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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六章(上)

月捏著手中謄抄過內容的一頁薄紙,如玉般光潔好看的眉頭非常難得地皺了起來,聲音里有一些不可思議。「她怎麼會知道孫治的事情?」

驚蟄跪在地上,「不僅是孫治,今日在單府,她在給酈朗逸的信中,直言慕容亭雲與馬煓的不合,提醒酈朗逸若是執意把酈清婉嫁給馬境,會因小失大得不償失。」

「身為酈家人,千方百計逃離酈家也就罷了,還讓單駿查她叔父。」月眉頭舒展,笑起來,「這個丫頭,可真讓我意外。」

驚蟄道,「若有必要,驚蟄今晚便可讓她消失。」

月有些無奈地看著他,「你又來了,怎麼能隨便把殺人兩個字掛在嘴邊呢,多影響談話的氛圍。」

說的好像前幾天一言不合就一掌把鄞炘打的半死不活的人不是你一樣。驚蟄月復誹。「要不要阻止單駿查孫治?」

「不必。」月想了想,「這丫頭走一步看一步的,算不得什麼聰明人物,能想到孫治已是難得,且看看她接下來要折誰。」

驚蟄擔憂,「這樣豈不是影響主人和皇上的大計?」

「並無影響啊。」月看驚蟄一臉疑惑,解釋道,「孫治本就在名單之列,小丫頭這樣做只是讓他的死提前了而已,與原計劃無甚分別。」

驚蟄仍舊雲里霧里,月已懶得再和他解釋,揮揮衣袖,飄然飛遠。驚蟄回神才發現,主人去的怎麼是敬王府方向?

今日十五,夜空晴朗,沒有雲彩,月色極好。萬頃月光傾瀉,地上又是厚厚的雪光,天地間瑩白一片,煞是好看。酈清妍獨自站在屋檐下,裹得像一只毛絨絨的兔子,手中抱著暖手爐,靜靜賞月。

再過十五天就是新年,王府里已經有了年節的氣氛,張燈結彩熱熱鬧鬧的。溫闌一直按時喝藥,自第一天起到現在都未復發過,比前世的效果要強上許多倍,酈清妍覺得驚奇,難不成果然是自己的血起作用了麼?

慕容亭雲明日開始歇假,應該會日日陪伴在溫闌身邊。至于外面傳言被敬王寵到了天際的姜柒柒,其實並沒有多少時間能見到慕容亭雲。酈清妍也說不清楚她究竟是得寵還是不得寵,也許和自己一樣,只是一枚棋子,被慕容亭雲用來制衡後院吧。

家那邊已經回了信,年節前後正是溫闌治病的關鍵,溫闌特地交代了離不得酈清妍,所以這個年是要在王府過的。酈清妍一直很乖,除了往返于落晚居和浣花草堂,偶爾被聆昐拉去斜陽閣,就再不去別的地方。至于聆暉,也只見過那一次,止疼藥的藥方亦告訴了白降,請他幫自己保密。

相比起在定國公府整日的看父親要把這個女兒嫁給誰,那個女兒嫁給誰,看宋佳善和趙凝沒有半點意義的斗來斗去,此刻在敬王府里,簡直太隨心自由不過。如果沒有隨時會遇見那個「舊人」的可能,酈清妍會更加高興。

長時間定定站立半仰著頭看月亮,酈清妍的腳開始冷了,脖子也發酸,長長舒了一口氣,轉身準備回屋,結果被不知何時立在身後的男人嚇了一大跳,連著退後幾步,踩到披風下擺,直接跌坐在了檐外的雪地里。

「你!你怎麼會在敬王府?」

月雙手攏在袖子里,非常滿意對方臉上驚訝的表情,好整以暇地說,「為何我不能在這兒?」

酈清妍呆呆的,「你不是康郡王府的人麼?」

月微微斂眉,「我何時成了莊家的人?」

「你不是莊希南的……」發現這話若是說出來很有可能激怒對方,以至于做出殺人滅口之類的事情,酈清妍立馬住了口。

「我是莊希南的什麼?」月明明如同烙鐵般滾燙的身體突然爆發出無邊無際的恐怖寒意,俯低身子,湊到酈清妍面前,氣息噴在她臉上,「是什麼,嗯?」

酈清妍更呆了,「我……我不敢說……」

月覺得自己想殺人,非常想。

活了二十五年,誰見了自己不是聞風喪膽畢恭畢敬,居然被一個小丫頭認做了莊希南那人渣的男寵!

忍著怒火,似笑非笑的,「你是不是第一次在康郡王府遇到我,就這樣認為了?」

酈清妍非常非常緩慢地點了點頭,不怕死地小聲加了一句,「不然你還能是誰……」

月一拳擦過酈清妍耳畔,直接砸在她身後的雪地里。酈清妍听到地表皸裂的聲音,非常艱難地咽了咽口水,覺得自己要命喪今夜了。

好倒霉,好難堪,好不想死,就不該胡亂猜測別人身份啊……

自己居然還生出過去康郡王府聯合莊夢玲救他出來的念頭,要是真頭腦一熱付出行動,不知會尷尬成什麼樣子。

月就這樣附在半躺的酈清妍身上,勾起手指在她臉上流連,動作異常輕浮,語氣卻很溫和,「為什麼我踫你,你卻不會受傷?你感覺不到熱度麼?」

酈清妍當然覺得他的手很燙啊!

眼珠子盯著月,轉也不敢轉,結結巴巴地說,「姬無病說我是什麼千年難遇的寒女,又說還有一個炎男,也許,那個炎男就是你,所以,才會沒事……」

月的身體非常明顯的頓了一頓。「你說什麼?」

「我,我記的不清楚,你要想知道詳情,可以去問姬無病,他住在浣花草堂,這里出去直走然後右轉走一炷香,再左轉就到了。」又小聲加了一句,「你可能不用一炷香那麼久……」

月那張好看到天怒人怨的臉有一瞬的龜裂,直接把酈清妍從地上拉起來,撩起她的衣袖,露出瑩白光潔的手臂,兩只手握了上去。

沒有受傷,一點傷痕也沒有,不會像驚蟄或是永安等人那樣,稍稍踫一下就燙出一個洞,痛的哇哇大叫。手掌中的觸感是很舒適的冰涼,她明明一直抱著暖手爐,身體卻一直冰冷,天生畏寒,血是奇藥。是她,真的是她,自己天涯海角尋了十幾年的寒女,竟然就在皇城之中!難怪纏了溫闌一輩子的病,突然就找到法子治療了,溫闌倒是把這人藏的嚴實。

啊啊啊!非禮,非禮啊!饒是芯子已年近半百的酈清妍此刻也冷靜不了了,真是想尖叫不敢尖叫,想掙扎不敢掙扎。尖叫怕引來下人,姬無病說炎男武功天下無敵,要是一怒之下把她們全殺光了怎麼辦?掙扎怕惹怒這魔頭,一掌將自己殺了又怎麼辦?酈清妍好容易得了一次重活機會,人生才剛開始,她不想死,非常不想。

努力穩住聲線,看著捏住自己胳膊發愣的男人,「你在做什麼?」

「驗證你有沒有說謊。」

如此輕薄地捏一捏就能驗證?酈清妍臉上掛著如是表情看他。

月輕輕笑了起來,左右看了看,撿起一根從雪里翹起來的樹枝,在手中一碾,枯枝「騰」一聲爆發出火光,頃刻間化為灰燼。

酈清妍目瞪口呆,這真的不是變戲法麼?

月沒帶什麼感情地開口,「我踫別的人也是這樣。」

酈清妍看著他的眼神一瞬間變得驚恐。過一會兒又覺得不對,「你的衣裳怎麼沒事?」

「特制的料子。」

難怪看起來就很華麗很不尋常。

「你踫了我的衣裳怎麼沒事?」

「我也不是時時都如打火石,踫什麼什麼起火的,而且這麼多年,早已經學會控制了。」

「哦。」酈清妍干巴巴回答。

月放下她的袖子,恢復雲淡風輕,「你是寒女的事,除溫闌外,還有幾人知道?」

酈清妍回想了一下,「敬王爺,師傅姬無病,聆昐,幾個丫頭,沒別人了。娘娘將這件事瞞得緊,不許亂說出去。」突然意識到他對溫闌的稱呼,「你怎能直呼娘娘名諱?」

「為何不能?」

「你的身份比她還高麼?」酈清妍只想到這個原因。

「知道太多不是什麼好事情。」月抬手模了模酈清妍的頭,從胸口取出一樣東西,「把這個貼身戴著,可使自己不那般畏寒。」

「哦。」酈清妍乖乖伸手接過,是一塊暖黃色的玉,月光里可見上面雕刻著翻卷的祥雲圖案,握在手中,整個手心都充盈著暖意,比抱著手爐的效果還好,也不知是什麼稀奇的東西,頗為貴重的樣子。能被一個連穿的衣裳都價值連城的人戴在身上,這東西肯定不是凡品,能值很多錢的吧?

「要是敢拿去賣了,或是弄丟了,你就去死吧。」月的聲音涼嗖嗖的。

酈清妍︰這個人怎麼總是能猜到自己的想法?

「你是寒女的事情繼續保密,若是保不住了就來找我罷。」

「可是我要怎麼才能找到你?我連你是誰都不知道。」

月想了想,發現的確如此。「罷了,我的確不大容易找到。真到了那時,我自會來尋你。」月拍了拍她的頭,突然發現自己好像很喜歡模到她的感覺,「乖一些,別惹禍。」

酈清妍︰「……」

感覺自己被當成小孩子了,明明前一刻還性命不保的。

酈清妍看著手中的玉,抬頭要問,面前空空如也,哪里還有人在?走出屋檐,到院子中抬眼四顧,依舊半個人影也找不到。這人的武功是有多高啊,不過眨眼間,就不見了,要是想取自己小命,豈不是比探囊取物還要容易?酈清妍嘆了口,走回原地,把掉在地上的手爐撿起來,回房去了。

溫闌剛沐浴回屋,房中燈火通明,今夜慕容亭雲不過來,丫頭們把屋里床鋪弄好了,都退了下去。溫闌進到里間,正欲月兌衣就寢,因坐在圓桌邊的男人頓住動作。

「寧王殿下,真是稀客。深夜造訪,不知有何貴干?」

「溫閣主為主顧辦事還真是盡心盡力。本王付了高額酬金讓你尋天性奇寒的女子,閣主尋到了,卻將她藏了起來,本王倒不知,十二禤閣三十六星宿的總閣主溫闌王妃,何時變了做事風格。」

溫闌倒也不怕他,在他對面坐了,倒一杯清水放到他面前。「我原本不知是她,還是姬無病發現的。哪里就有刻意藏起來不告訴你,只是還未來得及給你送消息罷了。何況她正在為我治病,治好了,我會把她給你。」

「你如此喜歡她,連代表十二禤閣少閣主身份的紅珊瑚手釧都給了她,真等到病好之時,還舍得把人還給本王麼?」

溫闌笑起來,看著他的眼神像看著一個不听話不懂事的孩子,「你總是這樣霸道,還給你,我竟不知妍兒何時成了你的人。」又道,「你帶了她走沒有什麼大的用處,你那個弟弟又是極愛的人,在你那兒不如在我這兒,人被護的好好的,難道不是兩全其美的事情?」

「你怎就斷言她于本王無用?」

「不是要長到十八歲?她現在只得十五。而且我給你尋來了玄火岩,難道那石頭對你不起作用?」

「給了她了。」

「你……」

「玄火岩對她的用處比我大。你每日三次取她的血,不知她因精血虧空,日日夜夜渾身冰涼難耐,整晚難以入眠麼?」

「我……」溫闌真沒察覺這件事,酈清妍一直乖巧,和昐兒一起時也活潑,竟沒讓人發現半點不適。帶著愧疚道,「是我失察了。」

「你是失察,不過你說的也有道理,貿然帶她去皇宮的確不妥。放在你這里,倒教本王放心。你想要借她的血治病,三日一滴已是綽綽有余,一日三滴的喝,你也不怕把自己活活補死。」

溫闌嘆了口氣,明明自己的地位不比他低,權力更是比他大了不知幾多,怎麼回回遇上都不自覺矮他一頭,听他訓斥?

慕容棲月站起來,「若她出了半點差池,本王要你十二禤閣上下全部給她陪葬!」

溫闌奇道,「她于你不也只是藥引子麼?何以得你如此看重?」

「正因為是藥引,才要你好生護著,不然你覺得她憑什麼得本王的重視?」

溫闌張了張嘴,心中那句話終究沒說出口,換了一句道,「下回還是讓白露傳話吧,你這樣來敬王府,也不怕亭雲看見了又和你打起來。」

「等他打得過我再說吧。」慕容棲月絲毫不放在心上,向後揚了揚手,打開正門大搖大擺地走了出去。

酈清妍坐在床上,手里拿著那塊玉,借著燭光翻來覆去打量。成色很通透,雕工也完美,除了祥雲紋案就再沒別的標志了,瞧不出個所以然來,讓人有點泄氣。

不是莊希南的男寵,能夠出入康郡王府和敬王府如入無人之境,是江湖中什麼稀奇古怪的幫派的頭子,還是皇帝的殺手?

酈清妍搖搖頭,告誡自己不能再瞎猜,之前就因為瞎推斷他是男寵,差點被殺死,若不是因為自己是寒女,估計這會兒已經和那根樹枝一樣,灰飛煙滅了。

玉握在手上委實舒服,心中生出對月的感激,酈清妍讓菱歌取一段彩線來,編成結實好看的項圈,把玉穿上,貼身戴了。從小戴著的那塊要是一齊戴,也太重些了,而且那塊玉除了裝飾,實在沒別的用途,因為是出生時爺爺送的,不能隨便亂丟,酈清妍叫弄香好生收了起來,放進箱子里。

菱歌編著繩子,眼楮看著那塊玉石,「這玉的花紋真好看,小姐從哪里得來的?以前怎麼從沒瞧見小姐拿出來過?」

「別人送的,說于我身體有益。」

「能送如此貴重之物,必定不是一般的交情,小的猜測,不是王妃娘娘就是昐小姐,猜的可對?」弄香伸手向酈清妍,想拿玉細觀。

酈清妍不置可否,把玉遞給她,「你的眼楮最是厲害,幫我瞧一瞧它價值幾許。」

弄香手指剛接到玉塊,不由「哎呀」一聲,連忙松手,玉石掉落在被衾上。「怎麼了?」酈清妍菱歌齊聲問。

「這玉怎的這般燙人?小姐拿在手里難道不會被燙傷嗎?」弄香神色非常驚訝。

菱歌忙扯了酈清妍的手仔細翻看,卻沒有找到半點燙傷的痕跡,有些不信弄香所言,親手去踫那玉,果真滾燙非凡,讓人觸踫不得。

酈清妍覺得奇怪,把玉撿起來,「只是覺得很暖,有熱流涌進身體,並沒有你們說的很燙的感覺。」

弄香菱歌連連驚嘆,「小姐真是體質特異。」

菱歌想起來,「小姐從小沐浴用的水都要很熱,許是自小就很耐燙吧。」

「也許是吧。」酈清妍拿編好的繩索項圈穿過玉石上的洞眼,掛在脖子上,放進里衣,玉塊剛好貼在心口處,暖流從心髒順著血液流遍全身,讓整個身體都暖了起來。酈清妍滿足地嘆了一聲,「他果然沒有說錯,戴著這個,我就不會再那般畏寒了。」心中想著,下回見到他,一定要好好謝謝他才是。

菱歌模著酈清妍的手,發現的確漸漸暖和起來了,雖然不比常人體溫,卻好過之前百倍,不由嘖嘖贊嘆,「這可真是個奇物啊!」

莫名得了一塊無價之寶的酈清妍心情很不錯,手暖腳暖的,摟著湯婆子心滿意足的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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