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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希南斜靠在窗邊羅漢床上看書,偶爾眸子一轉,看一眼大床上昏迷的人。昨晚喝了幾杯酒,沒有控制住力道,直接把溫漠給做暈了,現在都還沒醒。也有可能是他其實醒了,只是死活不睜眼,不想看見自己罷了。莊希南今天無事,不用出門,有一整天的時間等溫漠又餓又渴到無法忍受,自己認輸醒過來。

溫漠癱軟在床中間,屋子里很暖,莊希南只給他蓋了條薄薄的絨毯。一條光luo的手臂從毯子里露出來,晶瑩細膩到發光的皮膚上有青青紫紫的痕跡,一把烏黑的頭發散亂在床榻枕頭間,有幾縷滑到過光潔可愛的鎖骨,沒入更深更暗的地方。發絲間隱隱綽綽地現出半張精致的臉,臉色看著是尤其脆弱的蒼白,嘴唇卻被莊希南吻得猩紅腫脹,顯得糜爛卻誘人。

莊希南嘆了口氣,只是看他的睡顏就忍不住起了**,這溫漠真是自己的克星。

這是溫漠被帶進康郡王府,關在莊希南臥房里的第四天。光明正大地囚禁他,莊希南一點也不擔心會被敬王府找上門來,因為溫漠被抓來的第二天,自己就強迫他給溫闌寫了封信。莊希南還清楚記得那天的場景。

「你寫不寫?」莊希南把筆強塞進溫漠手里,讓他按照自己寫好的在紙上謄一遍。

溫漠渾身都疼,坐也坐不住,只能半躺半靠地歪在羅漢床上,用要殺人的眼神瞪莊希南,咬牙切齒地說,「等我出去了,我一定……唔!」話沒起頭,就直接被莊希南按倒一通吻,幾乎快窒息。

「你寫是不寫?」莊希南好整以暇地看著軟在懷里的人兒。溫漠被悶得心髒狂跳,劇烈喘氣,臉色緋紅,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不寫?那我們繼續,反正也沒有其他事要做。」莊希南長臂一伸就要扒了溫漠的衣裳,對方的手指緊緊抓著領口,抵死不從。莊希南直接把他的褲子撕了,輕松地把他壓在羅漢床上就要開動。溫漠瘋狂地踢他,「你走開!」結果被莊希南分開兩條**,又一輪凌虐眼看就要開始,知道對方有多麼大力凶殘的溫漠直接被嚇哭了。

「我寫!你走開,不要踫我!」識時務者為俊杰,溫漠被莊希南折磨的怕了,屈服于其yin威之下,乖乖听話,按照樣本謄抄了一封信出來。信上內容大概是自己思鄉心切,已啟程回江南,讓姑姑莫要掛念擔心雲雲。

莊希南把他抱在懷里,手指在他光潔的腿上流連。溫漠反抗不能,心中更是委屈,又怕他再次精蟲上腦不分時間場合就壓著強要,下筆時手都是抖的,原本娟秀的字跡歪七扭八,暈染的一塌糊涂。

「原來被我抱著,你也是心猿意馬的麼?你看,連字也寫不好了。」莊希南在溫漠耳邊吹氣,舌尖有一下沒一下地/舌忝/弄他的耳朵,壞心地看著對方的脖子越來越紅,臉越埋越低,簡直要撲到桌子地下去。溫漠抖得更加厲害,不只是手,連身子也緊繃繃地發顫。一腔的又羞又怒無處發泄,簡直要被活活氣死。

這個地獄魔鬼,禽獸畜生!

自詡翩翩佳公子,要賞遍世間美貌女子的人,突然之間被一個男人壓倒,囚禁起來沒日沒夜如同對待臠寵一般褻玩,溫漠心中的快要化成實體的憤怒和恨意是常人所不能企及的。溫漠將一張寫壞的紙揉成一團丟到地上,努力告誡自己,冷靜,一定要冷靜,然後想法子逃出去,再設計捉住他,讓他把自己受過的凌/辱全部嘗一遍,然後再用熱油活活煎了!

溫漠心中惡狠狠地想著,下筆不再是工整的小楷,換做了龍飛鳳舞的草書,莊希南看了嘖嘖稱贊,「你這個字倒是寫的非常好的。」

溫漠想把硯台直接拍到他臉上,努力忍住,把信晾干,然後裝進信封遞給莊希南,冷冰冰地開口道,「好了。我累,要休息,你出去。」

「休息?好,正巧我也這樣想,那我們兩人一起。」說著就把溫漠抱起來,丟到床上,又是一通亂扒月兌光衣服,直接把溫漠活剝後生吞起來。

如果此時溫漠手中有把刀,估計已捅死了莊希南一萬多回。

如此翻來覆去折磨了四天,溫漠迅速消瘦下去,玉樹臨風的公子哥變作一株垂柳,弱不禁風,偏生如此脆弱卻又固執倔強,讓莊希南越發的欲罷不能。溫漠逃走過無數回,趁莊希南不在家,或者睡著,或者被自己的借口支走,他便想方設法地逃出康郡王府。只不過沒有一次成功罷了。

梅花林里迷路幾次,翻牆時落水幾次,半夜溜走被看家狼狗攆著追了幾次,回回都能讓莊希南捉回去,又是一通慘無人道的壓榨,直到被逼著說出「我听話,我再也不跑了」之類的話才停。

莊希南倒是一點也不擔心溫漠逃跑,反正總會被自己捉回來的。不過這樣的次數多了也不好,鬧得家中雞犬不寧,大哥是要責罰自己的。所以第三天夜里莊希南直接把人用一條細細的金鏈子鎖在了屋子里,一頭圈著溫漠的左腳踝,一頭固定在床柱上。戴圈子時溫漠睡著了未察覺,醒來後那個反抗啊,直接要撞牆死了一般,看著倒是更加生龍活虎。莊希南對這個效果尤為滿意。

「唔……」床上的人發出一聲輕微的呻/吟,指尖顫了顫,眼瞼抬起一條縫,有些未睡醒的迷蒙不清。莊希南放下書走過去,坐在床沿邊,以指當梳理著溫漠的頭發,對方除了睜眼楮,一個多余的動作都沒有。「醒了?想喝水麼?可餓了?我讓人做了你喜歡的薄皮蛋卷裹蝦仁,在小廚房熱著,你要吃就端上來。」言語體貼,可謂深情之至。

溫漠一個眼神都不想給他。

「你乖乖听話不亂跑,我便解開鏈子。」莊希南俯低身子,咬著溫漠的耳朵說道。

溫漠被弄得很癢,不適地動了動,眼神空洞無物,不言不語的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再不出聲,我便又要你了。」莊希南不喜歡他這樣冷冰冰沒有什麼反應的樣子,出言威脅道。

溫漠輕輕地嘆了口氣,用吩咐下人一樣的語氣說,「餓了。」莊希南立馬跳起來去給他拿吃的,又一口一口喂飽他,從頭至尾沒有感受到什麼反抗和不願,倒是真乖乖听話了。

午後,天空放晴,陽光灑在雪地上,分外明亮耀眼,溫漠裹著厚厚的銀貂披風,懶洋洋地趴在窗沿上,隔扇大開,寒氣灌進來,把屋子里的暖意席卷得一干二淨,貂絨披風很暖,倒不覺得有多冷。一條很細卻異常堅硬的鏈子從披風下蜿蜒出來,垂到地上,連接著碩大的梨花木睡榻的床腳。鏈子很長,能夠讓他在屋子里自由活動,卻又走不出門去。溫漠試過很多方法,結果這細鏈子扯不斷砍不爛,富甲一方名譽江南的溫家大公子縱然見多識廣,也弄不清楚這究竟是什麼材質。

周圍都靜靜的,偶爾有雪從樹梢落下來的聲音顯得格外清晰。莊希南不在,不知道去了哪里,不過溫漠也不會去關心這些事。

遠處有銀鈴般清脆的說話聲和笑聲傳來,嘎吱嘎吱的踩雪聲越來越近,一群女人正走過來。這里是莊希南的住處,旁人是不會過來的,何況他還是個不怎麼喜歡女人的男人,這樣大大咧咧靠近的人會是誰?溫漠動了動快要凍僵的眸子望過去,發現一群穿紅著綠,珠寶釵子亂晃的婦人護擁著一個妙齡少女。

那姑娘十五六的年紀,樣貌生的極好,艷麗容色和酈清婉不相上下,卻有著酈清婉所沒有的穩重莊持,果敢剛絕,仿佛面對一切事情都可以運籌帷幄游刃而解,這是內宅妾室最懼怕的主母類型。一旁的婆子丫頭仔細地攙著她行走,不住提醒著,「四小姐當心腳下,四小姐往這邊來。」畢恭畢敬的態度如同伺候蒞臨郡王府的皇後娘娘,生怕磕著踫著這羊脂玉般通透的人兒。

莊夢玲早習慣了這種走到哪兒都前呼後擁的排場,她在府里女兒中雖排行第四,上頭的三個姐姐俱已出嫁,自己是最小的嫡女,母親父親寵愛非常,身份自然非同凡響。

平日里莊夢玲是不會來莊希南的晾墨居的,怕看見什麼不該看見的事,或打擾二叔與他那些「美人」的「雅興」,母親也時時叮囑自己莫要只身來這邊。諸多教誨莊夢玲自然銘記于心,只是這幾日練古琴,其他曲子都彈的膩了,記起二叔這邊有本前朝遺譜,便想過來取了一觀。從父親那邊請了安就直接過來,還沒進院子,莊希南底下伺候的人倒迎上來了。晾墨居已有十年未進女人,這幾個婆子還是莊希南小時候跟著的,一直到了現在,伺候的盡心,倒也不曾被遣到別處去。

莊夢玲沖她們笑道,「我只找二叔取本書來,二叔可在房里?」說話間抬起頭,向屋子看去,便瞧見一個唇如朱丹膚若白玉的羸弱少年,正趴在黑  的窗欞上怔怔地望著自己。

莊夢玲愣了一楞。之前听說二叔得了一個可心的少年,沒日沒夜宣yin不止,那少年三不五時地想出逃都被捉了回來,鬧得前院好一陣雞飛狗跳,此番得見,方知傳言不假。對于自己的二叔不喜歡女人只喜歡男人這種事,莊夢玲從懂事起就沒有覺得有什麼奇怪,有的男人生的比女人還美,喜歡和愛慕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因為她這種異于常人的想法,家中姐妹覺得驚奇無比,莊希南卻越發喜歡她,可以算是他唯一寵愛的女孩子了。

溫漠之所以發怔,是因為他意識到這姑娘身份非凡,也許是自己能逃離莊希南的唯一機會,他在思考要怎麼開口說服對方,讓她伸出援手解救自己。

結果莊夢玲的視線只在他身上停留了短暫的一瞬,就扭頭對身旁一個婦人道,「看來二叔不在,我改日讓丫頭浣溪過來取。」

那婦人忙道,「哪里勞煩四小姐身邊的大丫頭,小姐只管告訴我們要的什麼書,二爺回來了我們告訴一聲,然後給小姐送過去。」

莊夢玲道,「豈敢勞累王媽媽,浣溪過來取便是。叨擾大家,我這就回去了。浣月,送十兩銀子過來與媽媽們吃酒。」說著已經轉身要往院外走遠。

溫漠心中一急,掙扎著從窗子里探出半個身子,「姑娘!姑娘請留步!」

「公子何事?」莊夢玲笑著回頭,雙手籠在昭君套中,一張俏生生的臉從兜帽的毛領中露出來,身著月白有鵝黃臘梅暗紋的披風,在雪景之中,如同月宮仙子一樣美麗好看。

溫漠卻顧不上欣賞美人,著急地開口,「我是被莊希南強抓來的,姑娘能否,能否救我出去?」

莊夢玲依舊在笑,「公子長得好看,腦子卻不怎麼靈光。竟然當著晾墨居這麼多下人說出讓我救你的話來,我就算真有心救你,也是不敢了。」說著,朝周圍的下人點一點頭,帶著自己的丫頭婆子頭也不回地走了。

溫漠在身後大聲呼喊,「姑娘!求你救我!求求你!」在鏈子嘩啦嘩啦的拉動聲里聲嘶力竭,簡直要喊破嗓子。

莊夢玲雖沒有理會,也沒有回頭,心中卻覺得此人有些可憐,二叔這回做的過了,縱然自己的身份不太合適,有機會還是要同他說一說,只是不知他會不會听。

莊夢玲大概是皇城之中唯一一個會勸自己二叔放掉豢養的男寵的世家小姐了。

隨著對方的身影漸漸淡出視野,溫漠眼中的光亮也一點點黯淡下去,直至只剩一片漆黑。

酈清妍一覺直接從傍晚睡到了第二天早上,從床上爬起來時渾身都酸軟不堪,這是嚴重睡得超出身體負荷的不良反應。揉著僵硬的脖子掀起床簾,結果被立在床前的拾葉弄香嚇了一跳。

「這是在做什麼?」酈清妍不解地問。

「小姐,您可算醒了。」拾葉上前來攙她,「夫人叫幽燕過來傳話,讓小姐去集燕居一趟。小姐,您這一覺睡得也太長些了。」

「哦。」酈清妍應了一句,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不對,我是聞了個奇怪的香然後暈過去的罷?那位搭救我們的公子呢?我們是怎麼回來的?隨從都死了,父親母親可有質問?」

「小姐莫慌。」弄香忙道,「是那位公子叫康郡王府的人送我們回來的,之後還特地去找老爺說明了情況,我也同夫人詳細匯報過了。夫人讓小姐過去,模約只是擔心小姐受了驚嚇,要安撫勸慰。至于小姐說的什麼香,什麼暈過去,小的並沒有發現啊,瞧著也不像是發病暈厥,我們只道小姐是累了,所以沒去叫大夫。」

若真是擔心要安撫,宋佳善早自己過來了,酈清妍心中想。對弄香的一番話用一個「嗯」字作答,「梳洗吧,這一覺真真睡得我腰酸背痛。」

酈清妍沒有去集雁居,直接去了酈朗逸的書房,又將宋佳善請了來,把在寶相寺求到的簽以及淨明住持的解說盡數講了出來。

酈清妍跪在書房中間的地毯上,緩緩道,「淨明住持說女兒來年有大劫難,一年內不得有婚嫁之事,女兒恐在家中牽累父母與兄弟姐妹,特此請願父親準允,讓女兒回酈家祖宅避養一年再回,女兒定……」

「胡鬧!」酈朗逸啪地拍了桌子一掌,打斷她的話,「你懂什麼?盡信鬼神之說!」怒不可遏地瞪了宋佳善一眼,「你養出來的好女兒!」

宋佳善被酈清妍這麼一出弄得有點懵,什麼叫助紂為虐必有禍事?誰是紂?什麼又是虐?

酈清妍將淨明那封信遞了上去,「女兒知父親母親不會答應,向淨明住持說了情況,住持手書一封讓女兒帶回,說父親看了定會再次細細考量。」

沒想到酈朗逸看了那封信後更怒了,整個人如同寒冰,一層一層將身邊的空間凍結起來,整張臉都寫著「生人勿近」四個字。當了多年定國公加太子太傅的氣勢同時釋放出來,實在不是普通人所能承受。

一直坐在旁邊不曾說話的宋佳善覺得十分不適,酈清妍卻不怕,上一世什麼沒見過?輔政王慕容亭雲的氣場比酈朗逸高了不知幾多,自己猶能談笑自如,此刻情勢,實在算不得什麼。

看著小女兒居然在自己的怒火之下不動如山,甚至將腰板挺得更直,酈朗逸有絲驚奇。一步步走到酈清妍面前,似笑非笑地問,「妍兒,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酈清妍看著他的眼楮,「女兒不知父親所言何意。」

酈朗逸更加驚訝,這個女兒居然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長得這樣大膽無禮了,闔族之中,除了已經逝了的夫人莊慧,還不曾有人敢在自己生氣時直視自己。清婕之前撒嬌般說她的七姐一場病後仿佛變了個人,自己還笑她小孩子氣胡亂瞎猜,眼前所見,酈清妍的人倒是沒有變,反倒是芯子換了一個。

「你真決意一年內不訂婚不嫁人?」酈朗逸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這姿勢頗有壓迫性。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若父親母親真要女兒出嫁,女兒也只得答應。」酈清妍俯將頭叩倒在地上,「只是女兒擔心簽文上所言非虛,害怕因為命中大劫牽連到家中親人以及無辜之眾,所以還望父親母親成全女兒。」

酈朗逸的眉頭微微皺了皺,這個女兒變成這樣達不成目的便不止不休的性格,已非姜柒柒和溫闌所喜。自己怎麼沒有早點發現。

酈清妍仍趴在地上,聲音傳上來不是那麼清楚,「女兒不明白,只是一年之內不宜婚嫁,現在既無人家上門提親,女兒也不曾年歲過老,晚一年再討論婚姻大事並不會造成嚴重後果,家中姐姐尚未婚配的也有。與女兒無礙,且能讓家族躲過潛在的災難,如此只利無弊的事情,父親為何要生氣?為何會這樣難以答應女兒的請求?」

宋佳善听到此處,插/進來一句,「妍兒所說也有道理,答應她也不妨事。只是回祖宅一事就罷了,待在棠梨院也不影響什麼。」

「你閉嘴。」酈朗逸指著她,「你懂什麼,就胡亂答應。」

宋佳善有些委屈,明面上的事實的確如此,莫不是還有自己不知曉的隱情不成。

「呦,老爺這里這般熱鬧,妾身來的是巧是不巧?」一個身著大紅褙子妝容妖媚的婦人,軟著一把帶了勾人魔力的嗓子道了一句,裊裊娜娜地走進來,身後跟著二公子清瑞,八娘清婕。

酈朗逸的後院海納百川,清雅嫵媚,環肥燕瘦,什麼樣的美人都有。例如宋佳善是外表冷冽,內里最是火熱的人;這個趙凝卻是從外到里媚到骨子里的人物,手段又是頂頂厲害的。兩人在後院的勾心斗角不亞于酈清妍和永安,只是做的很隱秘,硬是做出了後院一片祥和安寧的假象。

酈朗逸頗為無奈地看著趙凝,「你又來添什麼亂?」

「佳善妹妹來得,我就來不得麼?老爺可真是偏心。」趙凝哧哧地笑,「我是沒有什麼事的,不過帶了兩個孩子過來給您請個安。瑞兒年後便要遠赴任上,特來向您討教,取幾卷真經。」

清瑞今年十九,去年娶了開國郡公鄞家的嫡長女鄞霜華,原先酈朗逸為他弄了個閑職,他倒做的極好,此番選調是提拔,比之前的閑職要高出幾級。兒子有出息,趙凝心中自然高興,只是這個偏選了這個當口撞進來,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

清瑞和清婕進來,向酈朗逸請安後,禮節性地和宋佳善問好,見酈清妍臉朝下趴著,就沒有打招呼,反正對方也看不見自己。

「我現在有事忙,你同瑞兒婕兒先回去。」酈朗逸對趙凝說話的聲音要遠柔和于方才對宋佳善的呵斥,听得宋佳善手指捏緊,將手中的一方絲帕抓出皺褶。

「老爺平日公務繁忙,回來也去佳善妹妹那里,總也找不到人。今日好容易沐休在家,若是錯過了,不知又要等到何年何月去。老爺要忙的事是七丫頭吧,瞧這陣勢,莫不是七丫頭犯了什麼錯事?我倒想听一听,幫著老爺把她的事情處理了,也好專心教導兒子。」趙凝坐下來,絮絮叨叨說了一通,竟有些不依不饒的意思。

對于趙凝這種拐著彎撒嬌的性子,酈朗逸有些頭疼,「你真是……罷了罷了,你要留下就留下吧,妍兒的事也花不了多久。」

宋佳善輕輕笑了笑,「姐姐倒是好雅興,何時關心起妍兒的事情來了?」

「瞧妹妹說的,都是自家兒女,自然應當多加關愛。何況你們關起門來說事,我也是心中好奇的,與其事後費力打听,不如親自來問,反正七丫頭不會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當著眾人敞亮說出來自然無妨,老爺,您說是不是?」

「姐姐想留下來看熱鬧,何苦搬出這麼多說辭。听听也罷,誤解了妍兒,日後倒懶得動舌頭解釋。」

「妹妹這樣通情達理,真是老爺的福氣。」

兩個夫人忙著含沙射影地斗嘴過招,酈朗逸坐回椅子里按了按發漲的腦門,清婕只是在進門時看了地上的酈清妍一眼,之後便乖乖坐著,一個字也不多說,偶爾喝一兩口茶水,仿佛只是來看戲。

酈清妍听趙凝的話越說越不對,眼見著話題就要被扯歪,自己在地上一直趴著也累的很,便從叩俯在地變回之前跪坐在地的姿勢。

「嗯?」酈朗逸哼了一聲,「我有叫你起來嗎?」

酈清妍覺得好笑,「女兒不曾做錯什麼事,之所以叩首是希望父親應允女兒所求。此刻女兒不在父親理會範圍之內,為何還要繼續伏地叩拜?等父親重新考慮女兒的話時,再行懇求叩首之禮也不遲。」

酈朗逸冷笑一聲,「你怎知為父不在考慮你之所請?」

酈清妍問,「既然如此,父親考慮的如何?」

「為父不許。」

酈清妍拜了一下,「請父親告訴女兒理由。」

「婦道人家,盡信怪力亂神之事,什麼劫難,什麼不能婚嫁,通通一派胡言。若一支簽文可以預示命數,寺廟的門檻早被踩塌。為父不應允你的請求,正是警醒你,以後莫要再信這些鬼神之說,好好溫些詩書,練習女紅才是要緊。」

酈清妍道,「父親不答應女兒,女兒心中的疑惑方才也說過了。淨明住持說若助紂為虐,必然大禍臨頭。淨明住持德高望重,所吐言辭父親竟一個字也不信,親筆手書的信件也被無視。既然父親不相信鬼神之說,為何每年年節後要捐大筆銀兩入寶相寺,以求來年平安康健?女兒只為闔族親人平安,願吃齋念佛晚一年討論婚嫁之事,此為善心孝順之舉,為何父親會如此生氣且強烈反對?若非父親真的要將女兒嫁給什麼不該嫁的人,換取利益,以助父親此紂,行大虐之事?」

「你閉嘴!」酈朗逸怒急攻心,揚手直接給了酈清妍一巴掌。酈清妍慶幸他是文官而非武官,常年握筆的手力道雖大,卻不至于把自己打出個好歹,只是嘴角破了皮,臉頰紅腫起來。

「老爺!老爺……」宋佳善駭得一大跳,撲將過來拉住酈朗逸又要打下來的手,「她是您女兒啊,您從未打過她,今日她口不擇言沖撞了您,罰她禁閉就好,千萬別氣壞自己的身子。快坐下來,喝口茶緩緩。」說著就扶氣到極致的酈朗逸坐下來,又是拿手絹揉按他的心口,又是端茶遞水,從頭至尾一個眼神也不曾給過酈清妍。

看了一通熱鬧的趙凝皮笑肉不笑地開口道,「七丫頭倒是長大了,越發伶牙俐齒起來,以前不是最老實木訥的麼?」

清瑞也道,「妍妹妹今日言辭也太過激烈了,怎能這樣和父親說話。快道歉才是。」

酈清妍覺得和他們多說一個字都累。

好半天,酈朗逸緩過氣來,長長地嘆了口氣,「是人總會變,我原以為你會是最善解人意的丫頭,沒想到……」說著又是一通嘆氣。

酈清妍覺得眼前這些人就是一群披著面具的索命鬼差,用光面堂皇的理由掩蓋齷蹉的**,還要做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替你決定你的命運生死。酈清妍開口說話,聲音冷冰冰的,「善解誰的意?父親要是想賣了女兒,且說來就是,生養之恩在上,女兒自無二話。做出這樣的假情假意,父親就不累麼?」

酈朗逸听到這話,差點氣的死過去。

「好,好,好!」連說三個好字,酈朗逸從牙縫中擠出聲音,「我酈朗逸竟生養了你這樣無禮不孝的女兒!你不想婚嫁,想回祖宅?好,為父這就答應你,你這輩子就在金陵老家度過罷!」

屋里的人都愣住了。這大概是酈朗逸有生以來發的最大的一次火。

酈清妍將頭磕在地毯上,「謝父親成全。」叩完,從地上站起來,「女兒何時可以啟程?」

「隨你!」酈朗逸一甩袖子轉過身去,一眼也不想多看酈清妍。

酈清妍一步步退出去,期間屋內眾人都靜靜的,沒有一個人幫自己說話,包括生母宋佳善。聯想到上一世嫁進敬王府前宋佳善說的話,酈清妍覺得她此刻擔心更多的是如何消了酈朗逸心中的怒火,以免影響自己爬上正夫人之位。不知道若清婉在場,會不會為自己說上幾句。

說什麼心里空落落的,酈清妍倒是沒有感覺得到,恍惚之間只有那種被囚禁在偏院時的寂寥爬上心頭,也沒什麼特別,大概是自己將除了自由之外的一切都看淡了。

自由,酈清妍心頭爬上這個詞。金陵山高路遠,定國公府的手不會伸那麼長,還要過去時時看著,祖宅中沒有什麼人,相當于自己一個人住,想要做什麼事也不會受人約束,倒是真的自由。

激將法的效果極好,不僅是一年,連一輩子自己都不用再回皇城了,實在是意外之喜,酈清妍心中不復方才沉重,腳步也漸漸輕快起來,好像下一刻就可以躍上奔向自由的馬車,逃離這個只有痛苦和無奈回憶的地方。

酈清妍還沒開始期許光明未來,就被一個聲音叫住。

「七姐。」清婕立在墨菊堂前的空地里,周圍都是雪,雪光將年歲不足的她映襯得冷冰冰的。

「八妹何事?」酈清妍站定問道。

「七姐這樣,很是得不償失吧?原可以用更委婉高效的方法勸說父親,七姐何苦要把自己逼入絕境?我之前還道你變聰明了呢,竟是錯了。」

酈清妍微微笑起來,「得不償失與否,只在我自己心中,而不在你的評判里。八妹與其在這里對我冷嘲熱諷浪費時間,還不如為自己的未來好好謀劃。豪門子女從來順不得自己的心,八妹聰慧非凡,自然知道父親為何不應為何生氣,若是不加提防,我也許就是你的前車之鑒。」

清婕畢竟年幼,城府再深在年長許多的人面前也會露出稚女敕,被對方的一番話說得深思起來。酈清妍也不等她回答,自行離開。

上一世的清婕是酈清妍見過的有著九曲心腸最具城府之人,一生謀劃,以定國公府庶女之身嫁給死了王妃的大皇子慕容昤做繼王妃,憑借美貌和智慧榮寵不衰。不知這一世她又會嫁給哪位皇儲,給自己謀劃出怎樣的命途。

不過這些都與自己再無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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