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夜色正濃時，徐衍崢被秦清催促著回了學校。Mark見他回來便響亮地吹了聲口哨，「接到女朋友了？」徐衍崢點點頭，將摩托車鑰匙還他，「謝謝。」
Mark跳了一下、坐在徐衍崢桌子上問他，「怎麼沒留宿？吵架了？」
徐衍崢笑了下，搖頭，「還不到可以留宿的時候。」
Mark無法理解，聳聳肩走開了。
徐衍崢打開電腦，跟秦清連上語音，開始趕報告。那邊秦清也在忙， 里啪啦的鍵盤聲不斷傳來，她的呼吸很輕，徐衍崢放大了音量，直到能听出她呼吸的起伏變化。
忽然間，她呼吸頓了相當長的時間，徐衍崢跟著呼吸一停，打字的手也停了下來，輕聲問︰「怎麼了？」
秦清說︰「沒事，刷到一條新聞而已。」
徐衍崢不疑有他，找回剛剛被打斷的思路，繼續敲報告。
這邊秦清郵箱里收到一封郵件，內容是一張照片，準確的來講是一張家庭合照。照片上一共有七個人，而徐呈正在其中，秦清看著另外兩張熟悉但顯然更青澀的臉，眉頭皺了起來。
她認得出來，照片里的人是徐衍崢跟徐彥升。
徐呈說他有兩個優秀的佷子……
原來，徐衍崢竟然是徐呈扣子那個優秀到連他都夸贊的佷子。
秦清腦子有點亂，她對著電腦說︰「我打個電話。」
秦清走到酒店走廊里，撥了王寧的號碼。
那邊王寧接得很快，「你到了？」
「嗯，有幾個小時了，」秦清語氣里有絲緊繃，「王寧，我問你件事情。」
秦清很少連名帶姓的喊她的名字，王寧吸了口氣說︰「你問。」
秦清跟她沒必要鋪墊，直入主題問道，「徐呈跟徐衍崢之間的關系，你是不是知情？」
王寧脊背一寒，思考片刻選擇實話實說︰「我是知道啊，發生什麼事了？」
「你為什麼沒有告訴我？」
「這很重要嗎？」王寧沒什麼底氣地笑了笑，「你喜歡的是徐衍崢這個人，與他跟徐呈有沒有關系相干嗎？」
秦清沒接她的話，這段日子發生的事情在她心里漸漸明晰起來，她一字一句地說︰「但你是故意瞞著我的，你不是不清楚新聞里我跟徐呈的牽扯，不管是真是假，我都想盡力避嫌，不想再跟他扯上任何關系。可你呢？你將我一步步推到徐衍崢身邊，是想做什麼？」
「我說我是為了你好，你信嗎秦清？」
王寧話語真摯，秦清說不出話，王寧接著說︰「一開始我以為徐呈對你只是欣賞之情，當初你被紀茗誣陷抄襲，他問都不問一句就將你趕走，那時候你什麼都沒有了，我們建工作室的時候有多艱難你都忘了嗎？Hera本來是你的，是我們的，結果他色令智昏將工作室交給紀茗，Hera再也不是以前的Hera。」
王寧進Hera時年紀尚輕，還能夠孤注一擲，Hera承載著她的所有希冀，為了工作室，她加班加點，那時候任何東西都沒有工作室重要，甚至是新婚時都沒有顧及到孫哲的感受，後來葬送了自己的婚姻。這些她還能承受，但是她的夢想卻被徐呈徹底毀了。離婚一個半月她查出懷孕，那時候王寧對徐呈跟紀茗的恨也跟著到達頂點。
會跟秦清走，出于同情跟同事情誼，更何況紀茗知道她跟秦清關系好，就算是留在Hera日後也不會有什麼好果子吃，也出于那份不甘心，憑什麼她的婚姻已經失敗了，還要在事業上受挫？
「我認識徐衍崢的時候，還不知道他是徐呈的佷子，也沒想過要讓你們認識。他沒有女朋友，而你後來跟我說你欣賞的男人類型，我腦海里就出現了徐衍崢的臉，」王寧頓了頓，語氣越來越冷靜，「這個時候我還是沒想過要撮合你們在一起，可後來我發覺徐呈似乎對你有不一樣的感情，越是探究，我就越認為如此。我是真心想看到你能找到好歸宿，可同時我也想看看徐呈被自己的佷子搶了喜歡的女人，以後低頭不見抬頭見是怎樣一幅畫面。」
秦清手腳冰冷，靠著牆壁坐在了走廊地毯上。令她發寒的不是王寧做了這件事，而是她現在的語氣，涼薄得可怕。
「王寧，那你要我怎麼辦呢？」
王寧很疑惑，「徐衍崢是徐呈的佷子對你來說很難接受嗎？」
秦清搖搖頭，「你不懂，事情不會這麼簡單的。我要休息，先掛了。」
母親在遙遠的小城里都知道的事情，徐家人呢？也知道她的存在吧，那麼徐衍崢呢？她跟徐呈那些傳聞，他是知情的嗎？
秦清回到房間，徐衍崢听到她這邊的動靜立馬問道，「打電話怎麼這麼久？沒什麼事吧？」
「沒事，」秦清慢慢調整著語氣問他，「徐衍崢，你知道我是誰嗎？」
徐衍崢笑了下，以為她在跟自己開玩笑，「你是我女朋友，否則還能是誰？」
「我不是說這個，」秦清呼出一口氣說︰「我跟你二叔，我是說徐呈，我們之間的傳聞，你听說過嗎？」
徐衍崢那邊陡然一陣安靜。
他果然知道啊，秦清笑了笑，「你跟我交往，不介意嗎？」
徐衍崢不喜歡她現在這幅語氣，好像她跟二叔真的有什麼一樣，他從冰箱里拿了一瓶礦泉水，擰開蓋灌了一大口，心情沉下來，徐衍崢說︰「你都說了是傳聞，我為什麼要在乎那些連真假都辨不清的事情？」
「那你的家人呢？他們也能這麼想嗎？」尤其是徐呈如今對待她的態度，會更加讓徐家人誤解。他們都不是青春期的小孩子了，談個戀愛可以不顧一切，他們必須要考慮以後如何，必須認清能夠一起走下去的可能有多大，不能任性妄為。
徐衍崢閉了閉眼，語氣佯裝輕描淡寫，「他們那邊，我會說清楚的。」徐呈那里，他會好好跟他商量，讓二叔放下對秦清的惦念，否則對誰都不會有好處。
秦清沒再說什麼，只讓他早點休息。
第二天兩個人一起吃了早飯，誰都沒提昨晚發生的事。徐衍崢本來打算找教授請假陪她在附近逛一逛，結果教授通知有課堂測試，任何人不準請假。秦清催他去上課，說自己一會在酒店房間休息一下就去趕飛機了。
徐衍崢心里忽然有點不安，雖然她已經在自己懷里了還是覺得遠遠不夠，擁著她的力道又緊了緊，他說︰「你稍微等一下我，我下課去機場送你。」
「不用了，那樣時間太緊張了，我又不會走丟，落地會給你電話的。」秦清笑著拍了拍他的背，像哄小孩子。
等他一步三回頭地進了醫學院大樓，秦清朝他揮揮手，臉上的笑容也淡了下來。
飛機落地，她開機給徐衍崢發了短信，然後撥通了王寧的電話，王寧知道她今天回國肯定會跟自己好好談一談，她沒有開車去機場接人，而是一早就在工作室等著。秦清也沒有多余的話，像往常一樣交待王寧準備一些她一會需要的材料。
見到秦清的時候，王寧心里已經不是昨天的理直氣壯，畢竟是自己瞞著秦清徐衍崢跟徐呈的關系，愧疚是在所難免的。
但秦清到辦公室以後完全沒接著昨天的話題問她，而是很快進入工作狀態，幾乎都忘了這屋子里還有她在。王寧從沙發上站起來，悄悄走了出去。
門被帶上的那一瞬間，秦清手上的動作停了。她不是不想問，而是忽然不知道從何問起，也不知道該以怎樣的態度面對王寧。
看了眼日歷，過幾天是母親生日，想了想，秦清給家里打了個電話。接電話的人不是母親，而是她的繼父章振，「秦清啊，你媽媽出去了。」
秦清笑了笑，「那跟叔叔說也一樣，過幾天我媽過生日，我想提前幾天回去，等她回來叔叔跟她講一下吧。」
章振答應著，問她工作生活怎麼樣，秦清從來報喜不報憂，章振听完很欣慰，又說︰「你好久沒回家了，你媽媽嘴上不說，心里肯定特別想見你，你回來給她過生日她一定會高興的。」
她之前就跟母親提過，希望他們能搬到她能夠顧得過來的地方，可母親堅決不同意，她現在跟章振住著一棟小洋樓，在院子里種花種菜，還養著雞鴨鵝狗，閑暇時候還可以去鄰居家聊聊天、喝喝茶，想到過來秦清這里就什麼都沒了，她說什麼都不肯來。秦清後來也就由著她了，老人家嘛，她健康開心最重要。
秦清訂了回家的高鐵，在日歷上做了個標記。
這時候前台打電話過來，說樓下有位太太找她，秦清第一反應是紀茗，後來一反應小姑娘是認識紀茗的，便問了句︰「是什麼人？」
「她說是清姐你男朋友的母親，」頓了頓，又好奇問道，「清姐你有男朋友了啊？」
秦清沒回答她，心里一緊，立刻說︰「知道了，我馬上下樓，你讓她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