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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人齊全了,一一落座,壽宴正式開始,妃嬪們逐次獻上賀禮。

太皇太後借口身子不適缺席,但送來了一卷經書,據說是請寶華殿的大師傅們開過光的,不但可以降妖除魔,沒事請出來念一念,更可去除心魔。潛台詞簡單粗暴地指明了陸燕心術不正。

太後冷笑著向芬箬道︰「老祖宗真是有心,還勞煩姑姑替我謝過太皇太後的心意。」

芬箬面無表情的道了聲‘是’,便欠身告退。

皇後送的是紅白瑪瑙巧作雙魚龍紋花插,做工十分精美,世間罕見,太後見了愛不釋手,贊賞道︰「皇後果真品味不凡,送出來的東西總是叫人眼前一亮。」

上官露眉眼一彎︰「太後過譽了。」跟著帶永定和瑰陽過來給太後賀壽,這一雙兒女皆是孝睿皇後親生,即李永邦嫡親的胞弟和胞妹。太後見了他們就如同見著傅蕊喬本人,一想到自家的一無所出,她傅蕊喬卻兒女雙全,心中自是不豫。

兩個小的也不喜歡她,奈何太後是長輩,禮數總歸要周全,所以永定畢恭畢敬的行了禮,只是沒有磕頭。瑰陽也僅僅屈身一福,之後異口同聲道︰「見過太後娘娘,太後娘娘萬壽無疆。」

親疏的態度一目了然,再在太後的稱謂後頭加了個娘娘,太後只能哼哼兩聲,皮笑肉不笑道︰「淳親王幾個月不見,人越發機靈了。」

永定命下人提了竹骨帶對節縫的京籠上來,接到手里後,向太後道︰「太後先別急著夸兒臣,待兒臣送上這份禮,太後若是喜歡的,再夸也不遲,不過這小玩意難登大雅之堂,不能和皇嫂的心意相比,兒臣為的就是哄太後一個高興,太後不嫌棄就好。」說著,揭開淡黃色的簾布,里面有一只鳥,有神的一雙小眼楮四處張望了一下,撲騰了幾下翅膀叫起來︰「太後萬事如意,太後容顏永駐。」

「太後萬事如意,太後容顏永駐…….」

是女人就愛听好話,陸燕還那麼年輕,比起什麼萬壽無疆的空話,當然是‘容顏永駐’更合她的心意,當即開懷道︰「這小東西可真得意。」

瑰陽也繞著永定高興拍手道︰「二哥哥的鳥真好,二哥哥的鳥真好。」

李永邦听了這話,一口酒含在嘴里險些噴出來。

李永定難堪的糾正瑰陽,小聲道︰「你姑娘家害臊不害臊,什麼二哥哥的鳥兒,好好說話,是二哥哥養的鳥。」

瑰陽一臉莫名的看著李永定,她不知道自己哪兒說錯了,二哥哥養的鳥和二哥哥的鳥有什麼區別?分明就是二哥哥的鳥啊!二哥哥的鳥會說話呢!實在是稀奇!她扯著李永定的膀子撅著嘴不滿道︰「怪道二哥哥一路上藏著掖著不給看,原是在太後跟前賣乖,這麼好的東西也不給我弄一個。」

福貴從淳親王手里接過籠子,遞到太後跟前,陸燕看著只覺得有趣,拿手撥弄了幾下,那鳥嘰嘰喳喳的跳,又叫︰「太後容顏永駐,太後容顏永駐。」

席間的妃嬪們都稀罕死了,一個個伸長了脖子看,昭貴人見縫插針道︰「太後福氣無雙,連鳥兒都曉得給您賀壽呢。」

福貴道︰「是呀,太後,您瞧這鳥兒喙為紅色,前胸為粉紅色,故坊間有名,叫‘粉紅佳人’。翅膀上的膀花看的出是剛出窩的新鳥。」

新鳥愛叫,不像老鳥那麼作。

陸燕十分歡喜,總算給了永定一個笑臉。

之後,儀妃又送了翠太平有象磬,謙妃送了一卷圖軸,一只猴子伸長了胳膊在挑樹上的馬蜂,寓意‘馬上封侯’;靜貴人和昭貴人繪了一副白猿獻桃︰說的是牛頭山法融禪師初到幽棲寺北面的山洞修行時,由于他具有超凡入聖的德行,以致百鳥餃鮮花來供奉他、群鹿臥石門听他誦經、虎狼等猛獸自動遠離回避,猿猴主動奉上仙桃為他祝壽的情景。

靜貴人道︰「太後身份尊貴,什麼樣的奇珍異寶沒見過,妾身等不敢在太後跟前班門弄斧,若拿不出頂好的東西來未免教太後失望,太後也不稀得這些凡品,更何況祝壽講究心意,臣妾便和昭貴人合作了這幅畫,望太後別介意妾身們粗鄙。」

太後揚了揚眉,笑道︰「哪里,靜貴人和昭貴人當真是心靈手巧,倒叫哀家刮目相看了。哀家听聞靜貴人好佛,這幅畫佛性十足,又包羅世間萬象,實乃難得一見的佳作。」

上官露不動聲色的抿了抿唇,白猿獻桃?

白猿是假,里面的鹿是真,鹿通‘露’,說的是她上官露也要對太後俯首稱臣。至于百鳥,說的不就是永定和瑰陽?那些虎狼猛獸,可不就是宮中眾生像嘛。

上官露對靜貴人和昭貴人投去一個贊賞的目光道︰「宮里儀妃擅琴,華妃擅香,裴娘子精于茶道,各有各的長出。但是論到琴棋書畫無一不通的,大概只有兩位貴人能夠做到。」

靜貴人和昭貴人被說的面上一哂。

華妃看準了形勢出列。

她是故意押在靜貴人和昭貴人後面的,為的就是那句‘東西不在貴重,祝壽講求心意’,華妃開口道︰「母後收了一籮筐的好東西,叫臣妾看的眼饞,臣妾其實才是那個最拿不出手的,遠比不上靜貴人和昭貴人。」

福貴來接華妃的禮,才看了一眼嘴角就往下一耷拉,瞅了一眼華妃,心道這個娘娘還真是一毛不拔。

儀妃肆無忌憚的笑道︰「華妃姐姐真是好有心呢,寫了那麼一堆墨寶送給太後,嬪妾也是今天才知道,華妃姐姐的墨寶價值千金。」

華妃抽了抽嘴角,向綠珠使了個眼色,綠珠于是忙道︰「太後千歲,咱們娘娘可是一連半個多月不眠不休,四處翻查典籍,就為了搜羅歷朝歷代‘壽’字不同的寫法,直搜羅到了九十九種才算完事。娘娘嘔心瀝血,一片丹心,都為了太後您。」

謙妃抿了口茶,涼涼道︰「什麼場合?你主子不開口,你一個下人反過來替她說項?」說著,抬頭乜一眼華妃︰「是吧,華妃姐姐?禮輕情意重嘛,太後怎麼可能會見怪于你呢。不過你宮里的下人嘴這麼快,太後的壽宴上不好好的去主子背後站著卻出來多話,華妃姐姐就這麼管教宮人的?」

綠珠縮了縮脖子,太後對謙妃道︰「算了。」然後展開一張張宣紙,道︰「哀家就覺得寫得還不錯,華妃有心了。」

華妃委屈的一福身,故做了那麼一副哀怨的形容想要給李永邦看,她思量李永邦冷落她這麼久,這是唯一能奪回聖心的方法,誰知道向李永邦投去一個眼神,李永邦正抬著酒盅掩住半張臉,一雙眼側過去看上官露,上官露目不斜視,裝作不知道,李永邦便時不時的瞄她一眼,華妃只得氣餒的又坐回去。

儀妃此時真想拊掌擊節,高歌一曲大塊人心。

太後夸獎儀妃壽宴辦的好,儀妃道︰「這才是打頭陣,戲班子還沒上呢。」話畢,吩咐人讓升平署的準備了。

宮里有承應戲,即就那麼一本戲譜,里面的戲碼都是宮里老早排好的,主子們等節慶日按著戲譜點就是了。

不用說,今天這樣的日子《麻姑獻壽》跑不了。

太後笑道︰「大伙兒也不用拘泥,年年都作壽,年年都听麻姑,實在是膩的很,你們大伙兒只按著自己的喜好點,也讓哀家瞧個新鮮。」

瑰陽第一個舉手︰「太後,太後,瑰陽想听《雙包案》,听說里面有黑鼠精呢!」

太後說好,戲提調在一旁記著,永定也躍躍欲試,問可不可看《三岔口》?

太後瞥了一眼跟在李永邦身邊的福祿道︰「你們這麼熱鬧,哀家也點一個《宇宙鋒》。」

宇宙鋒說的是趙高從匡家處偷得寶劍‘宇宙鋒’去行刺秦二世,二世震怒,抄斬了匡家,匡洪的兒媳婦艷(燕)容被秦二世看中,秦二世欲立為妃嬪。艷容在啞巴丫鬟的幫助下,假裝瘋癲,以抗強。(暴。

福祿模了模鼻子,心想︰我哪里像趙高?再說了就算我是趙高,太後您也不能是艷(燕)容啊,您有艷容那麼高尚的情操嗎?您滿腦子想著父子通吃!我雖然是個宦官,卻是個干淨廉潔,忠心的不能再忠心的宦官。不像太後,當了女表子還顧著立牌坊。

上官露見太後借機侮辱福祿,便道︰「那臣妾也來參合一腳,臣妾想看《醉寫》。」

李永邦道︰「不看《貴妃醉酒》倒看《醉寫》?」

上官露有意無意的說道︰「都是和楊妃有關的,兩出戲卻說的是兩個不同的故事。《貴妃醉酒》翻來覆去不過是男女情愛,《醉寫》就不同了,那是楊妃得寵,她一家子跟著雞犬升天,偏偏唐王看不懂渤海國王派使節遞上的本邦文字,得知李白博學,遂求助于李白,又命李白代寫草詔,以服渤海國王。李白狂放不羈,佯借醉酒,奏請唐王讓國舅楊國忠為他磨墨,以辱權奸之臣。這出戲之所以能流傳至今,為得便是警示世人。」

太後臉色大變,怒極反笑道︰「皇後說的不錯,戲固然是戲,做不的真,但戲出自史,大覃史上也不是沒有過累世簪纓的華族犯上作亂結果被夷族的,你說是嗎?皇後!」

最後幾個字,幾乎是對著皇後一字一頓的咬出來。

皇後知道陸燕含沙射影的說的是上官氏,不過大家彼此彼此,當年和上官太後聯手的不就是陸燕的孝慎皇後嘛,所以誰比誰好啊,輪的到她來笑?

皇後點頭道︰「太後所言極是!不過華族功高震主和外戚掌權到底還是兩碼事,他們一個是靠實力,一個靠裙帶關系,還是很有區別的。」

太後再也笑不出來了,輕哼一聲道︰「皇後賢德,這樣的日子里還不忘警醒後妃們,真不愧為後宮表率。不過你們一個個的都搶著點了,哀家卻還沒點呢。」太後的話里依舊藏著機鋒,「瑰陽既然要看《雙包案》,哀家就點一出《狸貓換太子》,那可是包公最出名的案子,就接在瑰陽的戲後頭吧。」

上官露早就料準了她肯定要拿明宣說事兒,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道︰「太後今天做東,是壽星,誰都不能和您搶,太後都說了是包公最出名的案子,那就把《狸貓換太子》放在《雙包案》前頭好了。一切全就著您。」

儀妃道︰「皇後娘娘思慮周全。臣妾也想看一出《二進宮》。」

李永邦察覺出不對勁來,怎麼又是《醉寫》,又是《二進宮》的,弄得氣氛劍拔弩張,他試圖緩和一下,便道︰「瑰陽他們都在,小孩子家家的,看個三岔口已經是打打殺殺得了,再說今天這樣的好日子,看《二進宮》太嚴肅了吧?」

李永定巴巴的望著李永邦道︰「皇兄,臣弟也想看呢。」

「臣弟回來的路上沿途听說書的幾次講過《二進宮》,就是沒听過戲。」

瑰陽扯了扯李永定的袖子道︰「二哥哥,《二進宮》說的什麼?好看不好看?」

李永定望了一眼太後,道︰「說的是明穆宗死後,太子年幼,李艷妃垂簾听政,其父李良意圖篡奪皇位。定國公和兵部侍郎在龍鳳閣向李艷妃嚴詞諫阻,君臣激烈爭辯,不歡而散,直到李良封鎖昭陽院,篡位之跡昭然若揭,兩位忠臣再次進宮諫言。想來,這一幕幕應當是很精彩的。」

話是對著瑰陽說的,但所有人都听見了,頓時宴席上默不作聲。

儀妃最先打破沉默,‘哈’了一聲道︰「陛下,您想看什麼?」

李永邦沉吟了一下道︰「朕想看《拾玉鐲》。」

儀妃道︰「那臣妾再點一出《醉打金枝》。這可是專門為了咱們瑰陽公主點的。」

瑰陽眨巴著眼楮看她︰「為什麼呀?」

儀妃打趣道︰「因為咱們瑰陽長大了要找駙馬呀,怕公主太驕縱任性,嚇到了駙馬,惹得駙馬動手,到時候哭著進宮找陛下給你做主……這可怎麼好!咱們得提前給公主提個醒。」

儀妃的這個提議屬于幼教範圍,很得李永邦的心。

瑰陽卻不受用了,扁著嘴,對著儀妃叉腰道︰「儀妃娘娘消遣我,那瑰陽今夜就纏著皇帝哥哥,不讓他到儀妃娘娘那里去。」說完,雙手捂住眼楮趴在李永定肩膀上嘿嘿嘿的笑。

李永定‘撲哧’一聲,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李永邦看著瑰陽無奈道︰「你個鬼靈精,誰教你的這些呀。」

瑰陽躲在李永定身後嘻嘻笑道︰「大家都知道,說皇後嫂嫂懷了小女圭女圭,皇帝哥哥睡到儀妃娘娘那里去了。」

天地良心!!!

李永邦轉頭看上官露——冤枉啊!

繼而狠狠盯著李永定。

李永定一臉無辜,舉起三根手指頭道︰「皇兄!臣弟一個字都沒說,臣弟冤枉!冤死了!」

「你自罰三杯。」李永邦憤懣道。

儀妃更冤枉,她環視四周,看著眾妃嬪望向她的里包含了各種羨慕嫉妒恨,儀妃只想說一句,她真的是請皇後來吃酸辣魚砂鍋,陛下非要跟過來蹭吃的!他們什麼都沒干啊!

什麼都沒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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