牧不想看他們口舌之爭,保證道︰「總而言之,下次肯定會出席的。」

秦夜舟這才點頭︰「最好不過。」

沈牧硬著頭皮與其寒暄了會兒,借口風大頭疼,才得到逃回病房的機會,在路上囑咐道︰「也許這人就是想來听你發火,回去挑撥離間吧,你多做些事、少與他廢話有什麼不好?」

「這都什麼年代了,像秦氏這麼迂腐的家族企業真是不多見,大會不斷煩死人。」秦深抱怨︰「以秦夜舟他爸爸為首的那群老家伙,最喜歡搞人際關系、不善經營也不願意去雇專業人士代勞,自從我爸住院以後,利潤就一年少過一年。」

「可是齊律師評價秦夜舟能力還是不錯的。」沈牧抬眸笑︰「你也別光看缺點,只要他沒做對不起你的缺德事,你就少樹敵了。」

秦深不會跟沈牧爭執,只得點頭。

沈牧囑咐︰「明天沈歌就回來,你幫我接他來,這回不好好教訓,以後肯定還會胡鬧。」

「沒問題,皮鞭棍棒我都給你準備好。」秦深頓時起了勁兒。

沈牧無奈地瞥他︰「你也有責任!」

——

正被哥哥惦記著如何胖揍的沈歌還很輕飄飄,逛在美國的商場里琢磨著帶什麼禮物回去才好,齊磊百忙之中跟在後面教訓︰「你別把時間浪費在無聊的事上,跟我去醫院檢查下縫合傷口,沒準需要換藥。」

「我每天自己會會換的。」沈歌說︰「案子什麼的啥都不肯告訴我,我能做什麼不無聊的事?」

「你是什麼身份,告訴你合法嗎?」齊磊無語。

「不懂,我是法盲。」沈歌沒好氣,忽然看到有櫃台在賣各式各樣的巧克力,便指著說︰「飛飛喜歡的,你也不該空手回去。」

齊磊瞥了眼,淡聲回答︰「他喜歡是因為他媽媽以前常親手做。」

「……哦。」沈歌訕訕點頭,沒敢戳人家痛處。

齊磊看了眼表︰「我還要去法院一趟,先送你回酒店吧,別再給我增加負擔。」

沈歌作為成年人還被這麼說,當然不服氣。

齊磊又皺眉︰「以後別惦記滿世界當神探了,還是勸你哥解開心結最重要,就算林恩才是那夜深山中的罪犯,她也已經成了精神病人,判不了刑的。」

「我哥不是盼誰被判刑,他是想告訴全世界,秦風橋的死跟秦深那傻子沒什麼關系。」沈歌翻白眼︰「你懂什麼?」

「好,我不懂。」齊磊深呼吸。

「本來就是,反正夏隊長肯定能破案的,我那天看了個他之前破獲販毒案的紀實文學,好厲害呀。」沈歌開心到搓手。

「……一介武夫。」齊磊憋了半天,只憋出這四個字。

——

然而被罵作武夫的無辜夏實,卻剛好拿到件意料之外、非常重要的證據。

李茂在紐約拘留所里受了幾天苦,雖然怕林正道、也怕真的蹲了監獄會被財大氣粗的秦家折磨死,故而垂頭喪氣地承認︰「我是幫林恩找過秦風橋丟在山里的手機,因為給錢啊,當時警方也默許了的,那你們系統**能賴我嗎?」

「說重點,用不著你批判。」夏實皺眉。

李茂抬起被銬著的胳膊蹭蹭眉毛︰「哎,說什麼手機里有床照之類,我是不信的,雖然這種事不好,但對于殺人案來說是不是太不值一提了,萬一我這麼干是犯了個大錯怎麼辦……」

夏實直起身子︰「所以呢?」

李茂道︰「所以我就給了林正道個假手機,因為早知道型號啥的就去買的,按到土里砸了個七零八落,他也沒發現不對勁兒。」

夏實追問︰「那真的呢,真被你找著了?」

李茂頷首︰「真的也被水泡壞了,我換了幾次電池啥的都開不了機,沒敢拿出去修,就出國前扔在我媽那了。」

夏實常踫到這種嫌疑人或證人,腦回路一個比一個神器,許多重要證物往往會被胡亂搞丟,他知道正在看監控的同事肯定已經開始聯系國內了,便轉移到另外個重要話題上︰「林恩是真的瘋了嗎?」

「真的吧,要不咋在精神病院呢,但我也只在七年前見過一次,她哪像個富家小姐啊,又哭又笑的像個女鬼。」李茂愁眉苦臉︰「夏隊長,我真的啥都告訴你了,我能不坐牢嗎?」

夏實對這種人自來不客氣︰「怕坐牢,為什麼非要傷天害理?」

李茂理所當然地說︰「為了錢吶,隊長,您就那麼清高,沒缺過錢?」

——

吱吱呀呀的小提琴聲在病房里響個不停。

很久沒練習的秦深被逼著拉了會兒,禁不住對自己的技法搖頭嫌棄。

沈牧躺在病床上笑︰「這個樂器真神奇,有時候刺耳的要命,有時候又那麼動听。」

「不就和人一樣嗎,關鍵是跟誰在一起。」秦深翻了頁樂譜︰「我怎麼覺得醫生一會兒就要把我趕出病房區。」

「人家敢惹你嗎,擺了那麼多保鏢天天堵樓道,跟黑/幫似的。」沈牧情緒不錯地嘲弄。

秦夜不回答,認真地拉奏起《聖母頌》。

美麗的音樂再一次回蕩在耳邊,直到連錯了兩個音,秦深才尷尬地停下。

沈牧始終用心底凝望,待到安靜才忽然開口︰「等案子告一段落,我就試試給腿做手術。」

秦深驚訝地望向他。

沈牧說︰「想跟你去走加拿大西海岸,想去尼泊爾爬雪山……全世界最好看的地方我從小就想去,其實我也不想帶著遺憾死在這座城市里,每天圍著個油膩膩的小店,還有永遠放不下的絕望。」

這話讓秦深沉默了很久,最後他躲開目光掩飾紅掉的眼眶,點頭答應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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