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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聊著,盧玉憐的丫鬟過來請兩人。

顧青竹不好湊熱鬧,打完招呼便站一邊了,能看出盧家姐妹和姜源很是熟悉,不過關系有點奇怪,三句話兩句都在拌嘴,姜源屬于身高體壯那種,濃眉大眼,聲音提起來怪嚇人的,帶出些凶狠勁兒,無奈嘴不伶俐,佔不到半分便宜。說到最後皺著眉嚷嚷道︰「給就給,我還能小氣成那樣子不成?王蒙哪天不能給我畫。」

原來他們幾人也是來園子游春,王蒙畫技精湛,支了桌在坡那頭畫了半天山水,由于求的是意境,畫幅不大,貴在速速勾勒一氣呵成,眼下出了兩張作品,名兒還沒定好,讓盧玉憐瞧見想去討要,王蒙還沒說不許,姜源卻先跳起腳來,一來二去論到現在。

顧青竹順著瞄了眼,畫的確實有幾分大家風範。

「就是,那你還跟我爭半天做甚!」盧玉憐和他過招最為舒坦,每次都能佔到上風,得意洋洋笑起來︰「王公子快將畫給我罷,我這就找人裱了去。」

王蒙貌似為難的看了看︰「可惜我剛做成兩幅,不然就每位送上一份了。」之後掃了四人,眼神恰恰落在顧青荷身上。

而顧青荷矜持的低下頭,側臉透出與汴梁閨秀不同的秀美,半句不吭。

這點小動作讓顧青竹留意到,大為詫異,適才盧玉憐和姜源顧著爭執,她便發現兩人有過眼神交流,但沒甚在意,如今細細品味,王蒙似乎對表姐有那麼點不同尋常。

盧玉閣首先表態︰「我可不好這個,姐姐拿了就行。」

「想什麼呢,本也不是給你要的,青竹那頭定也不用。」盧玉憐高興的接過畫,一張給丫鬟,一張遞給顧青荷︰「青荷陪我逛了半天,拿著這個千萬別嫌棄!」

姜源攥起拳頭,不樂意自家惦記的姑娘捧著兄弟的畫跟寶貝似的,他自己又不會丹青,只氣道︰「好啊,我們老三的畫怎麼說也值個幾十兩銀子,讓你說的好像破爛兒似的!」

顧青荷看著不敢接,客氣的搖了頭︰「我哪里有什麼功勞,王公子的畫太貴重了,還是盧姑娘拿過去一起存了,兩幅也能湊個對。」

盧玉憐哎呀了聲,干脆遞給甘菊︰「不用客氣,你听听他兄弟居然就說只值幾十兩銀子,怕什麼呢。」幾十兩銀子還不夠紙墨功夫錢,姜源顯然是氣糊涂了。

王蒙笑眯眯的拱手︰「還請顧姑娘收下罷。」

顧青荷臉上一紅,羞澀拿捏的恰到好處,再推辭就過了,便輕輕謝了句。

幾人又說了會,眼看要到晌午,如意跑來尋人才道別散開。

姜源罵咧咧的走在前頭,滿面不高興︰「王蒙就算了,他自賞燈那日就說不來的古怪,估計瞧上顧家那位表姑娘,可你呢宋義飛?平時氣勢哪兒去了,光顧著數腳下的草了吧!比娘們還娘們!」

宋義飛長的富態,笑起來只剩下眼楮縫,嘿嘿道︰「不懂了吧,跟你們沒法說道,我這是賞景賞人,顧不上逞那口舌之快。」

姜源一愣,推了他道︰「你中意玉憐了??「

「我有病嘛?顧七姑娘好端端的清水芙蓉站在那,看盧家小姐做甚,也就你把那種凶狠性子的當塊寶。」宋義飛翻他個白眼兒,哼哼道︰「再說我什麼時候和你搶過姑娘!」

蘿卜白菜各有所愛,姜源雖知道顧七姑娘貌美,但畢竟從小稀罕盧玉憐,打是情罵是愛,兩人就像歡喜冤家,不然換做別人,他才不會好性子去跟人斗嘴。他低頭踢了兩腳石子,忍不住勸宋義飛︰「你那紅顏知己滿汴梁,看歸看,顧七姑娘可不是你能想的,注意點分寸,我可不想日後玉憐因為這個罵上門來。」

宋義飛切了聲,煩道︰「我自然省的,你還是多關心關心王大公子吧,他看中那顧家表小姐可是能上手的。」

王蒙面似文弱書生,卻是極有城府之人,一心想要娶個名門閨秀,真正高門又難以攀附,故在得知顧青荷乃平江顧氏一支的嫡女後,就有些盤算,眼下瞧著大有可為,只笑了說︰「什麼能上手不能的,影響姑娘家閨譽,都別磨,快活林那邊人要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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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種養園吃膳貴在個鮮字,幾乎每樣俱是剛從地里采的,大灶大火的炒燒,土雞炖蘑菇、粉條燴肉、蒸薺炒雞蛋、清炒菠菜,自家點好的豆腐炖的鯽魚豆腐湯,女乃白色的湯汁看著就有食欲。

天氣轉暖,老太君精神頭明顯好轉,在園子里散了會步,晌午飯食可口,比平日多用半碗飯,魚湯也喝了不少,李氏見她歡喜,放下筷子笑著提議道︰「于媽媽和我去後排的屋子瞧了瞧,別說,打理的挺利落,地龍火炕面面俱到,咱們在家呆了一冬,我也早想偷個懶兒,來這依山傍水的地方住上兩天了,母親若是心疼我,咱們便住上一晚,明日再回?」

老太君哪會看不出來是體貼自己?嗔笑的瞅了她︰「你這主母當的,倒是放心。」

李氏半挑了眉毛,爽利道︰「這不是您和父親的功勞,咱們府上規矩好,一天半天還使得的,再說四弟妹又在家照看著,真有個需要趕回去也不當緊,就是二弟妹養胎令人掛念,得看母親放不放的下了。」

「我這老婆子有甚放不下的。」老太君也有住一宿的想法,沉吟片刻拍板道︰「那就差人給家里帶個話,咱們就在這住了,讓幾個丫頭也高興高興。」

十來歲的姑娘出門子少,不要說盧玉憐,連顧青竹都繃不住嘴笑起來,盧家其他人在挨邊的園子歇,盧玉憐等不及匆匆把湯喝了個底兒朝天,跑回去和盧夫人商量,盧夫人耐不住她又搖又求的,終于松了口,撥了丫鬟婆子留下陪姐妹倆。

時間驟的寬裕到兩天,顧青竹也不急著和黃姑姑去山丘那頭挖春筍了,用過飯在榻上歪著眯會覺,稍微擦把臉才和盧玉憐她們出了門。

顧明宗正帶著明卓、明元在草場上學馬,為會教弟弟他可下了大工夫,連馬都是從大房借的馬駒,腳上沒什麼勁兒,性子溫順,最適合初學。顧明卓懂得點,自己蹬上去慢慢散著,明元由顧明宗在前頭牽馬走,感覺找到,騎馬就是水到渠成的事。

顧青竹她們立著看了會,盧玉憐也想要騎上圈,可統共就帶了五匹,兩匹小的在明卓他們手里,棕色那匹是顧明宗的替馬,剩下的又不夠分。

「你和玉閣姐先騎,咱們換著來不成了?」顧青竹鬧不明白為何非要四個人一塊。

盧玉憐幽怨的瞟著她︰「大好春光,姐妹們策馬嬉鬧才有情懷,情懷知道嘛?「說話間恨不得抓住她胳膊搖︰「真鬧不明白你小小年紀怎麼跟個老頭子似的。」

被數落像老頭子的顧青竹扁嘴慫了肩,說︰「那咱們只能等會了。」

「反正也不急。」盧玉閣費勁掰著山栗子,好容易剝好個,填嘴里津津有味嚼著︰「栗子好吃的很,快都來嘗嘗。」

顧青荷接過栗子道謝,這東西殼子堅硬,憑手按很難弄開,想方便就得用牙咬,可大庭廣眾的實在不雅,說實話她連剝都不想剝,佔在手指上粘膩膩的,只象征性按上幾下,然後抿嘴道︰「我力氣太小了,還是麻煩甘菊吧。」

因她柳若扶風的樣子,其他人也不奇怪,顧青竹還心細的開好幾個放她手里︰「表姐稍微扒下就行。」

雖顧青竹動作比盧家姐妹優雅多了,拇指和食指一開一合,啪的就能壓出個縫兒,顧青荷心里頭依舊覺得有失風雅,簡直不明白為何要圍著吃什麼勞什子的板栗。

顧明元緊張的滿頭大汗,沒多會子便口渴,顧明宗扯上他和明卓找地方討茶喝,馬就閑下來了。顧青竹騎術好,最高大那匹便歸她了,顧青荷顯然不適應這種活動,稍微會點,戰戰兢兢的騎了匹小的,四人往平坦的大路上邊走邊聊,因為行得慢,頌平等人走路跟著毫不費勁。

種養園前的大路直通到汴河拐角處,路邊樹木環繞,田里小麥正拔節,綠蔥蔥的甚為喜人,顧青竹坐在馬上,細風一吹,頓覺得近來由朱鳳珊引出的心事被吹的不知到哪兒了,眼看著快到河邊還感覺意猶未盡。

領路的婆子是園里人,抱著手朝前頭張望了下,轉過身擺了笑臉道︰「幾位姑娘是沿著河岸走呢,還是由大路再折回去呢?」

遠處天邊浮現抹紅霞,汴河兩岸亭台水榭泰半點了燈,彩綢繞欄,綿延數里坐落著大大小小的勾欄瓦肆,又仗著風景獨佳,庭院精妙,便成了汴梁有名的快活林。能在這兒消遣一夜,千金散盡也不夸張,沒個身份,連大門都模不進去,三月里來這賞春公子更多不勝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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