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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問什麼來著?見裴謹點頭,仝則驀地里又含糊上了,總不能真的月兌口而出,你是不是有虐待癖這類話吧?

仝則搜腸掛肚,折騰那點子措辭,陡然卻回憶起裴謹說過的——他和裴詮不一樣,並沒有相同的嗜好,那麼或許,真是自己想太多了?

臉上微微有點發燙,他竭力控制不許那片熱再肆無忌憚地蔓延。裴謹卻一味盯著他看,笑容頗有幾分意味深長,讓人瞧一眼便覺得有種一言難盡的尷尬感。

到底不甘心就這麼慫了,仝則梗著脖子道,「我不覺得殺幾個漢奸有錯,可你剛才明明答應放過她們,既然說了又食言,就是成心騙人……」

「兵者詭道,你該讀過書吧?」裴謹掖著袖子,慢悠悠打斷道。

沒讀過,不過確實也知道!仝則被噎了一句,跟著就有點火大,「我還沒說完呢……」

裴謹仰面一笑,做了個請講的手勢,配合臉上的表情,堪稱非常之欠。

「就算是要逼供,也可以使用……使用點別的手段吧,干嘛非得弄那麼大陣仗,血流成河,人家都要死了,死之前就不能給點安生?」

裴謹唔了一聲,「那請教仝老板,換做是你,又有何高招?」

能有什麼高招,仝則兩世良民,在和平年代里安分當他的中產階級,連電影里的逼供橋段都鮮少觀看,做人已經夠艱難了,何必沒事找虐去琢磨如何同類相殺!

喉嚨上下動了幾動,仝則底氣不太足的回答,「比方說,把刀架在脖子上,哪怕捅破點皮兒呢,以姓孟的愛女程度,估計當場也能就範吧。」

「太慢。」裴謹搖頭,吊著一邊唇角笑了出來。

仝則無語之下,發覺裴謹一做這個動作,整個人就散發出一種相當不正經的腔調,好像方才在賊窩里沾染上的那點癖氣還沒褪干淨似的。

「我不耐煩等那麼久,現在已經一點多了,不是有人說要我注意身體,我也想早點回去歇著。」裴謹說話間,忽然湊近他,在仝則耳畔輕聲調笑道,「也不想讓有些人覺得太過疲憊。」

仝則無奈往後仰頭,盡量忽視耳垂上那陣癢梭梭,充分調動腦汁,揣度起他的話,「也就是說,你原本不一定非要使用這種手段,更不是次次都會弄得這麼慘烈?」

裴謹卻不吭氣了,只是深深凝視他,而這一番注目,簡直是要從他眼里一直看到心底去,弄得仝則心跳加速,那速度漸漸越來越離譜,連深呼吸都有些壓制不住。

「以後有什麼話直接說,不必兜圈子。」裴謹嘴角勾起一抿子笑,帶了三分調侃,七分嘲弄的看著他,「你應該是在想,我是不是一貫這麼暴虐?不僅在外頭,在家里,甚至是在床上是否也會如此這般?」

一句話,仝則只覺得天靈蓋都麻了,怎麼也沒想到裴謹會這麼坦率,這麼大膽,不光什麼都敢說,還愣是比自己這個來自現代的經年老處男還放得開。

一想到這個,他就沒來由起了煩躁。沒辦法,那的確該算是他的黑歷史了。

仝則從不覺得守護童貞有多偉大,一切只不過是陰差陽錯。繃久了,難以邁開那步罷了。也是因為從前給自己設下太多套兒,畢竟他是個挑剔的人。那種挑剔源自于審美需求,水準提上來再難降下去;也源自于內心暗藏的天真,這類天真頑固起來真好像是茅坑里的石頭。

他可以不介意對方是否是第一次,但還是希望可以具備天時地利人和,讓故事發生在自己最美好、最有感覺的狀態下,**一拍即合。

否則,就難以成其為故事,大抵只能算作是一場事故。

如今被人問了個底兒掉,再不承認未免太虛偽。仝則沒好氣地點了下頭,「是,三爺肯回答我這個問題麼?」

裴謹定定望著他,好似又恢復了一本正經的形容兒,只是目光溫柔似水,教人看久了便萌生出幻覺來,似乎即使溺斃其間,也能算是死得其所,就跟牡丹花下死一樣,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假如裴謹真動了情,那就一定會回應。仝則耐心等待,暗暗思量,裴謹是聰明人,勢必會有聰明人那些自負,所謂兵者詭道,既是用在敵人那里的,也就不該再套用在自己人身上。

于是等待良久,只見裴謹忽作一笑,「想知道?自己試試不就都清楚了。」

仝則,「………」

居然被他耍了!仝則怒火中燒,腦子里只涌上來不能輸三個橫字,一口氣提上來,當場揚起下頜,「放心,我會試的。」

「何時,何地?」裴謹緊接著笑問。

仝則,「………」

裴謹好整以暇,繼續悠悠補刀,「是不是,還需要一些類似儀式感的安排?」

這句又是什麼意思?

「你是講究人,估計要地方好,環境佳,氣氛甚至氣味一樣都不能差,最好還要是在微醺的狀態下,被撩撥得欲罷不能,其後再欲/仙/欲/死,以上種種,怕是缺一不可吧?」

他哪兒有這麼矯情,仝則不忿地想,這話合該說的是他自己才對!

運運氣,他哼笑著回應,「不至于,我這人……興致所至,哪里都好。」

裴謹哦了一聲,隨即做恍然狀,看看他,又假裝四顧看看周圍,這封閉的車內,不大的地方,既然容得下兩個人,當然也就容得下兩個人之間可能發生的任何事。在深夜無人的曠野外,星月慘淡,山風勁勁,其實很適合做一些,隱秘而不可言說的誘人勾當。

仝則端詳他的神情,立刻明白其意。然後,打從心眼里開始慫了起來。

嘴巴上逞強猶可,他對某些事的要求,雖不到裴謹形容的那個程度,但也需要有想象空間。于是驚覺自己對裴謹的認識還不到家,這人看著精致文雅,實則見什麼人說什麼話,經歷過戎馬生涯,那種粗糲悍然可以隱而不發,只暗藏在平日里看不見的地方。所以他說自己從不禁欲,那麼換句話講,他應該就是放任天性勇往直前,真正興之所至哪里都好的類型。

仝則不由犯怵,他一向識時務,知道不能在狠人面前耍狠,該低頭時無謂強項,緊張地吞咽一口,方才倉惶地說,「別,還是……別了,我現在滿鼻子里都是血腥味,真的……真的,想不來那個……」

其實,此時此刻,他還真是多慮了。

裴謹再強悍,終究不過一介凡人,折騰到這會兒早就沒了那心思,倒是眼見仝則本來一副伶牙俐齒,被他幾句話弄得支支吾吾,光是那份欲蓋彌彰的慌亂就夠讓人心疼的。

都嚇成這樣了,足見誤會甚深,還是找個合適的時機,從里到外好好調戲過再說罷。

「我可以等,等到你認為合適的時候,我不著急。」裴謹溫情脈脈地說,架不住這句一完,又飛過來一刀,「反正是我的,總歸跑不掉。」

仝則笑了,他壓根就沒打算跑,不光不跑,還很想試個清楚。明知道好奇會害死貓,卻還是按捺不住,他對裴謹有興趣,兜兜轉轉至今滋生出了越來越多**,身體是不會騙人的,經歷過那些悸動、澎湃,他就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這個男人。

只是有些話,他還需要先問個清楚。

仝則上輩子是一個人在奮斗,習慣了自己照顧自己,時候一長,難免養成做一步會思量後頭好幾步的毛病。世上如果沒人給你撐腰,沒人願意做你後盾,再不為自己謹慎打算,只會死得比別人都快都慘。

「我有個想法,既然是契約,三爺總得給個時限,多早晚才算完?咱們這約定,總不至于簽他一生一世吧?」

裴謹臉上淡淡的,看上去漫不經心地在听,心里卻有暗火涌過——他莫非把自己說過的話全忘光了?不會,他猜仝則沒忘,那就是從頭到尾一句都沒相信過!

誠然一輩子太久,沒人能保證什麼。何況像他這樣的人,一直站浪尖上的可能性太小,一旦有閃失,勢必害人害己。他隱憂的部分里包括仝則,本著為其人負責,他應該替他想好退路。

而興趣這類事,誰又能打包票一直有?裴謹自認年輕,可惜對方比他更年輕,倘若有天仝則想過正常男人的生活,娶妻生子繁衍後代,莫非自己還真揪住不放手?他裴謹拿得起放得下,就算再愛也不會勉強旁人,不是不能,而是根本不屑,這是他的底線。

裴謹不做聲,只是眯著雙目,像是考慮了好半天,于是他每動一下眉毛,都能看得仝則心下一陣亂跳。

仝則開始疑心自己又說錯話,觸了裴謹的霉頭。他暗暗往窗外瞟,眼下還沒進到城中,荒郊野嶺,四下無聲,再想起上一回,不過用錯一個老字,結果惹得這位侯爺拂袖而去,而這一回呢,裴謹會不會憤然把他趕下車去?!雖說十幾里路他走得回去,可外頭,千萬別是有狼……

仝則有個好處,非常善于自省,方才那句問話的確是有討價還價的嫌疑,裴謹說過要你情我願,自然就不會在這段關系里持做買賣的態度,他偏要這樣問,明顯是證明自己還沒陷進去,尚且不夠愛裴謹。

然則愛這個字眼,實在是過于宏大了。

年輕時總以為倘若對方死去,自己也無法獨活那種才配稱得上愛。隨著年齡漸長,知道了人生還有許多旁的牽絆,不光自己要好好生活,更要肩負責任和義務,那才是對自己、對身邊人負責任的態度。

那麼問題來了,究竟什麼才算是愛。仝則一個光棍,對此半點頭緒都沒有,恍恍惚惚地,腦子里只盛滿了一種雖不能之,卻心向往之的感慨。

「三年吧,」裴謹突然開腔,揉了揉眉心,一陣疲乏感襲卷周身,「要是有變故可以再續約,三年期滿,你如果想走,我絕不強留。」

倘若仝則觀察得再細致一點,便能察覺出裴謹的倦意不是裝出來的——心里最柔軟的部分像是被人用最細的針扎住了,點雖小,針尖卻銳,只一下,生疼的感覺便即直竄入腦。

意氣風發的裴侯,平生頭一次遭遇此等荒謬,他看上的人,居然沒有看上他。那樣理智,那樣有所保留,保留到令人發指的程度,一個年輕的男人,正逢生理上最沖動的時候,究竟是有多無情才能這樣控制得住?

裴謹自覺已滿足了仝則很多要求,溫柔地待他,幾番承諾允他前程,到頭來卻還不能令他放下心結。

這就是和聰明人打機鋒的壞處,棋逢對手需要勞心勞力,在一段感情里,未必是值得慶幸的事。

裴謹到底自持慣了,不過片刻功夫,已然恢復神采,微微笑道,「別想那麼多,我接下來有事,再去看你要等個三五天樂,你可以專注做你的事,也可以間或理理思路。」說完澹然一笑,「正所謂,好飯不怕晚嘛。」

仝則被最後這句逗樂了,裴謹不生氣固然好,竟然還能流露精致的淘氣,獷悍的坦蕩,此刻更是眉梢眼角風情無限,真是善解人意,慷慨又大度。

只有鐵石心腸才能抵擋如斯誘惑吧,仝則早就放棄了抵抗,他並非冥頑不靈,也自有軟弱的時候。

——會在冥冥之中,期待那種被選中、被欣賞、被珍惜,同時被尊重的美好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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