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緣在瞧見徐靖跌下懸崖的時候便剎那慘白了臉,她幾乎是下意識就撲到懸崖邊,卻被霜顏一把給拉了回來。
「簡緣,你不要命了!」
霜顏死死地拉住她,見她臉色煞白,情緒激動,更不敢放開她了。
她急急道︰「你冷靜一點!」
簡緣根本冷靜不了,她渾身都在顫抖著,表情呆滯驚駭,嘴里喃喃地喊著徐靖的名字。
瞧見霜顏在一旁擔憂地看著她,簡緣就像是忽然看見了救命稻草似地,用力抓住霜顏的兩肩,瞪大眼楮問︰「涓涓,你說徐靖會不會有事?這懸崖有多高?他會不會……」
後頭的話,她連想都不敢想。
霜顏見她這麼個六神無主的模樣,也覺得鼻子有些酸,只是她下意識就覺得徐靖不會有事,不說徐靖這人在她眼里就不是個普通人,畢竟底下是那個人的地盤,真想讓他死,何必這麼大費周章?
那一片惡鬼海……
霜顏一想起那幅景象,便不由渾身發涼。
景越此時站在崖邊,臉色也不太好看,他盯著被白霧掩蓋的崖底,沉聲道︰「要不,我下去探探……」
話音剛落,一道清脆的聲音便高喊︰「不行!」
景越身子一僵,扭頭朝開口的霜顏看過來,眼神晦暗不明。
霜顏被他看得心里一慌,卻還是努力穩住心神,語氣略微僵硬地說︰「你下去也沒用,不過是自投羅網。」
景越沒有說話,只垂下了眼楮。
簡緣咬緊牙根深呼吸幾次後,終於稍稍冷靜下來,只是臉色依舊蒼白,「景學長,剛才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也不知道。」景越沉著臉,「我趕過來時就瞧見江祈的腳被一群惡鬼拉著往崖下拖,徐靖拉住了他的手,最後兩個人一起被拉下去了……」
簡緣愈听臉色便愈發白上一分,其實她並不擔心把徐靖和江祈拉下去的那群惡鬼,畢竟徐靖天生不同於常人,身上總帶著一股令人畏懼的煞氣,加上他驅魔能力了得,即便要面對一大群惡鬼,她也相信他可以月兌身的。
她擔心的是,他畢竟是人,是血肉之軀,要是從這崖上掉下去……
不知怎地,她突然就想起了去年在宿營時,當時她被困在山洞,那朝她而來的幾個斷手斷腳的鬼,就是從崖上掉下去才死的。
江祈畢竟已經死了,也不可能再死第二遍,可徐靖……
簡緣看著面前霧茫茫的崖景,突然想到了什麼,站起身來就往山神廟跑。
景越和霜顏對視一眼,也趕緊跟了過去。
簡緣正沿著山神廟旁雜草叢生的小徑跑,即便手臂和雙腿都被雜草刮得起了一片小疹子,她也沒有在意。
說徐靖會出事的是那只石獸,可它為什麼會知道?是因為它感知到徐靖有危險,還是說,這都是它策劃的?
她一邊想著一邊快步跑到了山神廟前,推開廟門進到幽暗無光的主殿,並直奔最里頭的那面牆。
可當她來到那面牆前時,卻見那扇通往後殿祠堂的門不見了。
「怎麼會這樣……」
她呆呆地看著平整完好的牆面,眼帶驚詫。
霜顏和景越這時也進了山神廟,見簡緣正站在一面牆前,趕緊奔上前去。
霜顏問︰「緣緣,你怎麼了?」
簡緣扭頭看她,「這里原本有一扇門,通往程家宗祠。」
霜顏聞言面色一變,吃驚道︰「你怎麼會……」
她即時閉了嘴,可簡緣卻注意到她明顯驚訝的模樣,像是對她知道這里有一扇通往程家宗祠的門這事感到吃驚。
簡緣蹙起眉,拉著她的手問︰「涓涓,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我……」霜顏的目光有些閃爍,可見簡緣哀求地看著自己,她猶豫片刻,最後還是無奈地嘆了口氣,道︰「幾年前我帶著族人誤闖這片山林,見到了統領這里的人,那人答應讓當時躲避妖精獵人追查的我們暫居於此,並給予我們庇護。」
「這個人叫雲軒敖,也就是先前說過的鬼王,這座山被稱作鬼山,剛才那座山崖就是絕命崖,崖底有亡魂無數,全都听命於雲軒敖。」
說到這頓了下,她看向那面牆,「他的法力高強,還有將魂魄分成好幾份的能力,這些分散的神魂散落在山林的各處,其中一個神魂就在牆後宗祠內的石獸像里,還有一個在你們舉辦活動的牧場里,是牧場主人的形象,其他的我就不清楚了,我往常見到的只有這兩個。」
「雲軒敖這人性情古怪,喜怒無常,做事全憑喜惡,陰晴不定,一開始發現你們竟然在他的牧場里辦活動時我還……」
那時她實在吃了一驚,又有些替簡緣他們擔心,可見雲軒敖似乎沒有想要傷害他們的意思,便想著還是別把事情告訴他們,免得招來他的注意。
不過,剛才徐靖那事……是代表他準備出手了?
可為什麼選擇徐靖?只是巧合還是……特意的?
霜顏覺得應該是後者,像徐靖那樣子的人,雲軒敖會對他感興趣是正常的。
簡緣听到這里緊皺著眉問︰「所以把徐靖和江大哥弄進崖底的人就是雲……」
腦里浮現了那牧場的主人站在她面前對她微笑的情景,她實在有點難把那個斯文俊朗的青年與鬼王聯系在一起。
「涓涓,你說他到底想做什麼?」
霜顏搖搖頭,「我也不知道,這人的心思難測,我平日沒事也不敢招惹。」
有時候他雖然弄出了一個極大的陣仗,可常常卻只是因為一時興起,沒有什麼特別的理由,所以霜顏猜測,這次應該也是如此。
至於他為什麼讓簡緣等人進到他的牧場辦活動,也許……只是覺得有趣吧。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就這樣放任著不管是不可能的,簡緣其實很想直接沖到牧場里質問雲軒敖,可霜顏卻搖頭道︰「牧場里的那個只是他其中一個分魂而已,你去問他,他也不一定會告訴你,還有可能惹得他一時興起也對你其他在牧場里的同學下手。」
畢竟這整座山頭都是他的地盤,他擁有絕對的統領權,連閻王都不一定管得動他,在這山林里,他為刀俎,其他人全是任他宰割的魚肉。
簡緣一听更急了,「那怎麼辦?難道就這樣乾等著?」
霜顏咬了咬下唇,也是一副苦惱的樣子。
徐靖他們是被拉到崖下去,而那懸崖底下是整片山林陰氣與戾氣最重的地方,不說有亡魂無數,甚至雲軒敖的主魂魄可能就在那里。
霜顏也想偷偷帶他們過去瞧瞧,可她也不知道除了直接跳下去,還能從哪通往懸崖底。
正想著,外頭突然傳來聲響,景越站得離門口近些,聞聲猛地扭頭,「誰!」
只見茫茫白霧中,一道縴細窈窕的身影緩步而來,那人扎著俐落的馬尾,一張嬌俏的臉上帶著笑。
而在她的肩膀上,有只白色狐狸正伏在那。
來人是孟薔。
只听她笑道︰「原來你們在這呀,我找了好久。」
「孟學姐?」
「師姐?」
……
不只簡緣等人這處,此時牧場里也被一片冷肅壓抑的氛圍給籠罩。
簡誠正站在車子旁,拿著手機又一次撥通了簡緣的電話,等待接通的空檔,他抬眼朝左右看了看,一旁一直有刑警忙碌地來來回回,在他的車子旁更是停了一整排的警車,每個警察的臉上都是凝重的表情。
「您撥的電話無人接听……」
簡誠蹙緊了眉頭,掐斷電話,暗罵︰這丫頭到底在搞什麼?怎麼不接電話。
他從昨晚到現在都打了幾十通電話給她了,全都無人接听。
打給黎多珍或小喬也沒人接,他甚至還打給了徐靖,結果徐靖也沒接。
見打過去的電話都沒人接,他心里也慌得很,如果只是簡緣沒接那還好,畢竟這丫頭瘋玩起來常常沒接電話,可要是他打過去的每個人都不接電話,那就很奇怪了。
所以他昨晚便打算今日一早直接到他們辦活動的牧場來,可還沒出發,就听周延宇說他們追緝許久的黑幫毒品走私案主謀——程如彥,逃逸到這座山頭了。
所以簡誠乾脆跟著周延宇他們來了,程如彥躲到這來,簡緣他們也不適合繼續在這里辦活動,太危險,簡誠想著正好來接妹妹回家。
可當他們到了這里不久後,發現程如彥竟然也躲到了牧場里,甚至在察覺警方也來了時,挾持了里頭的兩個學生做人質。
如今周延宇他們已經把程如彥與人質所在的建築物圍起來了,正一邊和人質談判,一邊等待時機攻堅。
只是現在要攻堅還是挺危險的,因為程如彥手里有槍,剛才已經對空打了一槍,算是對警方的警告,讓他們別輕舉妄動。
簡誠走到周延宇身邊,問︰「情況怎麼樣?」
「那家伙讓我們給他準備車和現金,看來是想逃到國外去。」周延宇嗤笑一笑,一雙狐狸眼微微眯起,眸中透著寒涼,「真是想得很美,當我們全是吃乾飯的呢。」
簡誠也冷笑了下,又有些緊張地問︰「查到那兩個被他挾持的同學的身份了嗎?」
周延宇聞言表情變得有些古怪,他遲疑了一會道︰「是兩個二年級的女同學,其中一個你我還認識。」
簡誠心頭一跳,猛地抓住他的肩膀,問︰「誰?!」
周延宇被他抓得肩膀骨差點碎了,吃痛道︰「你、你別激動,不是你家簡緣。」
簡誠聞言才緩和下神色,放開了手。
周延宇揉著被他抓痛的肩膀,道︰「一個是多珍,另一個叫任喬。」
周延宇和簡誠從小一起長大,簡家幾乎都算是他第二個家了,自然也認識簡緣從小到大的好姐妹黎多珍。
至於另一個叫任喬的他就不認識了,不過听幾個同學說起,似乎也是簡緣的好朋友。
他見簡誠的表情突然變得很古怪,以為他是替黎多珍擔心,便拍著他的肩膀安慰他︰「別擔心,我們會把她們平安地救出來,你還是快去找你家寶貝妹妹吧,我剛才找同學們問話時也沒看見她。」
簡誠聞言點點頭,可心里想的卻是另一件事。
他記得小喬曾經說過,她父親是死於緝毒行動過後的黑幫報仇槍擊案里,而根據顏弘正提供的線索,這場槍擊的幕後主使正是程如彥。
他只是沒想到小喬竟然是以這種方式和她的仇人見面,心里一時有些復雜。
不過周延宇說的對,他們會把多珍和小喬救出來,他現在待在這也沒有,現在的當務之急還是先找到簡緣。
那丫頭到底跑哪去了?他剛才看了一圈也沒看到人,照理說出了這麼大的事,她應該會在現場,更不用說出事的還是她兩個好友,可她沒在現場,那到底是跑去哪了?
就連徐靖他也沒瞧見。
簡誠心下又擔心又煩躁,拿著手機正要邁步時,卻忽然听見一聲槍鳴。
不只他,在場的所有警察都嚇了一跳,因為那道槍聲竟是從程如彥所在的屋子里傳來的。
至於他為何開槍……
不等眾人細想,又是一陣玻璃破碎的巨大聲響傳來,仔細一看,竟是屋子里的落地窗突然碎了,一道黑色的人影跟著窗戶飛了出來,趴伏在地上。
而在那之後,一道高挑窈窕的身影踏過破碎的窗戶走了出來,那人留著一頭俏麗的齊耳短發,明艷的臉上此時陰沉一片,眼里帶著殺氣。
正是小喬。
沒等眾人反應過來,小喬已經走到趴在地上的那人面前,提起他的衣領對著他的臉就是一通狠揍,下手又重又狠,直到有人上前將她拉開,她還抬腳狠狠地在那被她揍得都快沒氣了的人身上踢了幾腳。
這個場面看得不少人都驚呆了,只因那個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人竟然是程如彥。
不得不說,這種帶著槍挾持了人質,最後卻被人質反過來揍得要死要活的犯人還是挺少見的。
更不用說那個揍人的人質,用的全是狠招,拳拳直擊要害,明顯是練過的,看得周延宇都覺得痛了。
這小姑娘長得那麼美,看不出來還那麼彪悍啊!
也是程如彥倒楣了,挾持誰不好,偏偏挾持了一個能把他揍得爹娘都認不出來的人質。
不過這倒是為他們省了不少麻煩。
周延宇決定回頭看能不能頒個勛章或獎狀給這位英勇的女孩兒。
只是那英勇的女孩子不知是不是揍人揍得月兌力了,在警察上前把她從程如彥身邊拉開不久後便兩眼一番,暈了過去。
刑警們一涌而上,有的進屋去解救另一個人質,有的上前把程如彥制服。
不過……很明顯的也不用制服了,他都被揍得奄奄一息了。
將他上了手銬後,有刑警覺得他的情況似乎不太好,便喊了簡誠過去。
簡誠只好讓周延宇派幾個人去找簡緣,自己則朝程如彥那過去。
可當他蹲在程如彥身旁看了一會後,卻察覺了不對勁。
他的手有些涼,而且……幾乎探不到脈搏。
還有他臉上的傷,只見上頭有幾處瘀青,可看上去卻不像是新鮮的傷口,甚至在他臉上竟找不到幾處新鮮的淤痕。
瞧小喬剛才下手的動作,應該是會在他身上留下瘀傷的,可是……
簡誠愈想愈不對勁,他從褲兜里拿出一只筆燈照了照他的瞳孔。
然而……沒有反應。
簡誠又在他身上探查了一番,最後竟得出一個令人難以置信的結果。
他死了。
正想著,卻見程如彥陡然睜開了眼楮。
「他娘的,那臭丫頭下手可真重……」
他一邊說,一邊掙扎著要從地上坐起,卻被刑警狠狠壓制住。
簡誠眼神古怪地看著他,打量著他臉上的所有細節,在瞧見他那雙死氣沉沉,明顯與常人不太相同的眼楮時,心里頓時有了一個猜測。
死人會說話嗎?當然不會了。
除非,他不是人。
想到這,簡誠眼楮一暗,手里悄悄模出了一把手術刀,緊緊地握住。
他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