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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西沉,天色一點一點暗將下來。很快,峨山便被籠罩在層層夜色之中。

峨山山體險絕而翠林密布,天穹烏雲厚重,月光全被遮蔽其中,整個山林間黑幽幽、陰森森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在這樣的環境下,再繼續歷練是非常危險的。

兩人決定停歇下來。

說是這麼說,其實也就是褚清越單方面做的決定,因為容佩玖還是一句話也不說,只不過臉色比先前略好了一些。

夜晚的林間風很大,吹得樹木枝椏嗚嗚作響。容佩玖感到一絲寒意,打了個冷戰,不禁抱了抱雙臂。

容佩玖點燃了一個火折子,借著微弱的火光四處打量,想要找到能夠生火取暖的樹枝。然而,這片樹林昨日才剛下過一場瓢潑大雨,到現在,地面和樹枝都還是濕的。容佩玖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真是個呆子!在這里站著別動!」說完,褚清越也點了個火折子,開始往回走。

容佩玖不解他要做什麼,只得在原地等著。

不多時,突然听到附近傳來一陣異常的響動。很快,褚清越出現在她面前,身後還跟著一長串腐尸!褚清越邊跑邊喊道︰「還不快打!」說完,自己也施起了火焰術。

初階法修的火焰術就像一把一把小小的火刀,一刀一刀劈在腐尸身上。

容佩玖馬上取出自己的木棒,幫他打起來。

兩人你一下我一下,好半天,才把這些腐尸全部打散在地。一口氣打了十幾只腐尸,兩人累得氣喘吁吁。

「把……把這些……這些殘骸都……都收攏來,堆……堆成一堆。」褚玄商喘著粗氣吩咐道。

「要……做……做什麼?」容佩玖喘著粗氣問。

「讓……讓你堆,你就堆,這……這麼多……廢話!」褚清越不耐煩地揮手,過了一瞬,突然反應過來,手指著容佩玖︰「你你你,你說話了!」。

容佩玖不理他,依言把四散開來的腐尸殘骸撿到一塊堆起來,堆完,拍拍手,看向褚清越,「好了!」

驚喜來得太過突然,少年有些承受不來,懵在原地。

「別發呆了!」

褚清越回過神,走到殘骸堆前,把火折子伸了進去。

殘骸開始慢慢有煙冒出來,很快,騰地一下,藍色火光頓起,剎那間亮如白晝。一絲絲暖意從火堆中透射出來,照得人舒服極了。

「怎樣?是不是覺得我厲害極了?」藍色火光映得少年的臉和衣袍也成了藍色,少年一臉得意,「是不是很好奇我為何會知道這個法子?」

「不好奇。」

「嘖嘖嘖,還不好意思。這樣,小爺我今天心情還不錯,就勉為其難,將這獨門秘籍傳給你罷。腐尸殘骸易燃經燒,乃取暖照明之佳品。我看你,定是不知道的。不過,你這麼呆,不知道也正常……」

容佩玖不理會他的鄙夷,在火堆旁找了塊不是太濕的地坐下。

褚清越卻如變戲法般拿出一張藤織的墊子,工工整整鋪在地上,端端正正坐了下來。

「你竟然有識海?」容佩玖有些驚訝。識海乃是修士們用來放置物品的虛空,需要大量的靈力才能得以維持。初階修士靈力低微,無法形成識海,只有高階修士才可以形成識海,而且識海通常用于放置一些要緊的事物,比如法器、丹藥、工具之類。

容佩玖還沒見到過擁有識海的初階修士,更沒見到過用識海存放墊子的修士,簡直是,暴殄天物……

「你在龍未山,難道未曾听過我的大名?」褚清越揚了揚眉,「我有識海,不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麼?」

容佩玖搖搖頭。自從父親與母親那次爭吵之後,她便潛心修習,兩耳不聞窗外事。

「天賦靈根,年少成名,說的就是我。」褚清越指指自己。

容佩玖點了點頭,表示肯定。

「真是個呆子!」少年撇嘴,過了一會兒,又道,「不過,你與容家其他弟子比起來,還是可愛多了。」

「容舜華叫你小九,是因為你排行第九麼?」

容佩玖點點頭,「是。」

「那我以後就叫你,呆九罷!哈哈哈哈……」

「不許叫我呆九!」容佩玖黑了臉。

「呆九呆九呆九呆九呆九呆九……」少年像是發現了什麼趣事,玩得樂此不疲。

但是,很快,少年便大失所望。容佩玖並沒有如他預期的炸毛,而是就在潮濕泥濘的地上躺了下來,眼楮一閉,再也不搭理他。

很快,容佩玖便感到困意襲來。少年的說話聲還在耳邊,容佩玖的意識逐漸渙散……

第二日,容佩玖是被林間鳥鳴聲叫醒的。

睜開眼,火堆看樣子是剛熄滅不久,還在冒著縷縷青煙。容佩玖坐起身,打了個哈欠,邊伸懶腰,便向褚清越看去。

少年盤腿坐在墊子上,雙眼緊閉,長睫微卷,白衣依舊勝雪,渾身上下,從發髻到衣袍,不見絲毫凌亂。

他竟然,坐著睡了一夜!

容佩玖低下頭看看自己,弟子服又髒又亂,模模頭,發髻也是亂糟糟的,頓時感覺分外微妙,此人對儀表的注重,簡直令人發指……

「呆九,你說你一個姑娘家,怎的如此不顧形象。」

容佩玖抬頭,對上褚清越嫌棄的目光。褚清越剛剛醒來,聲音有些慵懶。

褚清越重新閉上雙眸,深深地吐納了三口氣,這才睜開眼來。容佩玖已經將發髻整理了一番,看上去不再亂蓬蓬,只不過,衣袍上的泥污仍是那般觸目驚心。

褚清越起身,忍無可忍道︰「你就不準備把你的衣服弄弄干淨麼?」

「怎麼弄?」

「用去污符啊。」

「我沒有。」

褚清越錯愕︰「你究竟是不是女人?小爺我就沒見過你這樣出門連張去污符都不帶的姑娘!」說完,一臉嫌棄地甩給容佩玖一張去污符,「拿去拿去,收拾完我們出發。」

容佩玖沒有伸手︰「這樣娘們的東西,我不需要。」

褚清越黑了臉︰「娘們?!你有種再說一次!」

「如你所見,我是女的,沒種。」

「……」褚清越有些懷念那個小啞巴了。

此時,倆人都站在一顆大樹下。容佩玖余光瞟到,褚清越所站之處的上方,一根樹枝上有一條青色的、肉乎乎的毛蟲正搖搖欲墜。

眼看褚清越準備挪開腳,容佩玖突然輕聲道︰「別動。」

褚清越頓住︰「干嘛?」

容佩玖伸出食指放在唇上︰「噓!你听……」

「听什麼?」

「尖叫聲。」

「哪有尖叫聲,我怎麼沒听到?」

容佩玖向褚清越頭頂瞥了瞥,那條毛蟲在樹枝上晃蕩了幾下,墜落下來,啪嗒,掉在了褚清越的肩頭。很快,綠色的液體自毛毛蟲的周圍暈染開來。

容佩玖盯著那團綠漬,陰惻惻地笑了。

褚清越頓時有些慌,順著容佩玖的目光一低頭,便看到了那一團。

「啊——!容佩玖你這個惡毒的小人!我……」褚清越的叫聲戛然而止,那只毛毛蟲竟然慢慢地朝他的脖子蠕動!

褚清越渾身僵直,臉色越來越白。

「還說不娘們——」話未說完,容佩玖也變了臉色。她看到褚清越的左眼突然變得血紅,泛出紅光,那紅光幾度流轉之後,左眼瞳孔變得細長,豎在眸框之中。這種豎瞳,容佩玖曾經在玉京子上見到過。

容佩玖頓時覺得不妙,飛快地伸出手,將褚清越肩頭的毛蟲拂去,卻被褚清越一手卡住了脖子。此時的褚清越,右眼之中不見一絲清明,左眼的豎瞳之中殺氣騰騰,哪還有半分之前嬉笑頑皮少年的模樣!

容佩玖奮力掙扎,卻只是徒勞,進氣越來越少,意識越來越模糊,滿腦子只想到一個︰英年早逝。

眼看最後一口氣就要耗光,容佩玖認命地闔上雙眸,卻突然感到脖子上一松,鉗制感不再,身體一軟跌坐在地上。容佩玖趕緊用力吸了好幾口氣,咽喉處像被烈焰炙烤過一般生疼。過了好一會兒,容佩玖才感覺自己活了過來。

她依然坐在地上,手撫了撫差點被擰斷的脖子,抬頭看著褚清越。

褚清越闔眸而立,良久之後,才緩緩睜開雙眸,赤色豎瞳已消失不見。他掏出一張去污符,白袍上的髒污之處霎時變得干干淨淨,看不出一絲痕跡,這才滿意地勾了勾唇,蹲下_身,故作驚訝道︰「哎呀,糟糕,秘密被發現了。你說,我要不要殺了你滅口呢?」

容佩玖搖搖頭︰「你若要殺我,剛才就不會松手。」

褚清越邪邪一笑︰「剛才是我一時心軟,要是我現在改主意了呢?」

「你隨意,我認栽。」容佩玖淡淡道。

褚清越有些掃興︰「真沒勁,你都不會怕麼?」

「為何要怕?」容佩玖反問。

「為何不怕?」

「怕有用?」

褚清越模了模下巴,點點頭表示贊同︰「沒用。」

容佩玖站起身,不耐煩道︰「你還要不要殺我滅口?要的話趕緊,不要的話,那就走罷。」

褚清越覺得,目前的情形有些不對勁,但具體哪里不對勁,他又說不上來。就好像缺了什麼,心里空落落的,說不出的不痛快。眼看著容佩玖不耐煩地抬腿就走,褚清越突然福至心靈,這丫頭竟然問都不問之前是怎麼回事!

褚清越攔住容佩玖︰「呆九,你就一點也不好奇?」

容佩玖不解︰「好奇什麼?」

褚清越循循善誘︰「就是之前,我那樣,你就不好奇?」

「嗯,不好奇。」

「沒事,小爺我今日心情還不錯,你可以好奇。」

「沒興趣。」

他娘的,簡直沒法再談下去了!褚清越很生氣,褚公子一生氣就犯擰︰「今日不說清楚,小爺我就不走了!」

容佩玖只好回頭,真誠而友好地問道︰「所以,你怕蟲?」

褚清越冷哼一聲。

「所以,你其實是個妖怪?」

「你才是妖怪!」褚清越的臉色又暗沉了幾分。

容佩玖仔細想了想,小心翼翼問道︰「你經常這樣?」

「沒有,不是。」

容佩玖待要繼續配合他問下去,褚清越卻不耐煩道︰「算了,小爺我忽然沒心情了。」

彼時,容佩玖並不知道,褚清越的這種異象,其實此前統共也就發生過兩回。一回是在他出生之時,第二回便是此次峨山歷練之時。容佩玖後來知道,褚清越的豎瞳,只在他情緒波動極大之時才會出現,他之後一直控制得很好,自第二回之後到兩人天人永隔之前,褚清越的豎瞳只出現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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