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瓜蹲了一會兒,似乎有些想明白,張開手又委屈地扁扁嘴,「叔叔,我,我腿麻了。」
寧淮安被他逗樂,學著姜戟平時的模樣把呆瓜整個抱了起來。
呆瓜順勢扶著他的肩膀抖了抖腿,然後又掙扎下來,「可以,可以自己走了。」
說完,他也不等寧淮安的回答,自顧自地走在了前頭。
寧淮安氣得瞪大了眼,心說這呆子還真夠沒心沒肺的,腦袋里除了姜戟還能有別人嗎!
而另一邊,姜戟把小棠姑娘送出門時就看到了遺落在地上的豬頭肉,霎時也明白過來,恐怕剛才呆瓜已經听到了他們的對話。
這呆子,平時看起來大膽,可該他出面的時候,怎麼又膽怯成這樣。
片刻之後,呆瓜跟著寧淮安回到老婆婆的家門口,卻看見姜戟坐在門檻上,手上拿著豬頭擋住了自己的臉,悶悶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好難過,呆瓜就這樣把我扔在地上。」
寧淮安挑挑眉,心想幸好他們身邊沒有軍隊里的人,不然讓他們看到平日里浴血奮戰的姜戟這副模樣,肯定會大吃一驚。
不過姜戟要哄的人是呆瓜,他也懶得多看,提起剛才放在一邊的菜就從旁邊的空隙走了進去。
呆瓜小心地走到姜戟面前,伸手模模豬鼻子,「不,我不是故意的。」
「不要道歉,要呆瓜親一下才不生氣。」躲在豬頭肉下面的姜戟又道,還從旁邊偷偷打量呆瓜的表情。
「親,親親。」呆瓜听話地蹲了下來,然後撅起嘴就想要親上豬頭。
姜戟急忙丟開豬頭肉,一把將呆瓜抱入懷里親了上去。
只是輕輕一踫,呆瓜便紅著臉想要掙開姜戟,但姜戟的力氣太大,他這麼推阻全然奈何不了他。
「你壞!」呆瓜控訴道。
「對,我壞。」姜戟失笑著點頭,手繞過呆瓜的腿彎,然後將他側抱在懷中。
「姜姜,是我的媳婦。」呆瓜又道,表情更是委屈了幾分,「不給小棠姐姐。」
「現在才反應過來,你真是笨死了。」姜戟低頭咬了一下他的臉頰,見呆瓜縮了縮,這才收回牙,寶貝似地親了幾口。
呆瓜手攀著姜戟的脖子,偷偷望了他好幾眼才將頭埋到他懷里。
姜戟任由他把重量盡數壓在自己身上,鼻間滿是呆瓜甜香的味道,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呆子,你剛剛和寧淮安上街又偷吃糖了?」姜戟驀地聲音大了許多,想到呆瓜剛才如此積極的模樣,果然還是因為糖!
「沒,沒有。」呆瓜搖頭,他剛才吃完糖明明就有喝水,不應該被姜戟聞出來才是。
「還敢胡說?」姜戟橫眉道。
「唔,就一點。」呆瓜趁著姜戟還想說話的空當,從他懷里跳了下來,忙不迭地撿起地上的豬頭肉,又慌忙道,「我,我給叔叔拿進去。」
說完,也不管姜戟如何回應,就匆匆跑了進去。
姜戟無奈地嘆了口氣,站起身隨意地揮了揮帶有灰塵的衣袍,也跟了進去。
他們只在蜀州停歇了一晚,翌日清早就領著軍隊離開了蜀州。
離開時,呆瓜被姜戟抱在懷里騎著馬,回頭看到站在城外表情有些惆悵的小棠姑娘,突然開口道,「要是,小棠姐姐也能開心就好了。」
「想要她開心就得把我留在這兒,或者我不抱你,抱她回皇城?」姜戟逗弄著呆瓜,果不其然看到他瞬時苦了臉。
「不行,你,你是我的。」呆瓜說得很堅定,「小棠姐姐還是不開心好了。」
姜戟哭笑不得,頭在呆瓜頸窩里蹭了蹭,「你這麼霸道啊?」
「嗯。」呆瓜煞有介事地點頭,「我,我很霸道噠。」
沒想到呆瓜會是這樣的回答,姜戟更是忍俊不禁,一路上都笑個不停。
而跟在他身後的小兵卻是不寒而栗,誰不知道姜少將最喜歡笑著殺人了,平日里也總是面無表情,這般笑得豪放,莫不是想要屠城吧?
軍隊浩蕩,不出兩個月就返回了皇城。
听說軍隊戰勝歸朝的消息,街道巷尾,到處都是圍觀的群眾歡呼,就連聖上和姬子淵都盛裝出席在宮門口迎接。
姜戟知道自己還要跟著寧淮安進宮里領賞,所以一進城便讓副將把呆瓜送回之前的別院。
呆瓜抱著冬瓜,身後還跟著頭老虎,走在路上很是引人注目。可群眾們看到他身邊副將打扮的男人,還是紛紛給他讓出一條道來。
秀才這天起了個大早,特地在別院門口等候著呆瓜,遠遠望到變化不少的呆瓜,急忙迎了過去。
「呆瓜長高了不少啊。」秀才伸手模了模呆瓜的腦袋,又有些心疼,「怎麼曬黑成這樣。」
听到這話,呆瓜身邊的副將不由嘴角一抽,這也算黑?那他們將軍和少將豈不是黑成碳了!
「秀才哥哥。」呆瓜放下冬瓜,然後伸手抱了抱秀才,「想你。」
「我也想你。」秀才拍拍他的背,又感嘆道,「平安回來就好。」
說完,秀才見周圍已經有路人朝這邊看來,便讓呆瓜先進到屋里去。
副將見事情已經辦好,轉身還想離開,卻被秀才叫住。
「這位小哥,你們寧將軍大概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副將一愣,「您是說寧淮安將軍?」
「是他。」秀才快速答道。
「皇上大擺宴席給將軍接風,怕是晚上才能回來。」副將想了想又道,「不如您告訴我您的名字,我轉告給他,讓他早些回來?」
「不必。」秀才搖頭。
「那,你們是什麼關系?」副將又問,總得讓他好轉述給將軍才是。
「不熟。」秀才深深喘了一口氣,抬眼看向副將,「也不必告訴他有人問過這回事。」
說罷,秀才就甩甩袖子走回別院。
副將還想跟上,卻被關上的大門震了一臉灰。
他不禁伸手抹抹臉,心想不說就不說,這麼凶做什麼,將軍家里果然就沒幾個正常人!
與此同時,別院的後院里也傳來一聲尖叫,呆瓜連冬瓜都顧不得抱就被一頭大白鵝追了出來。
「鵝,鵝要吃我!」呆瓜一邊喊著一邊朝外邊跑去,不想這鵝的速度太快,沒兩下就把他撲倒地上。
可這鵝明顯就不是上回呆瓜遇見的那放養鵝,只撲到了呆瓜卻沒有要啄咬呆瓜的意思。
「唔,你,你干嘛呀。」呆瓜回頭,卻見大白鵝坐在他大腿上,長脖子朝前探著,模樣很凶。
呆瓜想要伸手將它從腿上趕下去,可還沒動手,就見它撲稜起翅膀,然後把呆瓜再次撲倒。
這時的呆瓜卻沒有注意到大白鵝已經在自己的旁邊下了顆碩大的鵝蛋,反而是混亂中被鵝啄了一口小肚子,吃痛地叫出了聲。
秀才聞聲趕來,急忙把大白鵝拉走,不想再回來時卻看到呆瓜緊盯著鵝蛋,表情有些復雜。
「沒想到這鵝養了一年竟然會生蛋了。」秀才感嘆道,他一個人住得無聊,後院就養了些雞鴨鵝,平時叫叫嚷嚷的也算熱鬧。
「不。」呆瓜很嚴肅地糾正他,然後模了模自己還在痛的肚子,「蛋,蛋是我生的!」
秀才有些無言,不知該如何告訴呆瓜,人不可能生得出蛋,更何況他還是個男人,連孩子都沒可能生得出。
「我的,大白蛋。」呆瓜小心翼翼地抱起地上的蛋,認真對秀才問道,「能,能再孵出一個呆瓜嗎?」
秀才很是頭疼,「應該,不能吧。」
頂多孵出來一只有點呆的鵝。
「我,我要去孵蛋!」呆瓜激動地說,全然沒有在意秀才給出的是否定的答案。
秀才愣怔片刻,再反應過來的時候,呆瓜已經抱著蛋沒了蹤影。
另一頭,因為姜戟年輕有為,又是此次戰役中成績最出彩的一個,所以被皇上封為鎮西將軍,並賜予宅邸一所。
姜戟也不推讓,謝過聖上便退到寧淮安身後。
將帥們一一得了賞賜,宴席也正式開始,除了美酒佳肴,大殿上還有奏樂和跳舞的窈窕女子,不過卻看得姜戟昏昏欲睡。
想起昨晚因為想念老牛而一夜未睡,早上還盯著倆黑眼圈的呆瓜,他嘴角不著痕跡地勾了勾,隨即又猛地搖頭。
這才不出幾個時辰,他怎麼又開始想念起了呆子。
身邊的副將看姜戟這模樣,不禁打了個寒顫,小聲地問著寧淮安,「將軍,這姜少將看起來不太對勁啊。」
寧淮安正拿著紗布將桌上的糕點全部收入,打算帶回去給秀才嘗嘗御膳房的手藝,哪里有功夫搭理姜戟,只隨口道,「他思春了,別擔心。」
「哦。」副將點點頭,這才塞了口菜,片刻後卻又瞪大眼,「思春?少將有了心上人?」
寧淮安點點頭,不再搭理他,繼續開始搜刮食物。
副將卻是若有所思,他本還想著姜戟身家清白、英雄少年,身邊也從未見過有別的女子出現,所以便答應了丞相撮合他女兒與姜戟的親事,沒想半路出了岔子,還真不知道姜戟看上的女子該是何模樣。
而姜戟卻早就按耐不住,眼見皇上抱著貴妃先行回了寢宮,他也站起了身匆忙離開。
收好食物的寧淮安也懶得再看這些個表演,追上姜戟打算跟他一起回家。
剩下的將領面面相覷,軍營里壓根沒有女人,好不容易才能看到這麼美麗的舞姬,誰也不肯先離開。
回到家時已經入夜,姜戟見寧淮安懷里滿當當的糕點,伸手便搶了一半過來。
可被他搶了東西的寧淮安卻不敢大聲說話,他還想要給秀才一個驚喜,所以只能瞪眼瞧著姜戟。
姜戟無賴地聳聳肩,看也不看他就朝後院那邊走去。
寧淮安氣得跺腳,心想明天再和姜戟算賬,便朝院落的另一頭走去。
姜戟本以為呆瓜這時候會在後院遛狗,不想剛走進後院,就看到冬瓜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活像是幾十年沒有吃過東西。
「喂,你那蠢主人呢?」姜戟踢踢它,問著話。
冬瓜「嗚咽」一聲,轉身又躺倒在地上露出自己扁扁的肚皮,十分沒有力氣答話。
姜戟被他逗笑,拿出一塊剛從寧淮安那里搶來的糕點扔在地上,便道,「先湊合吃吧。」
冬瓜聞到香味,立刻拱拱那糕點,然後幾口吃了下去。
姜戟見這里找不到呆瓜,便又折返回房。
這回總算是找對了地方,他們的房間里點有燈火,很明顯有人在房內。
他總算是松了一口氣,推開門就道,「呆瓜,你今天怎麼沒給冬瓜喂吃的?」
「噓——」小小的聲音從床上傳來,不由讓姜戟一愣。
這是怎麼了?
呆瓜沒有撲過來索要親吻已經很可疑,現在竟然還嫌他吵!
想到這里,姜戟幾步走到了床前,卻看見呆瓜盤腿坐在床前,背挺得老直,目不斜視很是嚴肅。
「你在……」還不等姜戟把話問出口,就被呆瓜打斷。
「噓。」呆瓜仰頭看著他,小聲道,「我在孵蛋,你小聲一點。」
「孵蛋?」姜戟一怔,立刻把呆瓜從床上抱了起來,果然在他**底下看到了一顆堅強的鵝蛋。
「哪里撿來的蛋?」姜戟單手把呆瓜扛在肩上,騰出手來拿起那顆蛋。
「我,我生的!」呆瓜肯定道。
「胡說,你怎麼可能生得出鵝蛋,除非你是鵝。」姜戟隨手打了他**一下,然後彎腰把他放在了床邊。
「就,就是我生的。」呆瓜據理力爭,還抬手撈起自己的衣服露出被鵝叮紅了的肚皮,「從,從這里出去的。」
姜戟無可奈何,伸手模了模呆瓜的肚子,「好好的,怎麼又給鵝啄了啊。」
呆瓜挺挺腰,把小肚子整個塞入姜戟的手里,「揉揉,舒服。」
姜戟看他一副理所當然的小模樣,不禁又笑彎了眼,「這蛋多半是啄你那鵝生的,我們得還給它。」
「不,不行。」呆瓜淚眼汪汪地指責姜戟,「這是,我們倆的蛋,不給鵝。」
「你再怎麼也孵不出蛋,現在不還回去,以後那鵝不要這顆蛋了怎麼辦?你希望這蛋里的小鵝一出生就沒有爹娘嗎?」姜戟把他抱到自己腿上,聲音很是溫柔。
「唔。」呆瓜依依不舍地看著鵝蛋,還是點頭,「那,那還回去吧。」
「乖。」姜戟親親他的額頭,便把床上的鵝蛋放到了旁邊的櫃子上。
說起來,姜戟不喜歡床上有其他東西的毛病這麼多年來都沒有改善,就連一顆沒有生命跡象的鵝蛋都被他視為眼中釘地扔到了一邊。
姜戟有了官職,自然就要上朝辦公,就連秀才平日都得出門教書,家里便只剩下呆瓜一人。
雖然呆瓜就快滿十八,但他腦袋不靈光,做事跟個小孩沒有差別,姜戟也有擔心,便找來寧淮安商量著給呆瓜找些事情做。
「你想給呆瓜開間鋪子?」寧淮安听到姜戟的想法還是搖搖頭,「不成,呆瓜那脾氣,人家多說幾句好話,多半連東西都能白送人。」
姜戟細想也是,又開始了長久的沉默。
「這樣吧,皇上不是給你賜了所宅子嗎,干脆拿來給呆瓜種地好了。」寧淮安開口建議道。
姜戟眼前一亮,覺得這是個好主意,正想感謝寧淮安,卻听到一旁的呆瓜幽幽道,「不,不種地,想賣東西。」
「賣什麼?」姜戟順勢問道。
「賣糖!」呆瓜眨巴眨巴眼,欣喜地回答。
姜戟嘆了口氣,這倒好,要真給他開了鋪子賣糖和糕點,估計還沒顧客上門,東西就統統入了他的肚子。
最後,姜戟決定把自己那間宅邸里多余的房間拆除,留出一大塊土地給呆瓜,更甚是三天兩頭就跑去看修整的狀況。
于是土地旁邊又多了狗舍,多了一間避暑的小木屋,還有同馬圈連在一起的牛棚……
數月以後,姜戟帶著呆瓜和一眾動物搬進了新的將軍府。
姜戟不喜歡被人打擾,所以新將軍府里只有他倆,連個管事的僕人都沒有。屋里也是除了桌椅沒有任何貴重的擺設,倒顯得有些空蕩。
「以後這里就是我們的家了。」姜戟把呆瓜帶到翻修出來的大片土地旁,側頭問著呆瓜,「喜歡嗎?」
「不,不和叔叔,秀才哥哥,一起住了嗎?」呆瓜抬頭對上姜戟的視線。
「就我和你不好嗎?」姜戟反問。
「好。」呆瓜答應道,伸手抱住姜戟的腰,將頭埋在他胸前,小聲道,「我,我以後要給你生很多的蛋。」
姜戟額頭上青筋一抽,心想那鵝蛋里分明就孵化出了小鵝,到底要怎麼說才能讓這呆子明白人不可能生出蛋,而且那鵝蛋也不是他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