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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醫院反復化驗,確認咬傷秦深的蛇毒性並不算強,反而是他滾落山坡時撞擊的外傷需要好好調養。

然而這種剛成年的男孩子健壯如小牛,在醫院躺過一天後便沒辦法再坐得住,竟然裹著滿身繃帶下床試腿。

前來探望兒子的許伽子自然被驚到,頓時拋棄面對外人的那副音樂家的清高優雅,快步到床邊教訓︰「你都這樣了,怎麼還不老實點呢?到底是要叫媽媽怎麼把心操碎才滿意?」

由于私生子的身份,秦深對任何親戚都談不上熱絡,只信賴著相依為命的母親。

他拉住她的胳膊吃力坐下,瞧向那美麗的臉龐習慣性哄道︰「別生氣,生氣會變老的。」

許伽子沒有開玩笑的心,壓低聲音道︰「醫生叫你怎樣你便怎樣,少在病房里眉開眼笑的,畢竟到現在你哥哥都沒任何消息,那林恩上午倒是出山了,听說瘋瘋傻傻的,腦子都變得不太正常。」

其實經歷過這麼恐怖的事,任誰都不可能全然不在乎。

但秦深從來不是那種愛抱怨的個性,語氣顯得不咸不淡︰「最開始我一個人頂著大雨在溝里醒來,還以為是我哥蓄意謀害,畢竟我倆關系一般,他好不容易回趟國,不和女朋友約會,偏偏死氣白賴地叫上我露營,沒想到現在反倒是他出事,但願最後是虛驚一場。」

許伽子平靜的生活早已被這當頭一棒敲暈了,她很舍不得地握住兒子的手︰「他們母子從來沒有安好心的時候,早知如此我說什麼也不讓你去,听到山里暴雨泥石流還聯系不上你的時候,媽媽真的——」

「好了,別講肉麻的話,我不是安然無恙嗎?」秦深如她一般精致完美的臉非常平靜︰「的確不該在這里笑,萬一被白錦帛瞧見,她又要死命折磨你。」

「你哥都找不著了,她哪還有心思管別的。」許伽子瞧見助理在病房門的玻璃外朝自己指手表,無奈嘆息道︰「今晚還有音樂會,媽得去彩排,你自己好好呆著,听到沒?」

秦深頷首,雖然他已經被警察和護士搞得很不耐煩,但卻永遠願在母親面前保持乖巧的模樣。

畢竟世上要這個女人擔驚受怕的事太多太多,無論如何,自己也不能成為其中一個。

——

輸液的針頭被拔掉後,純白的病房里便只剩下百無聊賴的死寂。

為了不讓旁人指指點點,他不能看電視、不能翻小說、不能做出任何看似悠閑快樂的舉止。

然而並非發自肺腑的關心又怎麼裝得出來?

自從母親被婚姻不幸的父親強佔、成為被其發妻痛恨不已的第三者後,這即灰暗又虛偽的人生便已注定了基調。

作為秦家正牌繼承者,秦風橋是萬眾矚目的天之驕子。

現在他于意外事故中生死未卜,候選者秦深便成了最微妙的存在。

在早已知愁滋味的半熟青年的腦海里,始終飄來蕩去著家里的煩心事,直到忽然閃過張明艷的臉,才驀然萬籟俱寂。

是的,明艷。

這個詞匯竟然是秦深對沈牧最初的印象。

那位從危險而絕望的夜色中走出來的男人,仿佛全身都發著溫熱的光、散著誘人的熱,英俊而又細膩,堅強卻更柔軟,實在是動人心魄,令其記憶深刻。

遇到心悅的對象,自小便知自己喜歡同性的秦深變得像只跑進春天的貓,開始躁動不安。

雖然此時特別不合時宜,卻還是忍不住模出手機,給綠洲救援隊撥出電話。

那邊是位禮貌而客氣的女生︰「你好。」

「你好,打擾了。」秦深裝模作樣地問候︰「我是前天半夜被從東山里救出來的,我姓秦。」

「是秦同學啊,你恢復得怎麼樣?」女生反問。

「挺好的。」秦深趕快步入正題︰「這次給大家添了那麼多麻煩,我特別愧疚,真的很想謝謝你們、特別是沈牧,要沒有他我現在都不知道怎麼樣了,你能不能給我他的聯系方式?」

「沈老師不讓,他就怕你們送禮物。」女生實誠的拒絕。

「我不是要送禮物,我只是想見見救命恩人。」秦深裝可憐。

實在應該感謝許伽子的好基因,他的聲音青春又動听,對異性很有殺傷力。

幾輪客套推辭後,女生終究心軟了︰「那好吧,不過你別在上班的時間打擾他,否則他要訓我的。」

「明白,大恩不言謝,等我出院一定去救援隊登門拜訪。」秦深頓時懷著的得逞的滿足,鄭重其事地存下對方發過來的手機號,然後根本不顧自己滿身繃帶的慘痛,便在病床上激動地翻滾起來。

——

沈牧是個非常非常好的男人。

跟他熟識的朋友同事通通如此評價。

雖然話不多又沒情趣,但因著是孤兒又有弟弟要照顧的關系,他非常體貼、正直而有責任感,特別是常常受不得央求而心軟妥協,實在為此吃過不少的虧。

這回沈牧匆匆忙了兩個周末,雖然直到上班都沒恢復體力,但接到秦深演技十足的電話後,還是挺心疼這個「彷徨無措、滿心感激」的年輕人,按耐下疲憊拎著水果主動前往探望。

結果推開病房門,有多憔悴的病弱患者沒看到,倒瞧見只風騷的「木乃伊」半坐在床邊磨咖啡。

秦深左盼又盼終于如願,根本不琢磨自己貼著紗布的腦袋非要做出帥氣發型是有多愚蠢,立刻彎起嘴角故作姿態的攤手︰「听說你喜歡喝咖啡,不知道我的手藝你會覺得怎麼樣,快請坐。」

沈牧比他大不了幾歲,但由于當家早而性格穩重,有點無奈地走進去道︰「謝謝,不過晚上喝了會睡不著,不必麻煩,你的身體還好嗎?」

「挺好啊,這點小傷。」秦深故意動動胳膊,卻因扯到青腫處而皺眉頭。

其實沈牧的弟弟跟他一般大,所以難免覺得親切,溫聲說︰「剛才我問過醫生,你肩骨有骨裂,現在必須認真調養,一時不在乎,老了肯定要後悔。」

秦深光是笑著听他講閑話,腦袋里卻亂糟糟的反應遲鈍。

沈牧沒有察覺出異樣,繼續誠懇地安慰道︰「雖然你哥哥還沒消息,但也別太過擔心,這種時候保持樂觀很重要。」

「我沒很擔心。」秦深竟然如此回答。

沈牧當然怔住。

秦深直言道︰「大家應該都在議論吧?我們不是同一個媽,而且從小他就處處對我為難。」

沈牧並未聖母般的發表教育意見,沉思片刻而後開口︰「你真對自己為何躺在山溝里半點印象都沒有嗎?」

秦深搖搖頭︰「警察也問過很多遍了,我睡著前最後的記憶就是檢查帳篷的拉鏈,結果卻跟變戲法一樣到了幾百米外的露天處里被雨澆醒,就算是夢游,摔下去疼也疼醒了吧?所以出這種事還叫我擔心我哥——」

他話講到一半,才意識到自己不小心流露出內心陰暗,忙閉上嘴巴。

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生于富豪家中恐怕不是念經而是搏命。

殘酷的道理沈牧都懂,但那種生活畢竟離小老百姓太遙遠了,故而也不知該如何評價,只能淡淡苦笑︰「以後一定不要在特殊的季節隨意去危險野外,即便對露營感興趣的話,也要備足功課再出發,你還這麼年輕,听說剛剛考上大學,不管是為自己還是為家人,都要珍惜生命。」

秦深很想繼續瞧他帶笑的樣子,趁機追問︰「為什麼救援隊的人叫你老師,你教書嗎?能做這種志願者,是不是有很多戶外經驗?」

「我是一中的體育老師。」沈牧耐心回答︰「因為喜好野外生存,所以上學時常參加相關的活動,國內國外熱門的地方也都去過,只可惜工作以後體驗時間少了很多,不過能在特殊事件讓自己的特長發揮價值也不錯。」

「那以後你帶我去露營吧。」秦深忽然模住了沈牧的手。

沈牧終于開始奇怪這男生毫無緣由地熱絡,有點不自在地想要收回胳膊。

可秦深卻開始用力,望著他溫柔的丹鳳眼認真地說︰「這次,幸虧有你。」

死里逃生的痛哭流涕、語無倫次的拼命感謝,這類東西沈牧並不陌生,所以听到他的話不由欣然點頭︰「應該的,現在隊員們還在努力,如果你哥哥依然沒消息,周末我再去看看。」

試圖博得關注的秦深呆滯片刻,頓時沒了精神︰「到時候我的腿能走的話也跟你去,雖然不喜歡他,但不希望他出事。」

這話終于讓沈牧眉宇間的擔憂少掉幾分。

大概是個習慣善良的人吧?

秦深有些無奈。

沈牧回首,看了眼手機說︰「我還得去接弟弟放學,再到隔壁看眼那女孩兒就得走了。」

「喂——」秦深發現他要把買來的水果帶走一半給林恩,不禁直起身子阻止︰「我喜歡吃橘子。」

沈牧愣了愣,放下橘子又拿起隻果。

秦深說︰「我也喜歡吃隻果。」

沈牧無奈︰「怪我買少了,但是空手看人家總不太合適,不如下回再給你多買些。」

秦深立刻伸手把兩個袋子都拿過來︰「不如下回你再去看她,反正她家門客眾多,你擠都擠不進去。」

年輕男孩的任性沈牧並不陌生,穿好搭在椅子上的夾克搖搖頭,什麼都沒說便禮貌離開。

生活在愛意很少的世界里,對旁人的關懷總會起霸佔之心的吧?

他弟弟沈歌也是如此,只要瞧見自己善待別人,就會氣得像只炸毛狗一樣模不得。

小男生的嫉妒還真有趣——最初的沈牧,當然不過如此認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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