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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姑母回來了!」

晏儂一個激靈,蹭的站了起來,便往門外沖,見到正站在院中的晏衣。

晏衣仍是那身梅子青的高階矢修袍,素衣縴縴,神情有些惘惘,腳邊掉落一把帶鞘的匕首,方才那一聲「 當」便是匕首掉落發出的。匕首摔落得從鞘中伸出一些,露出一抹雪白的寒光。

「姑母!」晏儂朝晏衣咧開一個歡欣的笑。

晏衣回了神,詫異道︰「儂兒?你怎的來了?」

「我隨表姐一同來的啊!還有美……」晏儂吐了吐舌頭,一不留心,險些便說出那個「人」字,「還有姑父,姑父和表姐都回來了,姑母高不高興?」握住晏衣的手,歡天喜地便要將她往容遠岐的房間拉。

晏衣將手從晏儂的手中抽出。

「姑母?」晏儂回頭,不解地看著晏衣。

晏衣彎腰,撿起腳邊的匕首,放入袖中,對素雲淡淡道︰「我有些累,回房去了,你好好招待表小姐。」

晏儂有些怔,呆在原地,這不是她預想的場景。直到梅子青的身影走出她的視線,開門聲響起,才猛地將頭一轉,只來得及見到一片梅子青的裙腳逃也似的沒入門扉之中,砰地一聲,門扉緊緊合上。

愕然間,發現容佩玖正站在不遠處,目光朝著晏衣緊緊閉上的門,神色一言難盡。心中忽然有些難過起來,這大概也不是表姐預想的場景。姑母家的這些事,她也曾听父親講起過,卻因未曾親見,體會的不真切。她只知道姑母不喜歡姑父與表姐,究竟有多不喜,如今才知。

她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這樣舉世無雙的夫婿和女兒,姑母有甚麼道理會不喜歡。她心中覺得憋屈,徑自走到晏衣房門前,抬起手一叩,「姑母就一點也不想知道原委麼?數十年未見,姑母見一見姑父與表姐再歇息不好麼?」

她側著耳朵仔細聆听房中的響動,然而那里面靜悄悄,仿佛不曾有人。失望之際,感覺到有人走到了她身旁,余光中瞥見一抹赤色的衣擺。

容佩玖平靜的聲音在她身側響起,「母親,小九回來了。」頓了頓,又道,「小九把父親也帶回來了。」

等了許久,沒有回應。

容佩玖踅足,抬腳,卻听得晏衣的房中傳出淡淡的一聲,「我知道了。」

再無下文。

撐著一口氣,走回容遠岐房中,站在門口,看著靜靜坐在椅中仿佛將一切置之度外的容遠岐,腦海之中一片空白。

褚清越起身朝她走來,在她面前站定,也不說話,嘆了口氣,對她張開雙臂,柔聲道︰「過來。」

她上前一步,輕輕偎進他的懷中,側著臉貼在他的胸前。他的雙臂驟然收緊,力道雖然有些大,卻讓她覺得真實,她虛浮在半空之中的心便似有了著落。眼眶一熱,在他前襟上蹭了蹭。

褚清越一手掌著她的頭,揉了揉,「傻不傻?嗯?一切不過是誤會,只需說開便會柳暗花明。待為夫將岳父大人的陰化術解了,便讓岳父大人好生與岳母大人談談,將誤會解開,屆時,再大的恩怨也會煙消雲散。」

她聞言,吸了吸鼻子,拖著濃濃的鼻音,「真能說得通麼?褚清越,真有那麼一天麼?」

褚清越在她頭頂輕笑一聲,「這般萎靡,可不像是褚夫人的作風。」

「褚夫人是甚麼作風?」

褚清越的手緊了緊,眼神漸柔,「褚某的夫人,英姿颯颯,霸氣十足,天不怕地不怕,可屬大事,當一面。令我深深折服。」

「你過獎了。」她吶吶道,「褚清越,我沒你說的那樣厲害,我也會怕,而且我怕的東西多了。你說的這些,不過是我裝出來給自己壯膽的。」

「裝就裝罷。不過,那樣太累。往後,阿玖在外人面前還是那個威風凜凜的頂級殺修,在為夫面前,只需做個恃寵而驕的小女子。阿玖在我面前,想怎樣便怎樣,隨心所欲地只做你自己便可。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不高興了,盡管拿為夫撒氣,為夫一定不會有半句怨言。」

她有些好笑,「誰惹我,我自會去找那些惹著我的人。我拿你撒氣做甚麼?這世間,對我好的人本來就沒幾個,我一個都舍不得傷了。」

「小,小姐?」素雲猶猶豫豫在門口輕聲喚道。

容佩玖推了推褚清越,褚清越松開手。她轉過身,「何事?」

素雲低著頭,「小小姐莫傷心,夫人,夫人這些年也不好過,她雖然嘴上不說,心中是牽掛著公子與小小姐的。」

容佩玖不語。

素雲等了良久,不見容佩玖答話,抬了頭急急道︰「是真的。小小姐別不信,便說今日,小小姐可知夫人去了哪里?」

容佩玖抬眉,「母親去了哪里?」

「今日是公子的忌日,啊呸呸呸,我是說,是說,原本大家都以為公子——」

「沒事,素雲,我知道你的意思,繼續說下去。」

「小小姐不知,夫人自小小姐不見了之後,每年的今日都會去公子的衣冠冢。」

「母親去父親的衣冠冢做甚麼?」

「去為公子的衣冠冢除雜草,就像小小姐從前做的那樣。」

容佩玖一滯,怪不得母親手里拿著那把匕首,原來是剛為父親的衣冠冢除草回來。可是,她想不通,既然母親能做到這些,應是已將以往的恩恩怨怨拋開了的,為何人回來了,卻連見也不肯見。

為此,褚清越是這樣與她解釋的︰原諒死人永遠比原諒活人容易。然而,她仔細一想,卻也不對。父親的衣冠冢早在她失蹤之前便已立好,她在的時候,母親從未去過墓前一次。

母親的心思,她是想不透的。只能等到父親好了之後,讓父親親自解開兩人之間的隔閡。想到這里,她便覺得生命多了很多期待。只要誤會解除,父親與母親便能和好如初罷?

後面的幾日,晏衣仍是牢牢將自己關在房中,足不出戶。褚清越便在容遠岐的房中為他解千尋芳施加的陰化術。由于容遠岐的修為已達頂級,千尋芳用的也是頂級的陰化術。解除陰化術需要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不得被人打斷,且容遠岐被陰化以及褚清越會解陰化術一事,也是斷然不能被人知曉的。

容佩玖這幾日,便與晏儂一道,眼巴巴地守在容遠岐的房門之外。由于期盼過深,兩人便覺得時日分外難熬。

終于,等到最後一日。

卻不想,向來冷清的雲岫苑之外,來了一群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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