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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街涼雨、薄酒溫粥,醉談少年錯、不嫌共白首。

沈牧每每輕醒,便覺得很長很長的夢里,只發生過這一件事。

他常在孤寂中幻想自己能與秦深慢慢老去。

然而擱在心髒傷口里的人終于回來了,夢到的卻是與他的相識。

也對,沒有從前,哪有以後。

——

中秋節肆虐整夜的雨終于停下來,清晨滿是初晴的明朗。

當沈牧在微薄的光亮中睜開修美的眸子,瞬時間便望見秦深的微笑。

他仍有困意,輕咳說道︰「忽然想起從前你受傷住院,每天都纏著我去看望。」

秦深拿過床頭的涼白開輕杯子,輕扶著沈牧喂下去,然後說︰「講得這麼不情願,然而你每次都來了。」

「那是因為你裝出爹不親娘不愛的樣子。」沈牧用力打開他不老實的手,翻身疲倦皺眉︰「怎麼醒這麼早?」

「沒睡。「秦深堅持要擁抱,吻著眼前光luo而溫熱的肩膀說︰「每次要睡著,就害怕一切都是幻覺,心跳加快,自然而然開始失眠。」

「喂——」沈牧無奈地死死護住睡褲,閉眸氣道︰「你能不能別講著道貌岸然的話,做著無恥的事?」

秦深忽地便把他按平在自己身下,用力扶正他的下巴︰「我說的是情話,做得是情/事,有錯嗎?」

沈牧沒有辦法跟這個男人坦蕩對視,害怕自己軟弱,更害怕露出怨懟的神色,故而痛苦地掙扎︰「別逼我跟你動粗,滾遠些。」

「激烈點也不錯。」秦深才不會听到拒絕便退縮,否則七年前根本不可能追上他。

這樣不知恥的話說完,便化成了深情的吻。

沈牧的皮膚在朝陽的溫柔籠罩下開始泛紅發燙,但他有太多心結解不開,不願這麼荒唐下去,難免開始激烈反抗。

兩個大男人借著單人床鬧到失控,最終竟然雙雙跌到木地板上。

秦深本能地摟著沈牧當墊背。

沈牧听到非常清晰的咚的一聲,這才收力追問︰「你沒事吧?」

秦深無奈地笑︰「謀殺親夫嗎?」

「咱們兩個沒什麼關系。」沈牧甩開他爬起來,邊去衣櫃前翻找能穿的衣服,邊揉著被握到通紅的手腕。

秦深就在原地懶散的半坐起來,習慣性地點起只煙。

他的頭發非常短,露著依舊精致動人的臉,唇周卻在一夜之內長出胡渣。

瞥見的沈牧心里又開始發痛,套上棒球衫道︰「你沒別的話說就回家吧,這麼久都沒能陪在你媽身邊,是該盡孝的年紀了。」

「怎麼沒有,我想說的一輩子也說不完。」秦深依舊坐在那里抽煙,又因找不到煙灰缸而左動右動。

沈牧遞過去給他,

秦深彈下煙灰,繼續道︰「白錦帛死後,我媽就跟我爸結婚了,不然你以為我怎麼提前出來的?」

對于這個人的家庭,沈牧始終是保有距離的,實在無法做出任何評價。

他正俯身在旁邊走神疊被時,又趁機被秦深拉住吻住。

煙草的苦澀伴著無藥可救的悸動,真讓人頭暈目眩。

沈牧按住秦深的肩,忽然很狠咬了下他的舌頭,沒想對方還是不退縮,竟為這個吻平添了絲血腥。

時間像一秒也像一年。

直到毫無防備的門鈴響起,他們才倉皇分開。

沈牧擔心地側頭。

果不其然,外面傳來熟悉的叫嚷︰「哥,我來蹭早餐了!」

——

七年前秦深就搞不清楚,同是一對父母生的,沈牧和沈歌的長相怎麼會差那麼多。

一個像是傲嬌優雅的豹子,一個純屬長耳朵的小白兔。

可惜沈歌這只小白兔在看到對哥哥有所威脅的對象,頓時就會急到亂咬人。

他進門時還笑嘻嘻的,發現見了鬼的秦深竟然大剌剌地站在客廳,果不其然立刻罵道︰「你怎麼在這,不是被槍斃了嗎!罪犯離我哥遠一點,你還想把他害成什麼樣子!」

沈牧無奈地按住弟弟腦袋上的呆毛︰「好了。」

沈歌非常崩潰︰「好什麼了?你不會又心軟吧,這人就是禍害!哥!」

有口難辨的沈牧又開始咳嗽,擺手啞著嗓子說︰「他吃過飯……就回去……你別氣我了……」

沈歌趕快跑去給他燒溫水,嘟嘟囔囔地收斂起敗壞的情緒。

秦深趕緊掐滅煙問︰「你怎麼了,昨晚睡覺時也在咳,是不是淋雨著涼?」

「淋雨?」沈歌又從廚房探出頭來,揮舞著胳膊說︰「我哥當時被軟禁那麼久,受傷發高燒,傷到肺——」

「閉嘴!別吵了!」沈牧忽然發火。

沈歌訕訕低頭︰「……對不起。」

其實秦深比誰都想更了解那些痛苦的回憶,但他又怕了解,怕心髒被挖出來切成一塊一塊地血肉模糊。

幸好沈牧已經懶得再跟這兩個人多費口舌,選擇沉默地走到廚房去做早餐。

——

新鮮雞蛋打散後加面加水,稍微撒點海鹽,便用勺舀進滾燙的平底鍋里煎成薄薄的餅。

炒個辣白菜豬肉沫,還有青椒雞蛋醬,光卷著就能吃好多個。

早就坐到桌邊的秦深邊蹭飯邊不滿︰「你也挺大的人了,不知道多干點活,還讓你哥給你做飯?」

「我不會。」沈歌的女圭女圭臉頓時郁悶︰「我有幫忙洗衣服和打掃,你干什麼了,你哪有資格廢話?」

秦深被懟得無語,轉移話題︰「大學畢業?干什麼工作呢?」

「幼師。」沈歌依然不高興。

「幼稚。」秦深呸了聲。

沈歌咬著卷餅說︰「幼稚也比你個高中文憑好,現在你要不靠家里救濟,還能——」

忽然一盆皮蛋粥重重放在桌上,打斷了他們的爭吵。

沈牧冷著臉落座︰「吃飽了都該干嘛干嘛去。」

「對不起。」沈歌垂下腦袋。

其實他知道哥哥的心,知道哥哥最放不下、過不去的坎就是秦深的人生毀在坐牢這件事上,方才也是沒過腦子才口不擇言,回過味來自然有點後悔。

小小的餐廳因為坐著三個男人而顯得擁擠又尷尬。

秦深放下筷子說︰「辛苦了。」

沈牧不搭理。

秦深道︰「我想去看看秦風橋,告訴他我出來了,你陪我吧?」

——

秋風吹過純白的墓園,吹得花瓣四下亂飛。

工作日這種地方基本沒有多余的行人,真是要多安靜就有多安靜。

秦深特意從街上買了盒麥芽糖,找到墓碑後便附身放下,對著相片上英俊而青春的兄弟嘆息︰「實在是相處的機會太少了,只知道他喜歡吃這古老的東西。」

沈牧站在後面沉默不語。

秦深望著黑白遺照上的眼楮︰「到現在凶手是誰只有你自己清楚,哥,難道你真不打算告訴我了嗎?」

沈牧不由側開頭。

在世人眼中,秦深就是個為了爭奪遺產而心狠手辣、殺害哥哥的邪惡男人。

比起好的,人們總是更願意相信壞的。

秦風橋的死改變了很多人的命運,而一切,都是從他的尸體被抬出東山的那刻開始的。

沈牧深喘了口氣,思緒還是回到很久之前的恐怖經歷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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