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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家的生意在建國前就已興起,本從事貨運貿易,而如今又隨著時代發展和多次分家而開枝散葉,在各個經濟領域展露頭角。

而秦深的父親則屬于秦家同輩人中的佼佼者,作為各方親戚的龍首,卻遭遇長子橫死、次子入獄的悲劇打擊,身體著實一年不如一年,常住在特護病房,偌大的房子反而閑置出來。

秦深還記得自己小時候邁入這豪華莊園時的惶恐,但此刻卻只剩下不足為外人道的心涼。

依舊是四季繁盛的花園,依舊是永遠走不到頭的紅毯,依舊是龐然燦爛到能砸死人的水晶吊燈。

奢侈又壓抑的氛圍讓秦深眉頭緊蹙,直至望見身著華衣的許伽子,才大步靠近道︰「媽。」

許伽子已不再年輕,雖然花容月貌仍不見半絲皺紋,但眼神中的靈動卻早就消失在歲月中了。

她沒好氣道︰「瘋回來了?知不知道還有一堆事要做?」

秦深挑眉︰「不算回來,看看你而已,吃個飯就走,我計劃把沈牧那房子重新裝修一下,現在潮氣太重——」

許伽子皺眉打斷兒子︰「為什麼你非要跟他混在一起,因為愧疚嗎?」

「我和我愛的人在一起,有什麼奇怪?」秦深回答︰「愧疚也是有的,但不是因為愧疚,而是如果沒有他……我真的過不下去。」

許伽子不願回憶兒子剛剛從獄里的樣子,更不願回憶每次見他帶著手銬的模樣,故而表情糾結地說︰「你們兩個就是在害彼此,難道之前的事實還沒教會你這個真理?」

「媽,我回來開心看你,請別再講干涉我的話。」秦深望向她的眼楮︰「這些年你不讓沈牧去探監,我不怪你霸道,但現在我出來了,難道還要用看不到的枷鎖限制□□嗎?」

許伽子陷入沉默。

秦深欲言又止,終而還是懇求︰「這幾年我真的和幸運絕緣,終于把最難的熬過來了,你就少再像他們一樣,連這麼點幸福都要從我手里奪走,以後我只想保護好你和沈牧,至于其他人、其他事,遲早都該死。」

听到兒子的話,許伽子因著至今無法釋懷的仇恨而微微發抖,美麗的眼楮里浮現出淚的光影,好不容易露出笑意︰「都該死,這三個字說得實在是太好了。」

——

如影隨形的秦深終于難得消失回家,倒叫沈牧松了口氣,因著小飯店還要整修,便抽空出門見見故人。

七年時間對于大部分年輕人而言,足夠改變大部分生活境況,當初主辦東山棄尸案的警察劉巍亦是如此。

他從小刑警慢慢熬成了副隊長,眼角出現細紋,經歷過風霜的臉也顯得沉穩許多。

走進辦公室後,沈牧便放下兩條好煙在桌上。

劉巍忙站起來拒絕︰「你這人怎麼回事,半個月不見,還開始行賄了?」

「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我決定戒煙了。」沈牧淡笑︰「總不能丟給我弟弟吧,他是幼兒園老師。」

「戒煙好。」劉巍嘆息︰「這麼快又來見我,是因為秦深出獄?」

沈牧抬起黑白分明的眼楮,壓抑著幾許氣憤︰「看來這件事人人都知道,只有我被蒙在鼓里?」

劉巍點起支煙來,邊吸著邊拉著椅子坐到他對面,嘆息道︰「哪兒啊,我也是剛听說的,因為關注著秦深的案子,從前的同事特意跑來告訴我。」

「牢都坐完了,還沒還他清白,我覺得自己和廢物沒兩樣。」沈牧用力握著蒼白的手,平靜的語氣里透出心底的壓力。

「廢物的是我,你已經盡過力。」劉巍說︰「當年也算是人證物證都對他不利,他自己又認罪,若非那律師厲害強辯成誤殺,恐怕命都得搭在上面。」

沈牧少見的激動冷笑︰「什麼人證物證?一條尸體里的蛇,一個瘋女人的話而已!那林恩不是號稱精神失常了嗎?拒不配合調查,冤枉起人來倒是面不改色,我看就是她搞得鬼!」

「可林家現在已經移民國外,誰能有什麼辦法?」劉巍非常苦惱,雖然離宣判過去那麼久,他家里仍舊留著許多此案的分析材料,卻始終突破無門、束手無策。

沈牧本就不好看的臉色更加無神。

劉巍在礦泉水瓶子里熄滅了煙,忽然認真問︰「小沈,你真的從來沒懷疑過秦深?」

是是非非、黑黑白白、撲朔迷離。

可沈牧的干脆和從前一模一樣,立刻強調︰「他不是那種人,他是被冤枉的。」

劉巍拍拍他的肩,無奈道︰「若想重審,必須有能夠推翻案情的鐵證,這話我可能對你說過幾百遍了,當初秦深入院時的驗血報告至今沒有找到,主治醫師也不承認他曾服過導致昏迷的藥,當真沒別的突破口,七年啊,人身體里的細胞都換了一遍,就算你總去東山、住在東山……都找不出什麼線索了。」

其實沈牧比誰都清楚現狀無奈,所以才覺得壓抑、覺得痛苦,想要大喊大叫卻發不出聲音。

劉巍很同情眼前的男人,畢竟親眼瞧著沈牧從青春正好熬到三十而立,忍不住道︰「但是電影里不講過嗎?念念不忘、必有回想,說不定什麼時候事情就會出現轉機,至少現在你應該多幫助秦深適應現在的世界、適應新的生活,要知道在牢里面與社會月兌節太久,出來後心理壓力是很大的。」

「我知道了。」沈牧用力呼吸了幾下,藏起險些失態的情緒,開始反思自己與秦深重逢後的態度是否太過冷漠。

劉巍見狀稍許放心︰「如果他不介意,哪天我去看看你們,喝頓酒、聊聊天。」

沈牧忍不住怔愣︰「你怎麼知道我倆還在一起?」

「不在一起,你為他煎熬這麼久,圖什麼?」劉巍反問。

「我也不知道自己圖什麼……」沈牧垂下眼眸說︰「大概是因為全世界都對他不公平,才更想親手還給他公平吧。」

——

因為開飯店的關系,沈牧平日里想吃什麼都直接從廚房拿點回去,已經很久沒有親自下過菜市場了。

腿腳不方便的他走得很慢,面如冠玉的樣子在群阿姨大媽中間也顯得很突兀。

好在沈牧無介意,很專心地挑選完海鮮菜肉,又瞧見米酒店剛擺上排晶瑩的玻璃罐,不禁走過去詢問起來。

誰知帳都沒結完,手機就跟催命似的響了個不停。

沈牧瞧見是弟弟的號碼,耐心接通問道︰「喂?怎麼不好好上班?」

「我輪休啊,去店里找你才知道又被醉漢砸了。」沈歌扯著那二十幾歲還像少年似的嗓子追問︰「哥,你在哪呢?不會又跟秦深那混蛋混在一起吧?」

「買菜,晚上過來吃。」沈牧勸慰道︰「別總罵人,他究竟哪里惹到你了?」

沈歌任性說︰「我不想你們談戀愛,他配不上你,秦深就是個白痴!」

沈牧失笑︰「談什麼……我都一把歲數的了,我也希望自己能孤家寡人的過一輩子,再也不為誰操心。」

「那、那也不要——你得找個對你好的。」沈歌因為對哥哥習慣性的佔有欲而講得勉強,然後氣道︰「晚上他不會也在吧?在的話我才不去呢。」

「不知道,你若能把他趕走,我倒是謝天謝地。」沈牧接過米酒店老板的袋子,拎著堆食物轉身朝家走去。

或許是知道秦深此刻已經不在監獄里的關系,聊起這個人的語氣比往些年都輕松些。

可惜輕松之外,又總浮著層薄霧似寂寥。

大概是源于那些聯手把秦深送進監獄的罪人們,還沒完全消失殆盡的不甘。

——

秋天的太陽總是忽冷忽熱。

拎著好幾袋子食物的沈牧走到小區附近,就已經一身薄汗了。

沒想他連大門都沒走入,就被從車里沖出來的秦深攔個正著︰「你去哪了?怎麼不接我電話。」

「哪有手接?」沈牧淡聲反問,因為沉重的東西被對方搶過去,才感覺到胳膊微微酸痛。

秦深把幾個袋子都騰到一只手里,扭頭朝轎車里招招手,指著剛走下來的年輕人說︰「他叫吳光,以後就是你的司機,你想去哪直接叫他就可以。」

滿臉稚女敕的年輕男子規規矩矩地鞠躬︰「沈哥好!」

未想沈牧卻莫名笑出來︰「你們這一個個名字取的,是要去起義啊。」

秦深瞧見愛人心情好,自然自己心情也好,拍了下吳光的後背說︰「以後機靈點。」

「是是。」吳光馬上把他手里的袋子都抱過來。

然而沈牧卻毫不意外地拒絕道︰「不用,我又不是什麼領導,要司機干嗎,不倫不類的。」

秦深瞪向吳光。

吳光馬上一臉潸然︰「沈哥,你別嫌棄我啊,我找了三個月才找到這工作,不會又失業了吧,家里老母親還等著我送工資回去呢!秦老板說了,你看得上我就留下,看不上我就滾……」

大約是當過老師的緣故,沈牧對年紀小的人格外心軟,頓時沒辦法地沉默。

吳光趁機說︰「先把東西幫你們拎回去吧,秋老虎厲害著呢。」

「走。」秦深順勢拉住沈牧的手,噓寒問暖道︰「退燒了嗎?晚上我約了醫生來給你看病。」

沈牧被這些撲面而來的關懷搞得無措,唯有點頭,也不知道自己在答應什麼。

——

餐廳里流行的食物總是那麼幾種,只有家中的廚房才會隨著季節變化而五顏六色。

堅持忙碌的沈牧把新鮮的皮皮蝦和螃蟹在鍋里蒸上,便又清理好八爪魚,加蔥姜蒜與料酒爆炒,而後加入排骨與韭菜混炖,鮮香的氣味飄在屋子里極其誘人。

吳光被招待得妥妥當當,坐在沙發邊啃著西瓜說︰「沈哥手藝這麼好啊,相比之下我家的簡直是黑暗料理。」

「今天買的菜挺多,一起吃吧。」沈牧聞言邀請。

早就有些不滿的秦深露出不悅之色。

吳光嚇得丟下西瓜皮擦擦手︰「我、我吃過了。」

秦深吩咐︰「閑著沒事就去他店里看看,有沒有要幫忙的地方。」

「是,是,放心吧。」吳光再不敢當電燈泡,拎起衣服就跑。

秦深這才滿意起身邊的清淨,進廚房說︰「來,你教我做,別自己忙了。」

「這些食物存在一次也不容易,你那水平,還是少為難它們。」沈牧打開火認真炸茄盒。

被如此清新月兌俗的理由拒絕,秦深不禁笑出來,然後伸手關上火、拉著他的胳膊說︰「我有個禮物給你。」

沈牧不悅︰「油溫剛好,你干嗎?」

秦深從西褲兜里模出個銀戒指,雖然不是很精良的質地,卻和自己手上的一模一樣。

他低頭凝望著嘆息︰「雖然你丟的實在找回不來了,但這份心只比從前更真誠。」

沈牧秀氣的眼楮有幾分意外,又有幾分難過,握緊粘著油污和菜漬的手問︰「干活呢,弄這個干嗎?」

秦深沒有回答,只是掰開他的手指,然後鄭重其事地帶了上去,小聲道︰「等不及,心里裝著關于你的事,就提不起其他心思。」

戒指的微涼觸感真實。

沈牧薄唇微顫。

秦深抬眸笑意溫柔︰「當初送戒指時就說過,別的本事我沒有,只能一輩子對你好,現在出息不大,想著的仍舊是這句話,你準備好接受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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