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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九章(捉蟲)

次日,容佩玖被光亮照醒,緩緩睜開眼。日光從祠堂的天窗直射進來,正好照在容佩玖的臉上,光線太強,容佩玖又闔上眼。

此刻,祠堂內有些嘈雜。容佩玖于一片嘈雜之中,听到了褚清越的聲音。褚清越的聲音很好辨識,並沒有什麼變化,還是那樣低沉如鐘,清冽如泉,唯一不同的是聲音中透著一股冷意。

容佩玖眯著眼,看向不遠處的修長背影。

昨夜被打暈的容家弟子都已醒來,褚清越正在給他們解縛索,褚家的縛索只有褚家人才能解得開。即使清冷如霜,依然擋不住四周各家女弟子投來的驚艷目光,被解開縛索的容家女弟子無一不面紅耳赤。想是已整理過儀容,褚清越微亂的發髻重新變得一絲不苟,一襲黑袍貼身垂墜。

于一眾人中,那人是如此醒目,容佩玖的目光有些迷離。搖搖頭,狠狠看了那人幾眼,用力闔上眼,再睜開時,眼中已不復迷離。

容佩玖站了起身。

「令怡師妹!」容家弟子中有一名男弟子拼命朝她揮手。

猶豫了片刻,容佩玖走了過去。

「令怡師妹!你怎麼來了?」男弟子滿臉驚喜地扶住容佩玖的雙肩,「你是來找我的麼?」

容佩玖向來反感這種身體上的踫觸,正要撥開搭在自己肩頭的手,卻有人搶先一步代勞,男弟子悶哼一聲,吃痛收回了手。身後傳來斥責聲,「男女有別,容家弟子發了狂之後,便連基本的禮儀也不顧了麼!」不用回頭,容佩玖也知道這寒徹入骨之聲來自何人。

「啊!」男弟子揉著手,語無倫次道,「褚宗主教訓的是,見到小師妹,我……我一時太過高興,失……失禮了!還請褚宗主見諒!」

「請我見諒做什麼?你模的又不是我!」褚清越黑著一張臉。

「我……我……」男弟子頓時手足無措,連話也說不利索了,臉上有如火燒,直燒到了耳根。

「無妨,這位修士也是一時高興得過了頭。」容佩玖看不下去,打了個圓場。

「無妨?!」

「這位修士?!」

褚清越與男弟子同時開口,一個咬牙切齒,一個委屈茫然。

「令怡師妹可是惱我方才失禮,連聲應潘師兄也不願喚了?」

「應潘師兄,令怡並沒有惱你。」容佩玖有些無奈。

听她如此喚他,容應潘又恢復了興高采烈的模樣,「那就好!」

容應潘接連問了好幾個問題︰「對了,令怡師妹怎會也來到這里?是師父命你來的麼?師父他老人家的傷勢可好些了?」

原來也是容子修的徒弟。容佩玖不想再和他嗦下去,于是隨便敷衍了幾句︰「大師姐命我下山歷練,師父的傷勢已無大礙。應潘師兄,我突然覺得有些悶,我先出去走走。」

「啊!令怡師妹你怎麼了?要不要我陪你?」

「不用了!」容佩玖趕緊拒絕,說完也不等容應潘的反應,抬腳就往祠堂外走去。

留下容應潘迷茫地模模頭,納悶師妹為何不願再與自己交好,莫非自己曾在不注意之時得罪了師妹。

容佩玖走到祠堂外的一顆大樹下,閉上眼,深吸了口氣。樹葉的芬芳混合著陽光、露珠的清香,沁人心脾。活著真好。還能再活一次,真好,即使只能再活一個月。

沉醉間,似乎听到有人在呼喊。容佩玖繼續閉著眼,深吸氣。那呼喊聲越來越近。

「小令怡啊!」

容佩玖猛地睜開眼,愕然道︰「褚玄商?」

眼前之人不是褚玄商又是誰。

不等容佩玖詢問,褚玄商連珠炮似的輕聲說道︰「沒錯,我又回來了!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容家來了好多人,容舜華也來了!」邊說邊拋了個「你懂的」眼神給容佩玖。

說完這些,褚玄商才抬起頭,朝容佩玖身後正色道︰「堂兄勿要責怪!玄商之所以回來,完全是事出有因!」

話音剛落,就見一群紫衣修士飄然而至。領頭那一位,儀態萬方,出塵月兌俗,正是容舜華。

容佩玖見容舜華身後五人,皆為容家最頂級的高階禪修,心下疑惑,暗暗思忖,如此大的陣仗,不知所為何事。

容舜華輕挪蓮步,娉婷婀娜,薰風驟起間,修袖繚繞,舉手投足間一派秀雅翩躚。

褚玄商仿似聞到一絲似有若無的幽香拂過鼻端。

褚玄商用余光瞄了瞄容佩玖。容令怡是稚女敕而明媚的,只不過,容佩玖通身行雲流水、曠達灑月兌的氣度又豈是容令怡這張稚女敕明媚的臉能夠遮掩得住的?也只有容佩玖原來那具身軀才堪匹配。

褚玄商想起多年以前初見容佩玖,是在容家弟子的進階禮上。容家每四年舉辦一次進階禮,為晉升高階的弟子授高階禪修服。

那一年,容佩玖一襲赤色廣袖長袍鶴立于一眾紫袍弟子中,襯得這些高階禪修弟子黯然失色,也迷亂了那人的眼……

「褚宗主。」容舜華優雅地矮身,向褚清越施禮道。

「褚宗主。」容舜華身後五名高階禪修也齊齊施禮。

「容姑娘。」褚清越薄唇輕啟。

褚玄商偷偷瞄了一眼褚清越,褚清越神色自若,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褚玄商在心里默默替容佩玖很是感傷了一把,蓋因褚玄商心知肚明,褚清越的神情越淡然,他的心情便越不錯。也是,有佳人至,何故不開懷?

褚玄商對自己這位堂兄,雖稱不上是了然于心,卻也是頗有一番研究的。原因無他,褚清越正是這世間第二個褚玄商須得嚴陣以待之人。此種嚴陣以待,在容佩玖失蹤之後,達到鼎盛。

第一年,褚清越性情大變,喜怒不定,昆侖山人人自危。褚玄商便常因小錯被罰。

第二年,受罰倒是少了。倒不是因為褚清越變了性情,而是他開始外出雲游了,一年中有太半時日不在昆侖山。

往後年年如此,直到那一日他突然出現在褚家的長老會上,提出要向容家求娶容舜華……

堂兄能夠從泥淖中走出,褚玄商心底里其實是替他高興的。褚玄商雖未動過情,卻也能對「用情之苦」理解一二。

容佩玖心中卻是無來由的一陣煩躁,都要成親了,還如此客套,也不嫌煩。

「令怡。」容舜華柔聲喚道。

「大師姐」。容佩玖應道。

「令怡歷練得如何了?可有收獲?」容舜華問道。

「還行。」容佩玖在容舜華面前向來話不多,本不願與她嗦,卻在余光瞥到褚清越時醒悟過來,自己現在頂著的是別人的殼子。于是,朝容舜華甜甜一笑,「多謝大師姐關心。」

容舜華滿意地點頭︰「我觀你似是穩重了不少,可見此番歷練你確是有收獲的。你要繼續在此地好好歷練。」

容佩玖無比乖順︰「是,大師姐。」

容佩玖一邊與容舜華虛與委蛇,一邊好奇心大盛,容舜華因何前來。能讓容舜華與容家五位頂級高階禪修親自出馬,必定不是小事,且容舜華雖通身淡定從容看似與平時無二,眉間隱隱而現的焦灼之色卻是瞞不過容佩玖的。

遂問道︰「不知大師姐與幾位師叔師伯是為何事而來?容家,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容舜華搖搖頭︰「令怡不必擔心,不論發生何事,有我們在,你只需好好歷練便可。好了,我有話要與褚宗主說,你先進去罷。」

容佩玖听話地往回走,略一側耳,听見身後容舜華說道︰「褚宗主,舜華有事相求。」

容佩玖對褚玄商使了個眼色,褚玄商從善如流地跟了進去。

「說罷!」一踏進祠堂的大門,容佩玖便對褚玄商說道。

褚玄商一臉苦相︰「堂嫂,昨夜你也看到了,堂兄他凶神惡煞,非要趕我離開……堂兄的吩咐,玄商從小到大是不敢不從的……堂嫂啊,並非玄商要棄你不顧……」

「誰讓你說這個!」

「堂嫂想知道的是……」褚玄商撓撓頭。

「容舜華他們干什麼來了?」

「哦,你問的是這個啊……是這樣的……」

「撿重點說,不許嗦!」容佩玖黑臉。

「處塵長老不見了。」褚玄商收起嬉皮笑臉,正色道。

容佩玖一怔,示意褚玄商繼續往下說。

「昨日,我在回昆侖山的途中,遇到了容舜華和幾位高階禪修。見隨行的幾位面露焦色,我便忍不住詢問發生了何事。這才知道,原來就在你我二人下山的當天夜里,處塵長老就失蹤了。後來,容舜華得知堂兄在此處,便讓我帶他們前來,想是請堂兄一道尋找,哎……」褚玄商話未說完,便見容佩玖一個瞬移閃了出去。

容佩玖沖到容舜華面前︰「大師姐,處塵長老失蹤了?」

容舜華輕輕責備道︰「令怡,褚宗主面前,不得失禮。」

「無妨。」褚清越面無表情。

容佩玖又問道︰「大師姐,處塵長老究竟出了何事?」

容舜華神色有些猶豫,容佩玖懇求道︰「令怡平素最是敬重處塵長老,听說處塵長老失蹤,請大師姐告知實情,否則令怡心中難安!」

容舜華輕嘆一聲︰「處塵長老……確實失蹤了。」

「這是何時發生的事情?」

「就在你與褚公子下山的當天夜里。」

「何人發現的?」

「有弟子听到處塵長老房內似是有激烈打斗的聲響,等到趕過去,破門而入,發現房內空無一人,一片狼藉。」

「可有線索留下?」

「大師姐!」容佩玖催促道。

「有。我們在房內找到了無哀。」

無哀是處塵長老所用之法器,乃是一根玉杖。法道與禪道修士,進入高階之後,便需要使用法器以承法術。

「可有探靈?」容佩玖問道。

但凡高階修士,均會在自己的法器中注入一抹自己的靈力。靈力融入法器之後,法器便有了歸屬,從此只認靈力所有者為主人。

容家的探靈之術,為禪修之必備技能,乃是以靈力為媒介探得靈力所有者的訊息,譬如是否尚在人間以及所處方位。修為越高,探靈所需要的媒介靈力越少。頂級的禪修,只需一絲薄弱的靈力便可完成探靈。

「有。」容舜華點頭,「我用無哀,探得處塵長老的靈力尚在。」

「那麼,處塵長老的靈力位于何方?」

「極西之地。」容舜華面露憂色。

容佩玖皺眉,面色凝重。

極西之地,乃是一片廣闊無垠的不毛之地,地表為荒漠所覆蓋,荒漠之下的深處,埋藏著不死城。不死城內的凶險,容佩玖再熟悉不過。便是當年她與褚清越合力,也曾遇到重重凶險,更何況處塵長老這樣毫無攻擊之力的禪修。想到此處,容佩玖的憂慮又加重了幾分。

「容姑娘不必太過擔心,處塵長老雖攻擊力不高,但回避攻擊還是不在話下的,自保應當不成問題。我素來敬重處塵長老,如今處塵長老有難,自當效犬馬之勞。」一旁的褚清越開口道。

哼,這人何時變得如此體貼了?不過,褚清越這番話雖是開解容舜華的,卻也令容佩玖安心了不少。

容舜華感激道︰「有褚宗主出馬,定能將處塵長老救出。那麼,就有勞褚宗主了,舜華與容家感激不盡。」轉而囑咐容佩玖道,「令怡,我等即刻前往極西之地,你留在此地好好歷練。」

容佩玖早料到容舜華不會讓她同去,也不反駁,低下頭暗自琢磨等他們離開便也趕過去。

卻听褚清越道︰「她也需隨行。」

容佩玖猛地抬起頭。

在容舜華和容佩玖詫異的目光中,褚清越淡然自若道︰「不死城不易進,不死城門難開。多年前,我曾闖進過一回,但也是與故人攜手才得以闖進。我那位故人,乃是一位殺修。」

容舜華神情變得黯然,問道︰「褚宗主所說的故人,可是我家小九?」

褚清越點頭︰「是,我只知與殺修攜手闖入之法。是以,還需她隨行。」

容佩玖神色復雜地斜乜了褚清越一眼,心想,這人胡說八道的功夫,簡直登峰造極。哼,道貌岸然。

「舜華不解,這是為何?」容舜華疑惑道。

褚清越不答,只意味深長地看著容佩玖。容佩玖被他看得有些慌亂,心中隱隱覺得有些不妙。

容舜華一把抓起容佩玖的手,修長的手指搭在容佩玖脈上。不過少頃,容舜華花容失色,臉上寫滿不可置信。

「令怡,你!你怎可!你明知父親他……」容舜華氣得手微微發抖。

「容姑娘,此事可稍後再議,眼下還有更要緊的事……」褚清越提醒道。

容佩玖覺得,自己似乎越來越看不懂此人了。揭人辛秘,並不像是她認識的褚清越會做之事。容子修有多痛恨殺修,一般人或許不知,但托自己的福,褚清越卻是再清楚不過的。容令怡既然是容子修的關門弟子,想必容子修在她身上也是寄予了厚望的。容令怡此舉,不亞于是對師門的背叛。屆時,容子修有多疼愛這個弟子,容令怡的下場就會有多慘。先是一副冷若冰霜的面孔,現在又不顧他人死活,褚清越啊褚清越,參拾年未見,你怎麼變成這樣了?

容舜華嘆了口氣,責備地看了容佩玖一眼,終于下定決心道︰「事不宜遲,我們這就動身罷!」

旁邊褚玄商強忍住內心雀躍,真誠而期待地說道︰「那我呢?容姑娘可需要在下略盡綿力?」不死城啊!那可是不死城!多少修士夢寐以求的地方!怎麼能漏了他!

褚清越瞟他一眼,淡淡道︰「不必了,你負責將陰化的容家弟子送回容家。」

褚玄商簡直要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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