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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只不平凡的雞。

只是如今一連五天未出門,每日不是寫字就是繡花,距離及笄還有三個月,她只覺得有些心頭長草。

其實謝瑤其人,平日行事稱不上大家閨秀的典範,不然那日也不可能三更半夜里跟一個外男在房間里商量行事。

但若說她行事跳月兌離經叛道,當然也算不上,否則也不會因著盧氏一句怕傷了姑嫂感情而妥協應是。

至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之類的說辭,許是交了裴莞這個姊妹之後受了她的荼毒,如今對這說法卻是嗤之以鼻,不過她自然不會將這想法對外人透露罷了。

而「洛陽第一才女」之名,就是在她自己胡亂折騰的時候,陰差陽錯得來的。

當年先帝在位,泌陽王宇文恪于圍場狩獵時作了一篇《圍獵賦》,寫了當時狩獵盛況。

按照古文作賦慣例,上篇寫物寫景,下篇自然就是歌功頌德之類,但不知為何,泌陽王作了上篇之後,卻說自己才盡了,無論如何也寫不出下篇來。

兩年之後,謝瑤十二歲,不知天高地厚,于一次貴女們聚會作詩行令的場合上,自己偏偏不寫詩,而是照著《圍獵賦》的上篇韻腳補了當時泌陽王沒寫出來的下篇,對聖人歌功頌德了一番。

那時先帝已經駕崩,天後尋了個由頭剛將自己的親兒子逐下皇位,將龍椅換了鳳椅,這篇賦不知為何就到了女帝手里。

也是謝瑤走運,因這半篇文被女聖人夸了兩句,又經身旁近臣口耳相傳,流言傳出皇宮時,謝瑤腦袋上就多了個「洛陽第一才女」的頭餃,還是御賜的,很是為謝家長門面。

對此,她自己也是莫名其妙、哭笑不得。

……

院中牡丹盛放,謝瑤坐在雕花窗前伏案提筆良久,直到飽滿的筆尖吧嗒一聲,一滴墨汁落在宣紙上,濺開一團污漬。

她吐了口氣,收回不知跑了多遠的思緒,將筆擱在筆架上,舉起雙手準備伸個懶腰。

但手只伸了一半,胡凳上坐著繡花的盧氏在後面咳了一聲,帶了點無奈地叫了一聲︰「娘子……」

謝瑤僵住動作,癟了癟嘴,收回手又重新拿起筆,卻一個字也寫不下去,視線不自覺地移到桌子另一頭放著的那把匕首上……

那人當真是個怪人,不知是不是已經回了老家?兗州距離洛陽也不算太遠,放著可能為以後博得錦繡前程的機會不要,偏要回老家?真是……榆木疙瘩!

「二娘子,府外有貴人遞來拜帖。」

謝瑤還在出神,被突然而來的清脆聲音打斷思維。

窗外站著母親房里梳了兩個髻的小婢女翠玉,隔著窗台,手里正舉著個大紅帖子。

她一時有些懵,不知有人遞來拜帖和自己有什麼關系,卻還是接了過來,隨口問了句︰「拜帖怎麼不送到母親那里去?」

翠玉脆生生道︰「是夫人讓送來給娘子的,她說準了。」

謝瑤正好將拜帖打開,看到落款處的「裴菀」二字,頓了頓,迅速將內容從頭到尾讀了一遍,又讀了一遍,臉上笑容逐漸擴大,卻又立刻收斂,蹭地從位置上起來。

她強自按捺心頭興奮,繃著臉對盧氏道︰「女乃娘快給我找身衣服換了,裴舍人送了拜帖邀我出門,此刻她人在哪兒?」最後一句,卻是問翠玉的。

翠玉回道︰「此刻正在前廳,由夫人陪著喝茶呢。」

盧氏一听,臉色頓時綠了︰「可是上次和娘子在東市對詩的那位?」

謝瑤反問︰「不然呢?當朝還有幾個裴舍人?」

盧氏站著不動,嘟嘟囔囔地說︰「上次出了那一茬,這不過幾日光景,夫人竟然忘了?怎麼竟允了?」

翠玉很有眼色地又接了一句︰「二娘子,夫人說讓您快點,甭讓客人久等了。」

謝瑤揮手讓翠玉離開,也不讓盧氏動手,自己走到內室打開衣櫃掃了一圈,腦子轉了轉,就拿了前些日子裴莞送她的那身衣裳。

謝瑤剛行至前廳正門,謝夫人率先看到她,臉色頓時又不好了,卻礙于外人在場,不好發作,只是對一旁坐著的裴菀干笑一聲︰「讓裴舍人見笑了。」

裴菀穿的胡服,勾勒一身窈窕身段,膚若凝脂,雙眸如珠玉,手里握著把折扇,正低頭喝茶。

她聞言抬頭,看到謝瑤時,眼楮瞬間一亮,璀璨奪目。

謝瑤穿了一件暗青色右衽缺骻長衫,外罩同色長坎肩,踩一雙黑色軟靴,腰間纏蹀躞帶,上面墜了一把短匕首,一條暗紅絲絛,一個緋色香囊,但青絲半挽,並沒戴時下大周男子之中流行的襆頭。所以乍一眼以為是位俏郎君,第二眼卻已經知道是個美嬌娥。

謝瑤徑直走到母親跟前,對著她抱了個拳,叫了聲「阿娘」。

謝夫人捏了捏眉心,正要開口訓斥,卻听裴菀道︰「今日謝小娘子這一身男裝既穿出了少年的英俊,又不失女子溫婉柔韌,回去我定要和聖人說上一說,以後這洛陽城中女子們穿衣的風向大概就立馬要變了。」

說罷,用手中扇柄掩嘴一笑。

謝夫人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只是干笑了兩聲,眼睜睜地看著兩個穿得不男不女的女娃大搖大擺地出了大門。

謝瑤跟著裴菀上了馬車,也並不問她要去干什麼,屋里悶了許久,這一出門甭管去哪兒,只要能透氣就成。

可她萬萬沒想到,裴菀帶她去的地方竟然是緊鄰東市的平昌坊。

平昌坊北臨東市,南靠長寧坊。每三年一次科舉,外地學子來京赴考時,大多租住在長寧坊,為的就是順便逛一逛平昌坊。

若能有幸見一見京城中最頂尖的頭牌最好,若沒那眼福,瞧一瞧美貌胡姬也不枉此行。

說白了,平昌坊就是專門讓有錢人花錢嫖.娼的地方。

有人一擲千金為紅顏,有人為見知己打破頭。但無論如何,卻不該是她倆來的地方。

下了馬車,青石板鋪就的長街上,面對整齊的一出出掛著匾額標著名字的宅子,裴菀看著謝瑤臉上的踟躕,揶揄一笑,「如何?怕了?我可是听說永安寺那夜謝小娘子老謀深算,坑了侍女敲鑼,又唬了侯夫人撐腰,很是威風啊!」

謝瑤正了正神色,睨她一眼,「誰說我怕了?我只是在想,你若早告訴我今日是來此處,我當將那個襆頭戴上的。」

裴菀戲謔︰「若要憂心這個,你大可不必,這平昌坊中不僅有美貌歌姬,也有不少嬌女敕小倌,京中貴婦也有不少來此消遣的。你若想見識,我便替你叫兩個來。」

若論臉皮,如今的謝瑤自然比不過裴菀,聞言臉頰微紅,正要反駁,卻見不遠處一個有些熟悉的背影一晃,進了一處宅子。

她語氣微窒,也忘了自己要說什麼,話音一轉,道︰「我看那家不錯,去瞧瞧如何?」

裴菀順著她的手指看過去,那處宅子門楣匾額上寫著「玉樓春」三字,這玉樓春正是這處院子中「假母」的藝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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