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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十六章(下)

慕容棲月從溫闌那里出來,兜兜轉轉繞著皇城飛了兩圈,身法奇絕的他沒有驚動任何護衛這座城池的人。棲月有些困惑,他不想回寢宮,不想回府邸,其他地方又不知道該去哪兒。這是他長這麼大,第一次不想回那瓊樓玉宇的地方。

這樣想著,不自覺又落在了落晚居的屋頂,篤音在底下打著哈欠望著他,眼神中略有責備,好像自己這樣繞著王府飛了一圈又一圈的行為很是打擾到了他的睡眠。棲月兀自笑起來,一躍落到碧紗櫥前,將門打開了微微的一條縫,閃了進去。

篤音困的分不清東南西北,腦子里有兩個聲音在對話。

「要不要去趕他出來?」

「你打不過他。」

「萬一他把酈小姐抓走了,王妃娘娘怎麼辦?」

「你打不過他。」

「感覺這樣好對不起娘娘……」

「你連打二十四暗衛都有困難。這附近保護娘娘和小姐的人很多,不會輕易地讓他把人抓了去。」

「那……回去睡覺?」

「對,回去睡覺。」

兩個聲音達成共識,然後篤音就回屋去睡了。

棲月說不清楚自己為何會回來,然後半夜溜進這丫頭的屋子,還站在她床前看她睡覺。模約是尋了多年的人找到了,心中激動難耐,棲月這樣告訴自己。

屋里燃著非常淡的鵝梨香,丫頭在外間睡著,棲月大搖大擺走進來,竟然沒被吵醒。相比起永安那些見了自己便如臨大敵的丫鬟,這個實在不稱職,棲月如此評價。

床上的人往外側躺著,呼吸平靜綿長,睡得乖乖的。棲月在床邊坐下來,伸手向酈清妍的脖子,模了一會兒,勾出來一條線,線端系著自己給她的那塊石頭。還算听話,知道戴著,有了玄火岩,她再不會半夜凍醒了。

酈清妍睡的不沉,朦朦朧朧之際感覺有人在自己脖子上模索,有些不大清醒地睜開眼楮,黑暗里,看見一個男人坐在自己床邊。

自己是在做夢吧,不然月怎麼會半夜跑到自己的屋子里來?

這樣想著,便從被子里伸出一條溫熱的胳膊,模上棲月的臉,使勁捏了捏。

「疼嗎?」酈清妍問他。

從小到大第一次被人捏了臉的棲月有點發蒙,不知她為何如此。還沒睡醒的人哪里能有什麼力氣,兩支手指軟綿綿的還不及撓癢癢。

「不疼。」棲月回答。

「哦,果然是夢。」酈清妍嘟囔一句,翻身朝里,準備繼續睡。這兩日睡得十分不安穩,一夜凍醒來許多次,今夜好容易能將被窩捂暖,實在應該好好珍惜。至于為什麼會夢見月美人,則不是她所關心的問題。

棲月︰「……」

「別睡,我有事情和你說。」棲月伸手拍她的臉,要把她拍清醒。困頓不堪的時候被人打擾是非常讓人惱火不耐的事情,于酈清妍也一樣。眼楮也沒力氣睜開,伸出兩只手把在自己臉上亂拍的手抓住,本來準備一把甩開,結果發現這手掌溫暖的不可思議,神志不清的人直接抓住不放了,強拉著枕在臉頰邊,露出滿意的笑容,甜蜜地睡死過去。

棲月都被酈清妍的大膽給氣笑了,一只手以一種怪異的姿勢被抓住,讓自己不由的俯在她身體之上,試著往外抽了抽,結果被抓的更緊。棲月嘆了口氣,這小丫頭究竟是有多畏寒。

也怪自己遲鈍,早該在康郡王府初遇發現她踫到自己沒事的時候,就該猜到是她。還好溫闌把人接來敬王府,真讓她逃到金陵去,這一世能再發現她是極寒女子的希望幾乎渺茫。兜兜轉轉了十幾年,這人卻在自己眼皮底下,原來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棲月不排斥酈清妍抓自己的手,其實這輩子如此貼近一個人,這還是第一次。以前觸踫到的人全都非死即傷,能夠控制後情況才有所收斂。連最愛同自己撒嬌的永安,也不曾這樣大膽,敢直接枕著自己的手掌入眠。

棲月常年體熱,從不知寒冷為何物,而此刻,被酈清妍緊緊握著的手感覺到了別樣的清冷,絲絲縷縷讓人覺得溫柔舒適的冰涼沿著手臂蜿蜒向上,仿佛能直接流淌進心底,讓人想要汲取更多。

原來將一個人抱在懷里,是這樣的感覺。

「小藥引,你可讓我好找。」棲月彈了彈酈清妍的額頭,對方在睡夢里不適地皺起眉頭,如此秀氣好看。「能找到你還要拜你的小聰明所賜,雖不知你為何要打亂小曒的計劃,不過你要玩,我便陪你玩,看你能折騰起多大的浪來。可別讓我失望。」

一番話語散落在寂靜的夜里,大約只有屋外當空的那輪皓月听見。

臘月十七這天,听棋帶著她弟弟來了王府。這丫頭速度倒快,一來一去不過耽擱十幾天,舟車勞頓,也不見有多疲憊。听棋的那個弟弟叫小暑,說是在小暑這天生的,家里為了省事,直接起了這個名字。

酈清妍看這男孩兒年齡雖小,卻是個懂事听話的,也沒有再另起名字,仍舊叫他小暑。而後帶著人去給溫闌見了禮,說明了情況。因之前同溫闌說過,想養一兩個小廝在身邊,出行方便,溫闌當她羨慕有自己篤音跟著,笑著說了幾句便允了。此番也就沒受什麼刁難,問了幾句話,只說,「那就住篤音那個院子,讓人打掃一間房出來就成。」

只是篤音第一眼見到小暑時有一瞬間的驚訝,也不知是不是因為一個人住久了,突然添一個人一起住,很是不習慣。酈清妍向他道了幾句歉,說這孩子若是調皮只管幫著教訓便是。听棋也說,小暑能得篤音先生教誨是他三生修來的福氣,震得篤音連連擺手,直說不敢不敢。

溫闌沒有認出來,篤音卻清清楚楚。寧王身邊的二十四暗衛,夏部之首,最負絕頂偽裝陰狠毒辣盛名的小暑大人,哪里是普通人敢調/教的,就算篤音是慕容亭雲最得力最信任的部下,那也是不行的。

只是,堂堂夏部首尊,怎麼就成了一個丫頭的弟弟?怎麼就被派到定國公七小姐身邊來了?是監視還是保護?篤音是越來越猜不透寧王的行事風格。

酈清妍坐在碧紗櫥的小暖間里,小暑坐在下首,規規矩矩的垂著頭看著腳尖。這孩子的確只得十三四歲,生的比听棋還要白淨漂亮,帶得幾分孱弱的陰柔之氣,和酈清妍對話時偶爾抬起頭來,露出大大的眼楮,如同小鹿一般干淨澄澈,叫人心生憐愛。

听棋把人帶來是對的,繼續留在村子里,只怕听棋一轉身,這孩子就被人拐走了,等到長開了高價賣進勾欄里去。

讓酈清妍尤為滿意的是,小暑雖然長相陰柔孱弱了些,性格卻不軟弱,一點也不怕生人,問他什麼話回答的吐字清晰,條理清楚,行為舉止也十分得體,倒像是受過良好家教似的。酈清妍覺得奇怪,問了听棋,她說也許是小暑上過幾年私塾,讀過幾本書的緣故。讀過書就更好了,能辦更多的事。

小暑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酈清妍不可能立馬交代他去做什麼,只讓他跟著府中有經歷的前輩們多走動,熟悉熟悉王府,也熟悉皇城中各個世家之間的關系,能交多少朋友就交多少朋友。若是他覺得什麼人好,挖過來為已所用也是可以的。錢之類不用擔心,酈清妍會給足。

王府里每月按照大丫頭和二等丫頭的份額發放拾葉等人,還按王府中小姐的標準給酈清妍一月五十兩銀子,和聆昐一樣。除此之外,溫闌每月又單獨給五十兩,說是買糖食的銀子,要是出去玩耍想買大件,她會再給。酈清妍推遲不過,只得接了。進敬王府的第四天,恰好是王府發放眾人月錢的日子,這些錢就全部發下來了,加上宋佳善送來的五百兩,酈清妍短時間內是不缺銀子的。

听棋笑酈清妍太放任小暑些了,「他才多大點,小姐就讓他培養下手了?」

正在抄《金剛經》的酈清妍微微一笑,「只看他眼楮就能看出,小暑以後定是能做大事的人。听棋,你給我帶了個極好的人來。」

听棋卷了袖子給她研磨,道,「小姐莫要一直夸他,夸得輕浮了,可沒有地方後悔。」

從院子經過的小暑把酈清妍的話听得正著,心中驚異,自己已經偽裝的這樣好了,膿包到驚蟄每次看見都想沖上來揍十遍,這女人卻一眼看出端倪,這就是主人看重她的原因?

酈清妍的《金剛經》是為溫闌抄的,臘月十九是她的生辰,今年她已三十九歲了。因為病情好轉,慕容亭雲準備大肆操辦一番,為溫闌好生慶祝。敬王府上下得了命令,早就開始各種布置,以求王妃滿意。

各式各樣的賀禮送進王府,落晚居來往的人也開始多起來,大部分客人都在前廳見了,只有與溫闌交情深厚的才被接來落晚居坐著吃杯茶,聊一些往事。溫闌怕酈清妍在一堆長輩中杵著乏味,讓她自己去找聆昐玩。

聆昐昨晚過來說她要去寶相寺為溫闌求一個福袋,問酈清妍去不去,因為《金剛經》還未抄完,走不開,聆昐今日一早獨自一人去了。姬無病帶著幾個藥童外出采藥,大冬天的,大雪封山不說,又是皇城附近,酈清妍不知他們能采到什麼藥材。沒了姬無病,浣花草堂冷清,碧紗櫥離溫闌的主屋太近太吵,便帶了丫頭躲到柳絮苑,得個安靜的環境好好抄寫經書。

快到午膳時刻,卷珠在門外輕輕叩了叩,「小姐,聆暉五公子在苑外,說是想見小姐一面,不知小姐方不方便。」

酈清妍的手一顫,只剩下幾個字就抄完的一頁紙頓時毀了。拿起來扔進火盆里燒了,又鋪上一張,蘸墨重寫。「有沒有說是什麼事?」

「五公子說,想當面和小姐講。」

酈清妍深吸了一口氣,手中筆桿被捏緊。現在自己在溫闌面前有多得寵,連帶著慕容亭雲對自己有多滿意,明眼人瞧得清清楚楚,只要討得自己歡心,幫忙在溫闌或慕容亭雲跟前說好話,好處簡直不可估量。原以為最先找來的會是聆照、聆 和聆曉三人中的任一個,沒想到卻是聆暉,自己真是高估他的耐力,低估他的野心了。

這個心境已不適合繼續抄書,酈清妍擱下毛筆,在盆里淨手。「請五公子進來吧。」

聆暉身邊依舊是那個叫寫意的小廝,木輪車推到苑中,不能上台階,寫意扶著聆暉緩緩走進來,看這模樣,那藥是起了作用的,不然他該疼的站立不住。

酈清妍請他坐了,又讓听棋上茶。聆暉進門便聞到墨香,看到案幾上的東西,率先開口問,「七小姐在寫字麼?倒是閑情雅致。」聲音清遠淡然,倒不像是過來求人的樣子。

「嗯。」酈清妍淡淡地應了一句,「娘娘生辰,抄一部經書做壽禮。」

「七小姐有心了。」聆暉的語氣像恭維又不像恭維。

「五公子過來找我,說是有事要當面和我說,不知是什麼事?」

「此番過來叨擾七小姐,是為了謝謝你給的藥,的確較一般的止疼藥效果要好,不單止疼,連身子的根底也結實了許多。」

猜錯對方來意的酈清妍有點意外,吶吶開口,「公子誤會了,什麼藥?我並不知情,不知公子說的具體是什麼事情?」

聆暉溫和地笑起來,「七小姐不必隱瞞,白降已將實情全告知與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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